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少年血性
沈青換上了土匪的衣衫,臉上抹了點鍋灰,一手握刀一手提劍。
他看到有兩個山匪抬著一個大箱子,有些吃力,於是主動上去搭手幫忙。
他搭話:「這箱子可真不輕啊,裡面裝的是金子還是銀子,還是珠寶首飾啊。」
沒有火把,月光不明,那兩個山匪憑刀識人,將沈青認作了同伴。
一人回答他:「全他娘的銀子,白花花的,夠我們好好吃上幾個月了!哈哈哈!」
一人注意到了他背後的長劍,道:「你這把劍挺好看的,從哪兒搶來的。」
沈青笑道:「和你們這箱珠寶一個地方來的。」
去謝府家哄搶的人太多了,他們沒印象也實屬正常。
一路走到村口,一百多支火把照耀下,明亮如晝。
地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有糧食、有雞鴨狗和老母豬等等一切能夠搬出來的用得上的。
烏泱泱的一群人,哀嚎的、威嚇的、啼哭的各式各樣的人聲,伴隨著各種狗吠馬嘶等一眾動物的聲音。
沈青放下箱子后,也站到了山匪人叢中,找了個好位置,能夠看得見人群中心,也不擁擠,稀鬆平常的他,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謝家村總共也就三十多戶人家,這些山匪卻有一百多個。三五成群上門,個個提刀攜棒,咋咋呼呼的,手無寸鐵且膽小怕死的村民毫無抵抗之力,全被一頓毒打之後扭送到了村口,扔麻袋一樣扔成一堆。
男女是分開的,堆在地上的全是男人,不論老的少的;女人則是被群匪抓在手裡,衣裳不整,哭哭啼啼,顯然已受過非人的折磨。
山匪們圍成一個圈兒,莫大鬍子在最裡面,墊了幾個人坐著,摸著自己扎手的鬍子,饒有趣味地看著面前這一群戰戰兢兢的人。
不,在他的眼裡他們已不能算作是人了,而是一群待宰殺的魚肉。
派出去的山賊大部分都回來了,全村的人都在這兒了。
莫大鬍子眯著眼大致清點了一下,地上或跪或趴著的共有八十多個人,手下們抓著的女人有五十多個。
沈青看見人群中有謝尚謝里正在,鼻青臉腫的,看來也是沒能免得了一頓打,身上只穿了一件貼身的白褂子,想必綢緞外衣是被人給扒下來了。
謝尚的妻妾不知道被誰抓在手裡,現場全是各種亂糟糟的聲音,他滿臉焦急,心亂如麻,於是他一咬牙,站了起來。
莫大鬍子瞪了他一眼,他雙腿打著閃,撲通一下又跪了下去,哭道:「各位大、大爺們,想必其中是有什麼誤會,我們是和趙清趙大爺認識多年的。」
趙清,就是那個斷了一條胳膊的人,謝家村這一片地界是屬於他的轄區。
謝尚知道趙清後面有個大靠山,是不太可能被別的山匪吞併,況且這附近只他一家,也沒聽聞有新起的勢力。
因此他斷定,這夥人是和趙清有淵源的。
他左顧右盼,又道:「不、不知道,趙大爺今夜來了沒有?肯定是誤會了。」
莫大鬍子站了起來,一步步走近,威懾力壓迫得謝尚連呼吸都忘了。
他忽然笑了,指著村中慢慢走來的兩個火把,道:「這不,你要的趙大爺來了。」
趙清臉色很不好看,但是因為包裹這紗布,謝尚沒能看出來,他殷勤地趕上去,想要說幾句討好的話。
他們已經認識許多年了,相互之間可以說很熟絡,一起喝過酒,一起吃過肉,一起享受過同一個女人,本來是屬於謝尚的女人。
謝尚十分天真的認為自己已經融入到了趙清的團體中,至少是和趙清成了有交情的人,而在他看來,趙清這樣的人,應該是重義氣的才對。
所以當他看見趙清一身是傷的走來,表現出了感同身受的悲痛,道:「趙大哥,這是出什麼事兒了?怎麼一點也沒和小弟說啊。」
誰知道卻是碰了一頭的釘子,趙清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裡,甚至還有點討厭他那張臉,抬起一腳把他踹飛到人群中。
莫大鬍子看到趙清手裡提著一個人,矮腳虎和周怪手裡各提著兩個人,五個死人,眉頭皺了一下。
這五個人就是被沈青所殺的山匪,還有一個被他扒了衣服,塞進了灶台裡面藏著。
趙清把死屍扔到地上,罵道:「他娘的,這小子竟然跑了。」看到滿地驚惶不安的人,又冷笑,「嘿,宰不了你,就把你全家宰了!」
莫大鬍子查驗了這五具屍首,道:「出手迅速,乾淨利落,沒一絲多餘的動作,是個不錯的劍手。」站起身來,話鋒一轉,「但,這水平不該是能一人挑你山寨,把你傷成這樣。」
