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難解的題
庄奉儀出了大堂來到小院,能聽見草叢裡的蟋蟀聲和夜風吹過枝葉的窸窣聲,一片祥和安靜。
左右的柴房、傭人房都打開著,是捕快進去搜查過。走過一張石桌,餘光看見花叢里倒卧著兩個女人,小心翼翼靠近,謹慎著試探了鼻息,還有氣。
繼續往前走,碎石小徑的盡頭處是一個月牙門洞,洞門裡側栽種了兩顆柳樹。不是春天,長垂下來的柳條枯黃,被風撩撥,如老婦扭腰招手。
庄奉儀自打進來后就一直在警覺,打開了全身所有的感知器官,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妖氣、殺氣。眼前這個月牙門洞,看起來普普通通,但這十多年在戰鬥中鍛鍊出來的直覺正在提醒他,前方危險!
他白皙細長的手指握住了劍柄,在柳條的撫摸下,抬腳跨過了月牙門洞。宛如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這裡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地上的花草樹木,天上的雲星彎月,就像被固定在位置上,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庄奉儀目光銳利,道:「躲起來也沒用,你是逃不掉的。」拔劍隨手朝前方一揮,夜色就像是被割裂的紙一樣分成兩半,又瞬間恢復原狀。
他進入了妖怪擺布的陣法中。
「啊,救命啊,殺人啦!」隨著一個歇斯底里的破音女聲響起,左前方的花叢顫動,從裡面鑽出來一個女人。
一邊哭叫,一邊跑,花枝鉤住她本就穿得鬆散的衣裳,從她的肩上滑落。月光很亮,她的肌膚看起來像絲絹綢緞一樣美麗。
一個如此婀娜的女人,尤其是有著一蹦一跳小白兔的女人,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地投懷送抱,有幾個男人能抵制住這樣的誘惑?
庄奉儀就能,女人還沒靠近,他就後退一步,左手抄起劍鞘往前一點,止住了女人繼續往前,漠然道:「再往前一步用的就不是劍鞘了。」
女子戰戰兢兢不敢動彈,把全身最美好的部位都顯露出來,淚眼弱聲道:「救救我!」
庄奉儀正想開口問話,起伏錯落的求救之聲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緊接著跑出來許多的女人,每一個人都嬌嬌弱弱「坦誠相見」,看起來毫無威脅。
庄奉儀被圍在了中心,立地起跳,落到不遠處的一顆樹上,眾女子撲了個空,互相攙扶擁抱,哆嗦啜泣。
庄奉儀淡淡道:「妖孽就是妖孽,無怪乎人人切齒唾罵。除了使用下三濫的無恥招數,躲在女人背後苟活,還有什麼能耐。」
除了女人的哭聲外,沒有其他的聲音,看來是打算打持久戰。
庄奉儀也不著急,索性盤腿坐在樹枝上休息起來。毫無緊張感覺,甚至從懷裡面掏出來一個烤地瓜,撕去外麵糊掉的部分,慢慢吃起來。
維持這個陣法是需要妖力的,等到妖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妖怪自然就露出馬腳了。
一個地瓜還沒吃完,隱藏在暗處的白臉兒男子果然按捺不住了。只見花枝叢中走出數名捕快,他們神色慌張,身體僵硬,看起來應該還是個人。
捕快一現身就朝著庄奉儀所在處跑去,都是練過武的,跳上一棵樹並不困難。手裡握著刀,臨空砍下去。
庄奉儀左手握著劍鞘劃了個弧線,跳起來的捕快被劍鞘掃到,倒飛出去。
庄奉儀吃完最後一口地瓜,道:「你以為這些人就能對付我?未免把我看得太輕了。」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都響起了白臉兒男子的聲音,聽他笑道:「我可不敢小看了梅花劍的大名,這幾個人也不一定就是以你為目標啊。」
