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
「王爺真好!」比起看話本,徐青青還是願意朱棣天天晚上來陪她。
她笑嘻嘻地抱住朱棣的胳膊,讓他趕緊更衣上來。
朱棣早察覺到徐青青神情不對,料知其中必有貓膩,卻不知她又在動什麼小心思。不過,她既然還有精力想別的事,倒說明她身體方面還可以。
朱棣揉了揉徐青青的頭,讓她先睡,他更衣后就來。
徐青青伸頭張望著朱棣去了凈房,趕緊從枕頭下面翻出她的話本,悄咪咪地打開看第一頁。隨即她感覺到那裡不對勁兒,徐青青立刻掀開褥子,把書藏在了下面,然後躺好。果然不一會兒,她就看見朱棣悄無聲息地折返,掀開了帳幔看她。
徐青青淺閉著眼,假裝自己睡著了。因怕朱棣發現她轉身,故意翻身,把頭沖裡面。
片刻后,朱棣為她掖好被子,這才又去了。
徐青青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朱棣已然起身,人坐在窗邊安靜地看書,顯然是在等她。
碧螺等人便忙著更換褥子,伺候徐青青洗漱,又按照徐青青早前寫好的食譜,將早飯擺上來。
昨晚為了讓產婦好生休息,孩子並未留在徐青青這裡。一早李奶娘趕緊抱著孩子來給徐青青瞧,細細稟明了孩子昨晚吃奶的情況,表示一切都好。
小傢伙睡得很熟,嘴角吐著口水,紅皮膚褪色一些了,更顯可愛。徐青青抱住便不撒手了,端詳多久都不覺得膩味。朱棣也過來瞧了兩眼,但到底不如徐青青對孩子熱絡。
直到碧螺再三提醒她該用飯了,徐青青這才將孩子交還給李奶娘。
徐青青在懷孕的時候,就為坐月子的事做了不少的準備。這生產後的頭七天是產婦最重要的恢復期,以排凈惡露,化瘀消腫為主。徐青青根據醫書孤本上的內容,調配了一劑生化湯,有養血祛瘀,治產後惡露不行,小腹冷痛之功效。
早飯前先空腹喝一碗生化湯,再吃桂圓糯米粥和煮雞蛋,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朱棣見徐青青撂下筷子,也跟著撂下,從李奶娘的手裡抱來孩子。徐青青果然湊了過來,扒著朱棣的手臂,笑眯眯地看著孩子,又開始研究他的五官,把孩子從頭到腳都讚美了一遍,連腳指甲都不放過。
朱棣本淡然著一張臉,沒什麼表情,直到聽徐青青興奮地說著兒子的腳指甲也像他,忍不住輕笑一聲。
她倒是煞費苦心,為了讓他在孩子身上盡心,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腳指甲相像?虧她想得出來。
這雖然是朱棣第二次抱孩子,已經有了別人抱十七八次的熟練程度。如今只用一隻胳膊便可以穩穩地把孩子托在臂彎里,另一手便摟住了徐青青。
徐青青順勢依靠在朱棣懷裡,手指摩挲著孩子的小手兒,開心道:「以後我們一家子要一直這樣才好,也希望小冬瓜能夠健康成長,不要胖。」
「小冬瓜?」朱棣怔了下。
徐青青立刻閉嘴,垂著眼眸看孩子,好像自己什麼話都沒說過一樣。
「乳名?」朱棣鳳目微眯,追問徐青青。
「不是不是,我自己瞎叫呢,這不還沒名么,先叫一個,乳名還要請王爺起。」徐青青對朱棣嘿嘿笑一下。
「為何不希望他胖?」朱棣再度追問。聽徐青青的口氣,好似知道他們的孩子以後會胖一般。
「我怕他像我一樣貪吃。」徐青青笑著戳了一下孩子的臉蛋。
「既不希望他胖,偏又給他起了一個冬瓜的名兒。」朱棣難以理解這女人的想法。
「冬瓜內白,乾乾淨淨,又清淡,不管吃多少都不會讓人發胖。」
徐青青跟朱棣正經講了淵源,她當初就是在喝冬瓜湯的時候,不知怎麼突然想把脈,才發現自己有身孕了。所以想到給孩子起小名的時候,徐青青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冬瓜』的緣分。
「反正我這算是臨時充數的,王爺再給他起個好聽的乳名?」
孩子的大名應該還輪不到他們起,要上報給帝後來決定。
朱棣:「便叫冬瓜。」
這時候,一直卧在朱棣懷裡睡著的孩子突然睜開眼,黑漆漆的眼珠兒望著朱棣的方向,嘴巴動了動,吐出更多口水來。
