第六章 早朝

從御花園回來，雲天早就將青玄道長的事情拋到了腦後，現在的他春風得意，腳步輕快，就像動物世界中求偶成功的羚羊，恨不得一蹦三丈高。

一路到了司禮監，他才知道大明朝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皇宮內下了一道聖旨，嘉靖皇帝幾日後要上早朝。

這可是晴天霹靂，自修道后嘉靖皇帝近二十年時間沒有踏進過金鑾殿，如今頒下聖旨，意欲何為，百官犯了迷糊。

作為執掌司禮監的大太監，黃錦更是忙的團團轉。

見雲天回來，便囑咐他這幾天好好在家裡呆著，不準出去亂跑，畢竟他才大病初癒，黃錦還是有些不放心。

雲天痛快的答應了，已經見過錦兒，他心滿意足。而且從御花園回來后，一絲疲憊之感也是在體內蔓延，如同穿越的後遺症。

雲天自己打定了主意，先好好的休息幾天，再去找錦兒。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他便進入到了冬眠模式，除了一日三餐，其他時間基本上都在睡覺。

至於他的乾爹黃錦，則是忙的團團轉。

金鑾殿重新整修清洗，象徵皇家威嚴和至高權利的龍椅也鍍了一層金，通體鎏金，氣派莊嚴。

宮裡的事忙不完，宮外的事也讓黃錦疲於應付。

一朝上朝，嘉靖皇帝的心思從聖旨中猜不透，黃錦便成了百官詢問的對象。短短一日間，上至三公，下至六部，都想問個明白。

黃錦一一回絕，這皇帝的心思，誰能猜透。

雲天在房間內百無聊賴，聽到小凳子喊黃公公回來了便一蹦三尺高，奔到中堂，沖黃錦喊道：「乾爹，您回來了，聽說皇帝陛下要上早朝，這幾天您可忙壞了，來，天兒給您捏捏腿」

黃錦坐在椅子上，面露欣慰，淡淡的說道：「雲天，你有這份心意，乾爹就滿足了。上朝的事，你還小，不要亂摻和。有人來問，你可別再亂說，不然乾爹可就生氣了」

「是是是，乾爹您說的對，再有人來問我保證不亂說」

雲天拍著胸脯做保證。

聖旨剛下達時，一位官員偷偷的溜進西苑，沒見著黃錦，被雲天碰了個正著。那官員任職禮部，飽讀聖賢書，出口便是之乎者也，嗚呼哀哉。

雲天聽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原來是問皇帝陛下上朝所謂何事。雲天眼睛一亮，隨口說皇帝陛下要問罪，官員聽完又說了一堆晦澀難懂的話，凄然而去。

「雲天，你到宮中也快十年了，要不給你個差事做做，不然你整日無所事事，終究不是辦法」黃錦接過小凳子遞過來的清茶，淺抿了一口，繼續說道：「你身子弱，去當個東廠百戶，跟錦衣衛學些武林功夫，你看怎麼樣」

「錦衣衛可會輕功，飛檐走壁？」

雲天歪著腦袋問道。穿越前，雲天看過好些錦衣衛的電影，受命皇威，可先斬後奏，腰佩綉春刀，與人對戰，衣袍隨風飛舞，刀光閃爍，甚是威風。

「能入錦衣衛者自然有些能耐，飛檐走壁不在話下」

身為東廠廠督，黃錦可是深有體會，錦衣衛中藏龍卧虎，力能扛鼎者有之，一指碎石者亦有之。

「天兒，謝過乾爹」

「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等陛下上完朝，我便安排你去錦衣衛。你先退下吧，乾爹要休息會」

黃錦眯著眼睛，全部身子都癱坐在雕花木椅上。

雲天退下，回到了自己屋裡，心中暗暗高興：「嘿，從小連個組長都沒當過，沒有想到來了古代，還能撈個百戶噹噹」

......

