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眼無珠
一個穿著勞保服的中年男人走進店裡,他懷裡抱著個破布口袋,打量了兩人一眼,將東西放到櫃檯上,開口道:「聽說是明代的東西,羊脂白玉印章,您二位給個價?」
這人一開口就是明代的東西,店裡又沒有鑒定師,孫思琪自然不敢收,因此站起來就打算回絕。
也就是這時候,方旭因為好奇走過去看了兩眼,手不小心碰到那玉器的時候,整個人突然一頓。
——在他的視角里,那放在櫃檯上的羊脂白玉印章上突然閃過一道白光,隨後飄飄蕩蕩的,直接沒入了手錶之中。
他愣了下,連忙看向孫思琪,見她神色如常,不禁更是詫異。
......這光,只有我能看到?
沒等他想明白,緊接著,方旭又看見手錶上原本陷入停滯的分針頓時一動,向前竄出五分鐘的距離,隨後才停下!
方旭短暫一楞,心裡突兀的冒出個念頭。
......這羊脂白玉印章,怕是真的!
這想法並沒有什麼根據,嚴格說起來,只算是方旭一時的揣測——但靈感有時候就是這麼沒來由,你或許覺得它不可思議,卻偏偏總會巧之又巧的跟事實完全契合。
方旭是個相信第六感的人,所以他決定驗證一番。
趁著孫思琪跟那人解釋,方旭趕緊開始挨個開始觸碰店裡的藏品。
古玩店裡並非所有收到的東西都是真品,事實上無論多有眼力的老師傅都會有打眼的時候,所有孫思琪特意做了一面贗品展覽牆,用來點醒自己注意警惕。
方旭湊過去,把手搭在贗品古董上,果然,那白光並沒有亮起。
他隨即換了件真品試驗,這次湊上去,那白光頓時就冒了出來,如出一轍的湧入手錶之中,分針也跟著動了些許。
方旭大吃一驚,彷彿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激動的不行,也不管孫思琪在旁邊了,立刻開始挨個試驗這些物件。
這一番折騰,倒是讓他再次發現了新的情況——從真品上飄出的白光會鑒於其珍貴程度而數量上有所變化,越是珍貴的東西,白光就越是熾烈,而按照不同種類,玉器的白光比之古玩又要減少許多,對此,方旭倒是沒琢磨出是什麼原因。
而只要不是真品,或者說沒有時間積累的真品,包括工藝品一類的物件,都不會有白光產生。
方旭估計,這或許是因為手錶的能力需要依靠時間發動,所以越是經過長時間時間積澱的物件,對於手錶就越有幫助。
......這樣一來,這手錶豈不是除了能倒退時光,還間接多了個鑒寶的能力?
哈哈哈,保不齊我以後能靠著這能力,做個比那范師傅還要牛逼的鑒定大師呢!
想到這,方旭不由傻樂起來。
嚷嚷著要賣掉傳家寶的人估計確實是很缺錢,見孫思琪興趣不大,非但沒有離開,反而一咬牙表示價錢可是適當降低一些。
孫思琪在一旁苦笑不已,她倒是能看出這玉石塊好玉,可畢竟不是專業人員,對於年代什麼實在是沒有把握,所以一時間拿不準價錢,陷入了猶豫。
那中年人見狀,還以為她是等自己出價,臉色變換一陣,突然下定決心,咬牙開口道:「這樣吧,你拿五萬,我這印章也有十幾克,就當是賣羊脂白玉的原料了,如何?」
孫思琪一楞,非但沒有答應,反而更加遲疑起來。
開店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主動降價到這個程度的客人,因此下意識就懷疑自己看走了眼,被人當成冤大頭想要敲詐一筆。
她不說話,一旁明白這玩意真假的方旭卻是有些著急了,連忙搶在她前面道:「行,這東西我們店收了。」
說完,他別過身子,背對著那人一個勁給孫思琪使眼色。
孫思琪眨了眨眼,稍稍遲疑了下,想著數目也不是很大,而且方旭話都已經出口,只能勉強答應下來。
很快,孫思雨就從保險柜取來現金,兩人錢貨互換,那中年人道了聲謝,就急匆匆離開了。
他這邊一走,孫思琪就忍不住了,面帶埋怨的看著方旭道:「你剛才幹嘛替我答應?店裡都沒個掌眼的師傅,這要是虧了怎麼辦?」
方旭嘿嘿一笑:「孫姐,您就放心吧,不可能虧的,要真有什麼問題,我自己賠償店裡的損失!」
孫思琪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刀子嘴豆腐心道:「你一個窮學生,拿什麼賠?你孫姐我又不是黃世仁。」
......