摔到地上的捕快爬了起來,撿起地上的刀,表情痛苦地朝著毫無還手之力的女子衝去,哭喊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想活下去!」
眾女子驚散而逃,可這個地方很奇怪,她們穿過了花叢,又從另一端出來了,正好碰上了舉著刀的捕快。
刀閃著冷月的光芒,女人下意識抬手遮掩。
「對不起!」捕快痛哭流涕,寒刀無情斬下。
「鏘!」刀沒能落在女人的身上,從刀鍔處斷裂,在空中轉了幾圈兒,斜插入地面。
庄奉儀站了起來,面沉如水,道:「卑鄙!」方才是他折枝彈射,震斷了捕快的刀,救下了那個女人。
「庄大俠這一手彈指功夫不賴,不正面交鋒果真是最佳的選擇。」白臉兒男子贊道,「兵者,詭道也,我這也是從你們身上學來的。」
庄奉儀冷哼一聲,從樹上跳下,身形如風,劍起劍落,一瞬間就將數名捕快手中的刀盡數斬斷,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有女人都想要跑到他的身旁,以求庇護,被他劍指喝停。
在戰鬥中,要和陌生人保持一定的距離,不要留出破綻,因為你不知道下一刻他會不會就變成你的敵人。這是庄奉儀學會的教訓。
捕快對立而站,搖著頭,哭訴道:「這不是我們的本意,不要殺我們。」
又響起了白臉兒男子的聲音,他道:「庄大俠可真是一點兒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啊,實在太煞風景了吧。還有你們,遇到點兒困難就止步不前了嗎,要像平日間招攬生意那樣,不死不休才是啊!」最後那句話是對那些女子說的。
女子們似乎被雷擊中一般,渾身震顫,過後,哆嗦著身子,對著面前的長劍,小心著邁出了步伐,在驚怖的表情下強自笑了起來,那幅景象簡直比從地府中爬出來的惡鬼還讓人心裡發毛,只聽她們道:「庄、庄大爺,求求你,救救我們吧,讓我們服飾你吧。」
庄奉儀長劍揮斬而出,劍氣在她們腳前一寸的位置劃出一條寬縫,嚇得她們連忙後退幾步,威嚇道:「庄某人劍下從不殺無辜婦孺,可別逼我破戒!」
她們只是頓了片刻,身體內就翻湧起一陣難以忍受的痛楚,又冒著危險邁出步伐。
「別殺我們,別殺我們。」她們一步步靠近,距離越來越近,最後竟然瘋了一樣撲了過來,「求求你去死吧,你死了我們都能得救了!」
身後的捕快也從地上撿起了斷刀,不懼疼痛地直握斷刃,鮮血從刀身上劃過。
「求求你發發善心,去死吧!」他們涕淚橫流,面目猙獰沖了上去,「我們會感恩你一輩子的,求求你了,我們要活下去啊!」
前後夾擊,庄奉儀若是躲開,毫無疑問,捕快們的刀就會越過他,砍在那群女人身上,若是不避開,不是出手反擊就是被他們殺死。
只有反擊!
「怨不得我了!」庄奉儀右手持劍左手握劍鞘,身形前後閃動,以劍鞘去擊打手無寸鐵的女人,用劍去刺傷捕快。
他出手掌握分寸,只用了剛好能打暈女子的力道,劍也不過是刺中捕快們的手腳,讓他們握不住刀,站不住腳,構不成威脅便罷了。
女人們沒有暈倒,只緩了一下前撲之勢,捕快們也沒有倒下,跪在地上后又重新站立起來,不知疼痛一樣握著刀不放。
庄奉儀皺起了眉頭,心道:「這妖怪在他們身上下了妖法。」
只聽白臉兒男子笑道:「庄大俠也小看了在下吧,實話告訴你,擺在你面前的只有三條路,是殺了這群螻蟻,還是被這群螻蟻所殺,亦或者是作壁上觀,目睹他們自相殘殺。哈哈哈哈哈,這可真是一出好戲啊,不知道你們這群自奉俠義為尊的正義之士,會作何選擇?實在太期待了啊!」
這道題對於像徐子煒這類以完成任務為第一要義的人來說,完全算不得問題,可對於庄奉儀這種以仁義之心為重的人就不同了。
對他來說,這實在是個難解的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