沈青心道:「原來是來報仇來了,沒來錯地方的話,找的應該是謝府的少爺了。」暗罵一聲,「這王八蛋,拉一屁股屎不知道擦乾淨再走,可累禍這一村的無辜了。」
他本來還打算著過來瞧一瞧,如果有機會就手擒賊王,逼退這伙山賊,暫且救下這一村老小。
可到來一看,這莫大鬍子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就讓他咋舌不已,是十個沈青都對付不了的人物,更別說還有矮腳虎和周怪這兩個高手在場。
以前沒掌握內力,不知道敵我的差距,所以會輕視了六脈武者的庄奉儀,也不把徐子煒放在眼裡。現在進入武道大門,他能很明確的看到這之間的巨大鴻溝。
趙清咬牙切齒,道:「不會錯的,他自報了名號,我也暗中調查過,就是這謝家村的人。」
原來是在三個月前,謝觀童打聽到附近的山中有一窩山匪,閑來無事的他想要試探試探自己多年的練武功力,也想顯顯名聲。
於是他就單槍匹馬去了山匪營寨,一人一劍,殺得這群人夾著尾巴灰溜溜逃走。
趙清沒能逃掉,被謝觀童抓住了,以示懲戒的斬落他一條手臂,並將自己的名號告訴了他,為的是想讓他替自己揚名。
趙清撿回一條命,對謝觀童恨之入骨,可青城派家大業大,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只有把賬算在謝觀童一人頭上。
莫大鬍子和趙清有些交情,在綠林道上稱兄道弟,眾人皆知,這個忙,他不得不幫。
趙清一邊說著,一邊走向謝尚,滿臉兇狠,血肉充血,左手一抓,將他拎了起來。
謝尚兀自茫然,還不明白為何這位老大哥對他會如此憤恨,小心著問:「趙大哥,小弟不解啊,小弟何時得罪過你啊?」
趙清仰著脖子大喊:「謝觀童!我數三聲,你若是還不出現,我就先去你老子的一條胳膊!」
「一!」
謝尚滿背都是冷汗,道:「趙大哥,我兒觀童兩個月前就動身回師門了,你現下讓他怎麼出現啊,可別和小弟開玩笑了啊!」
趙清不理,一腳踏在謝尚胸口,左手拉著他右手。
「二!」
謝尚被踩得喘不過氣,整張臉憋的紫紅色:「哥、爺、爺,求、求……」
趙清眼紅了,喊出了:「三!」左手用力往上撕扯。
謝尚的慘叫蓋過了現場所有人物的聲音,驚得路邊草叢中的昆蟲落荒而逃。
沈青不忍再看,他閉上了眼。他是真的無能為力,只有走吧。
趙清把斷臂扔了,道:「好個自詡俠義的青城山高徒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老子受刑。是縮頭烏龜嗎!」
有婦人的哭喊聲:「觀童早就走了,兩個月前就走了。」
有一個男兒大聲道:「是啊,你們要找他,去青城山啊,拿我們出氣又算什麼男人。」
是個滿臉血污的少年,十七八歲,正是一腔熱血的年紀,天不怕地不怕。
他旁邊的老父親連忙拉著他趴下,可他偏不,繼續大聲說:「你們以為什麼都不做他們就會放過我們嗎,可笑!」
他一下衝破了父親和周圍人的拉阻,站了起來,指著跪在地上的人,痛罵道:「堂堂男子漢,竟向一群土匪惡賊磕頭求命。他們闖進家裡面的時候,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不和他們拼了!
「你們的妥協會讓他們網開一面嗎?你們把我們的母親、女兒、姐妹交出去,就能換回一條命嗎?」他突然朝眾人吐口血唾沫,「一群膽小鬼,孬種,蠢貨!你們越是表現得懦弱,他們越是要在你們頭上拉屎撒尿!」
他的父親終於忍不住了,也站起來拉住他,見他依然倔強,扇了他一巴掌,然後向山匪們磕頭認錯:「各位大爺,他年少不懂事,還請各位大爺不要饒他一命,饒他一命。」
少年奮力將父親卡了起來,眼裡充滿了怒火,道:「別給他們磕頭,你忘記了他們是怎麼對娘的嗎!站起來,我們和他們拼了!只有拼了,才有一線生機!」
可無論少年怎麼吶喊,怎麼鼓舞,跪著的、趴著的,無動於衷,甚至連抬頭去看一眼也不敢。
他們寧願相信這群惡貫滿盈的山匪,也不願相信自己。
為什麼?因為他們怕,他們怕自己死了,可別人活下來了。
長此以往的壓迫,早就磨滅了他們心中的膽氣。
少年怒目瞪著莫大鬍子,他已將生死拋開。
他捏拳,全身緊繃,沖著莫大鬍子喊道:「你若是個帶種的,就和我單挑!仗著人多算什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