徐青青忙用帕子給他擦嘴,「小冬瓜一聽是聽到自己有乳名了,高興了呀。」
朱棣看眼懷裡的孩子,見他又盯著徐青青的方向看,嘴巴動得更快,又吐了口水出來。
徐青青換了個乾淨帕子再給他擦,「王爺快看,瞧給他高興的!」
朱棣輕笑一聲,他怎麼覺得這孩子好像不喜歡這名字?不過不重要。
轉眼到孩子滿月,聖旨下達,賜名朱高熾,冊為燕王世子,另有諸多賞賜下來,都是比照前兩位親王世子的份例,不偏不倚。
不過太監在宣旨完畢之後,私下裡又跟朱棣說了幾句,另悄悄帶人抬了一箱東西到後院。
「此乃陛下、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對小世子的格外心意。」
朱棣知道這裡頭有褒獎和補償,補償佔大部分,畢竟他大哥也額外出東西了,該是出於太子妃常氏的緣故。好在小女人最容易被這些金銀寶貝收買,回頭覽閱一番后,必會開心一場。
「另外,陛下和皇後娘娘還再三囑咐,定要把燕王妃和小世子照顧周到了,回頭過年的時候也好見一見。」太監笑眯眯地告訴朱棣,帝后二人對小世子很是期待,便是如今沒見著人,也總念叨著。
確實要好生養著,距離過年不過兩月有餘,孩子和母親都得把身子養得妥當了,才能禁得住舟車勞頓,趕回京城。
「才不過三五日的路程,我和小冬瓜扛得住。」徐青青覺得自己現在走都沒問題。
她月子里一直很養生,吃用都講究,諸事都不需要操心,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加之還有醫術孤本里的幾個秘方加持,如今氣色紅潤,精神活潑,竟真比懷孕之前狀態更好。在生產之前,徐青青每到春秋換季的時候,手腳容易發涼,現在借著坐月子的機會改善了體質,手腳一直溫熱著,更舒坦了。如無意外的話,等她恢復了月經,可能連痛經的毛病也沒了。
「繼續好生養著。」
朱棣囑咐徐青青不可胡亂逞強,必要把身體養得強壯了,待他檢查過關之後才有資格回去,不然只能留在鳳陽,如此倒是沒有了進宮拜年得賞賜的機會。
「聽說今秋高麗進貢了一批珍珠,如牛眼一般大。」
徐青青問了朱棣對『強壯』的定義,要求她紋絲不動地貼牆扎馬步一柱香即可。徐青青本以為這事兒很簡單,現在就能完成,誰知隨後發現自己果然『逞強』了,她居然只能勉強堅持大概兩分鐘左右。
這男人怕是要把她當侍衛訓了。
「若是侍衛,豈止一炷香。」朱棣一句話否決。
徐青青見他居然還一本正經糾正自己,氣哼了一聲。
「人家男人都在疼媳婦,王爺卻在訓媳婦。」
「哪家男人,說來聽聽。」朱棣端坐在桌邊,慢調斯文地飲茶。態度乍看還挺溫潤的,但徐青青深知這話若答不好,下一刻她就得墜地獄了。
「就說鳳陽府的羅知周,便是出了名的疼媳婦。」徐青青舉例道。
她跟鳳陽府知周羅性是老交情了,當初她第一次使用善言咒就是為了幫他妻子。朱棣也知道,不至於為這事兒吃醋。
「他現在的媳婦是繼室。」朱棣放下茶杯。
徐青青:「……」
這狗男人該不會說若換成繼室,他也會對繼室好?那她可真要生氣了。
「這也叫疼媳婦?」朱棣輕嗤一聲。
徐青青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朱棣表達的意思。羅性有兩任妻子,他這出了名的疼媳婦兒,是對原配和繼室都很好。朱棣意指他疼完原配又照樣疼繼室,便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疼媳婦』了。
有道理,無可辯駁。
她甚至可以理解為:朱棣在變相地在向她宣告,他不會娶繼室。
「夫君好厲害啊!」
對於燕王不娶繼室這點,徐青青是信的,畢竟歷史上也沒娶過。她趕緊豎起大拇指稱讚,此時不誇更待何,男人還是要多多鼓勵才能做得更好。
「這世上便沒有比夫君更會疼愛媳婦兒的男人了。」
朱棣突然聽到徐青青叫自己夫君,端茶的手頓住。
「出月子了。」朱棣片刻后嘆道。
徐青青已經在逗弄孩子了,忽聽朱棣這聲感慨也沒覺得什麼。直到當晚她喊了一宿『夫君』,才恍然明白過來,白日里朱棣那一聲感慨有多麼『意義非凡』。這憋久了的餓狼太可怕了!