早朝如期，金鑾殿上，嘉靖皇帝沒有穿龍袍，只是一身道衣，持著浮塵，在龍椅上打坐。

殿下，百官全部跪扶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曾挪動分毫。

這是大明朝近幾十年來的第一次上朝，文武百官一大早就起身恭衣梳洗，練習著曾經的上朝禮儀，幾十年沒有溫習過，都覺得太過繁瑣。

「黃錦，幾時了？」

嘉靖皇帝略微睜開眼，看了看身旁寥寥升起的龍涎香，又閉上了眼睛。

「陛下，午時了」

黃錦也是幾十年沒有站在這金鑾殿上俯視百官，站的久了顯得不自在。

「差不多了，讀吧」

嘉靖這次連眼睛都沒有睜，只是嘴唇動了動。

黃錦咽了口唾沫，整理了下衣袍，恭恭敬敬的來到殿下，取出一段黃色綢緞。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為天下修道近二十載，昨夜有感三清託夢，京城內有師徒四人，可為朕解惑，此番御令，便是之祈求，百官為朕尋三清夢中所談四人，朕願為天下再修道二十載」

黃錦終究是年紀大了，念完聖旨后臉色有些微微漲紅。

大殿內一片寂靜。

「請百官接旨」

黃錦又喊了一嗓子。

「臣接旨，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禮部侍郎林青鹿率先接了嘉靖皇帝的聖旨，其他百官也是紛紛反映過來，山呼著萬歲萬歲萬萬歲。

嘉靖抿了小下嘴，十幾年的清修，已經磨盡了他的煙火氣，大殿之內，龍椅之上，群臣叩首，嘉靖皺起了眉頭。

「退朝！」

黃錦是大明朝內最懂嘉靖的人，他看嘉靖皇帝的神情，便知道群臣的山呼讓嘉靖厭惡。修道之人守的心中一方清明，最是容不得他人喧鬧。

上朝來時浩大，退卻的悄無聲息。

偌大的金鑾殿上只剩下了嘉靖皇帝和黃錦兩人。

嘉靖從龍椅上下來，黃錦自然而然的上前攙扶住。

黃錦在大殿中緩緩走著，突然，他在一處龍柱前站住，盯著龍柱上蜿蜒的五爪，自然自語的說道：「怎麼，著急了？」

聞聽嘉靖皇帝的話，黃錦臉色一變。

那龍柱的位置，剛才站立的就是禮部侍郎林青鹿！

「修道啊，修的就是自然無為，朕還沒老，你們就急了，朕這十幾年苦修不是白費了嘛，就你們口口聲聲，說著仁義道德，什麼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我呸！」

嘉靖皇帝一口飛毯，正好落在龍柱的五爪之上。

黃錦面色鐵青，渾身冰冷，額頭更是汗水淋淋。侍奉嘉靖皇帝這麼多年，黃錦從沒有如此膽戰心驚過。

「黃錦，你說朕說的對不對啊」

黃錦普通一下跪倒在地上，聲音顫抖，斷斷續續的說道：「陛，，陛下英明！」

「英明，哈，滿朝上下也就是你說朕英明了，哈哈哈哈」

嘉靖在金鑾殿中放肆的笑，彷彿將積攢了十幾年的笑全部釋放了出來。

黃錦已經變得臉色煞白，他知道嘉靖皇帝說的是什麼，可是他不能說，他說了就會死，即便他辛辛苦苦侍奉了嘉靖皇帝十幾年。

伴君如伴虎，這是黃錦每日進宮前都要默念三遍的話。

「行了，起來吧，朕又不怪你，這大明皇宮裡，也就黃錦你一個人能想著朕了」

嘉靖皇帝親自伸出手，將黃錦從冰冷的大殿上攙扶起來，說道：「朕，是人，不是虎！」

黃錦心中一暖，脫口而出：「陛下，您」

未曾說完，便已經淚如雨下。

嘉靖笑了笑，將目光望向天空，那裡被屋檐遮住一半，另一半則是灰濛濛的，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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