說是這麼說,孫思琪明顯還是有些不放心,方旭見狀,就提議讓她去古玩街的金玉齋找鑒定師傅給白玉印章做個鑒定。
孫思琪正愁沒錢重新找原材料渠道,聞言頓時有些捨不得:「金玉齋那些鑒定師傅嘴都是金子做的,看一次物件都是一萬起價,我去那折騰,還不如以後找機會讓熟人看看呢。」
方旭沒想到往日豪爽的孫思琪也有扣門的時候,不禁一臉的哭笑不得。
剛才他手碰上這東西的時候,從裡面冒出來的白光整整讓手錶倒轉了五分鐘,而之後他在店裡觸碰的其他價格不菲的東西,雖然也有讓手錶轉動,但幅度卻遠遠不如這印章。
因此,方旭很肯定,這玩意的價值絕對不低。
想到這,他自然就再次勸起孫思琪來:「孫姐,話不能這麼說,金玉齋的師傅名聲好,價錢高也是理所當然的,況且早點有個鑒定結果,到時候轉手也好回籠資金。你看我們這都花了五萬把東西買了,也不差這一萬的鑒定費不是?」
孫思琪聞言,猶豫片刻,想著到時候找熟人估計也得付錢不說,還得平白搭上一次人情,左右現在店裡也不好做生意,乾脆就答應下來:「行,就聽你的,去看看。」
說罷,她收拾了下,就關了店門帶著方旭出門而去。
臨走的時候,方旭本想把那銀色松鼠留在店裡,但想到這傢伙吃玉石的本事,又有些不放心,於是就帶著了身邊。小傢伙這次表現得老實,爬上他的肩膀就開始睡覺,一路上倒也安穩。
兩人很快到了地方,進門上了貴賓廳,正打算隨便找個師傅看下,結果居然又撞上了那胡德發。
萬寶坊果然是財大氣粗,這胡德髮帶這個夥計,上樓來就嚷嚷著讓金玉齋的頭號鑒定師傅韓大師鑒定一副古畫,並且出手就是十萬的鑒定費用。
有了重金開道,金玉齋自然也就讓鑒定師優先給他做了鑒定。
那韓大師是個留著鬍子的中年人,他穿著件唐裝,籠著袖子過來打量了那副畫一眼,頓時眉頭一挑,二話不說從胡德發夥計手裡把東西接過,就讓人拿來了鑒定器具開始認真研究。
沒多久,他放下放大鏡,一臉感嘆的抬起頭來,朝胡德發拱拱手道:「胡老闆到底是老行家,這副明代的《九珍圖》不知道花了多少錢?」
「也就一百萬吧。」胡德發聽出味兒來,得意一笑:「韓大師的意思是真品了?」
「自然是真品。」韓大師點點頭,想了想道:「去年佳士得拍賣了一副明代九珍圖的清朝仿品,當時的價格是一百萬,您這副是真跡,起碼是三百萬起價的。」
說著,他朝胡德發一笑:「恭喜胡老闆大賺了。」
「哈哈哈,好說,好說。」胡德發哈哈一笑,氣勢更足:「我一開始聽范師傅說是真品,還有些懷疑,有了韓大師的鑒定,必當是不錯了。」
他說著,略帶顯擺的環顧四周,隨後便看到了站在樓梯口的孫思琪和方旭兩人。
胡德發愣了下,面露譏諷:「喲,這不是珍寶閣的孫老闆嗎?怎麼,沒了鑒定師傅,只能跑金玉齋來掌眼了?」
孫思琪臉色微沉,沒有搭理他,冷哼一聲,上前去將羊脂白玉印章遞了過去,朝那鑒定師傅道:「韓大師,麻煩您幫忙看看。」
胡德發在一旁求見東西,嗤笑一聲:「不是吧,孫老闆,你這是錢多了沒地方用?來金玉齋花一萬塊就為鑒定這麼個破玩意?哎呀,我想起來了,這塊羊脂白玉印章我也認識,之前有個土裡土氣的人拿著來我店裡面賣,我們店裡鑒定師傅一過眼,就看出來是個不值錢的東西。這怎麼到您這,就給買下來了呢......」
他說著,捏著手裡的文玩核桃,砸吧下嘴,裝作驚訝的樣子:「哦,我倒是忘了,你們店裡唯一的鑒定師範師傅現在都在我們萬寶坊上班了,打眼也是正常嘛。哈哈哈。」
孫思琪氣得臉色通紅,銀牙狠咬,小手攥成了拳頭。
方旭看不過去,冷哼一聲,噎了他一句:「自己傻逼就別把無知當本事,就你還當老闆呢,有眼無珠的東西。」
胡德發只當方旭是氣不過,更是得意,猖狂道:「我有眼無珠?行,咱們倒是聽聽韓大師怎麼說。」
那韓大師一直沒開口接話,聞言一臉淡然的點點頭,接過東西看了起來。
沒多久,他面露輕視,將那羊脂白玉印章一放,開口道:「確實是塊普通的羊脂白玉,雕工一般,也就材料值點錢,嗯,兩三萬左右吧。」
「哈哈哈。」胡德發聞言立馬就開始擠兌,囂張道:「怎麼樣,你倒是說說,到底是誰有眼無珠?」
方旭面色不變,反而一聲冷笑:「好一個金玉齋,這麼好的寶貝,居然也能看成不值錢的玩意!真是浪得虛名!」
「啪!」
韓大師頓時被方旭這話氣得拍了桌子,要知道,來金玉齋鑒定的客人可都是恨不得把他供起來,又何曾受過這等當面侮辱?
他臉色鐵青,怒極罵道:「可笑!你一個黃毛小子,拿著這麼個破爛玩意當寶貝,居然還有底氣怪我沒有眼力?」
一旁其他等待的客人此刻也是一臉鄙視,將方旭的話當成了想要矇混行騙,卻被韓大師揭穿后的叫囂,不禁開始指指點點。
方旭明白在金玉齋的地界上,就是再說下去也討不了理,因此心裡雖然火大,還是只能忍下來,冷哼一聲,拉著孫思琪就打算離開。
然而就是這時候,樓梯口突然一個老者的聲音。
「小韓啊小韓,怎麼這麼多年沒見,你的眼力非但沒見漲,反而一年不如一年了?」
「堂堂明代王毅王叔遠大師的微雕印章,你居然也能當成破爛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