秋闈放榜這一日,平安觀遞來消息,柳原榜上第四。
他聞得消息后只高興了一下,就繼續發憤苦讀,盼著來年春闈,可以進士及第。
這柳原倒是個有毅力的,徐青青覺得自己來年春年,應該能聽到他高中的好消息。
如今小冬瓜已經長得白白胖胖,像一團糯糯的小湯圓。上下肢完全順暢地運動了,趴著的時候可以抬頭看人,一雙眼烏黑滴溜溜的,既純凈又隱約帶著幾分機靈樣兒,沒事兒就會『啊啊哦哦』的哼唧兩聲,見人逗弄他就會笑。
徐青青還發現這孩子幾乎不怎麼哭,也不鬧人,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玩兒,對人臉很感興趣,總愛盯著人看,然後就一直笑。
碧螺等丫鬟都說,這要歸功於她孕期心情好、總愛笑的緣故。
徐青青也覺得有道理,又趁機跟朱棣邀功,結果金銀珠寶沒有立馬討過來,反倒是折騰了兩宿,害得她腰酸背疼,嗓子啞了。好在事後朱棣命人送了一顆夜明珠過來,徐青青才算心理平衡。
入冬之後,京城突然傳來消息,太子妃歿了。於是三位親王便要提前動身,趕往京城奔喪。徐青青和小冬瓜的情況都不錯,便跟著一遭回去了。
徐青青算了下時間,這一走以後未必還有機會回鳳陽。等來年開春,帝后應該就會安排三位王爺就藩,她和朱棣便要去北平了。
所以臨行前,徐青青見了觀里的姐妹們一面,將許多話都囑咐了下去,又留了許多錢財給楚秋,以備不時之需。朱棣還留給楚秋一個通信的地方,讓她以後有事可去鳳陽城的聲鵲樓找掌柜傳信,消息自會送去北平。
回京的路上,徐青青憋不住了,問朱棣:「原來鳳陽城的聲鵲樓是王爺開的?」
「本不是,后買的。」朱棣道。
徐青青點了點頭,也沒多想。
等到回京,跟著大家弔唁太子妃,又面見帝后,忙碌幾日之後,徐青青瞧見自家桌上擺著一道跟聲鵲樓味道一模一樣的桂花糕時,竟禁不住落淚了。
她在鳳陽的時候總愛吃聲鵲樓的桂花糕。原來燕王買聲鵲樓有這一層緣故,為了桂花糕的方子。畢竟離開了鳳陽之後,她就再吃不到這口了。
朱棣忙碌完回來,剛進屋,一抹湖藍色身影就撲進了他懷裡,細看懷裡的人兒,眼睛腫得跟桃兒似得,身上還帶著淡淡的蜜甜的桂花香。
朱棣當即就明白過來徐青青為何哭了,「這點小事兒也值當你如此?」
「以小見大,很重要的。」徐青青握著朱棣的手,抿著嘴角,像是剛新婚的小媳婦兒一般,「王爺待妾身真好!」
「廢話。」
「王爺說話就不能溫柔點?這多破壞氛圍呀。」徐青青不滿地嘟囔一聲。
「所以那個張生娶了表妹之母后,結果如何?」
徐青青怔住,『張生』正是她之前看的那個話本里的男主角。這都過去多久的事了,燕王怎麼突然提起?誒?他什麼時候知道的?他果然反射弧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