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殊途同歸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惡魔之路(二十)
朧月皇宮。
米修拉像往常一樣,在宮裡用晚膳。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今天鳳陽宮裡的氣氛不太對勁,不僅自己身邊多了幾個不認識的老嬤嬤,連機靈的貼身侍女玲瓏也為反常,一連打碎了三個琉璃杯,顯得笨手笨腳。
米修拉做夢也不會想到,就在今天晚上,她將迎來她人生中最大的轉折點。
今夜過後,朧月帝國的天之嬌女,將走上一條充斥著痛苦與絕望的,不歸之路。
玲瓏第四次打碎了琉璃杯,還未等米修拉發話,一個老婦人主動推開玲瓏,為米修拉添了杯酒。
米修拉這才注意到,餐桌上比平常多了一壺酒。米修拉平日里滴酒不沾,按理說僕人們不應連這個都忘了。
「公主,請。」老婦人平靜的說。
米修拉愣了一下,這是幹什麼?僕人人逼主子喝酒?要造反么?
趁米修拉還在愣神的功夫,老婦人突然上前一步,猛得將酒灌入米修拉口中!
米修拉被這辛辣的液體嗆了一下,大腦一片空白。但高貴的公主很恢復反應過來,勃然大怒:
「你找死嗎?」
「公主息怒,這是陛下的意思。老奴任務已經完成,就不在此打擾殿下了。」老嬤嬤冷冷地說。
「想走?來人啊,把這老女人給本公主抓起來!」
然而,平日隨叫隨到的守衛,今天卻像聾了一樣,一點動靜也沒有。
米修拉正欲親自動手,不料老嬤嬤反手一推,將她推倒在地。老嬤嬤趁此機會,帶著玲瓏離開了。
米修拉何時受過這等委屈!她氣的臉都白了,剛一站起來就向外衝去。可老嬤嬤臨走時將門反鎖,米修拉出不去。
米修拉簡直怒不可遏!她抽出一把劍來,猛然砍向大門。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如此大膽,敢捉弄她堂堂公主?
可還未等劍鋒落下,劍就從米修拉手中脫離,「咣」的一聲落在地上。
「該死,這酒……」米修拉頓時醒悟,可惜已為時太晚。一個趄走,米修拉昏倒在底,不省人事。
米修拉在昏迷中隱約看到一個人影走了進來,把她攔腰抱起,輕輕放在床上。
夜幕籠罩下,一樁深宮醜事,靜悄悄地拉開了大幕。
當米修拉醒過來看到身旁渾身赤裸的諾奇時,她的世界便已轟然崩塌。
「父皇!」
莫雷從書籍里抬起頭來,不滿地看著生闖進來的米修拉:
「你現在連衣服都穿不好了嗎?」
「父皇,我……」
「陛下!臣管教不嚴,請陛下恕罪!」諾奇闖了進來。
「趕緊帶走!」莫雷一臉不耐煩。
米修拉震驚至極,她奮力掙扎的同時大聲喊叫,希望喚起莫雷哪怕一絲的父女之情,可莫雷毫無反應,重新埋首於奏摺中,看都不看米修拉一眼。
米修拉被諾奇一路拖回了宮,諾奇將其強行摟入懷中:
「公主,事已至此,我們……」
未等諾奇把話說完,米修拉轉身給了他一記耳光!
「諾奇你別白日做夢了!就算你用妖法迷惑了父皇,我也絕不可能嫁給你這個渾蛋!」
諾奇壓抑著怒火,耐下性子說道:
「公主……」
「你給我滾!」米修拉舉劍欲砍。
米修拉畢竟還是一國公主,諾奇仍是有所顧忌,逼不得已之下諾奇只得離開。
米修拉一下子癱坐在地,手中的劍軟綿綿地落在地上。
淚水大滴大滴地從米修拉臉上滑落,打濕了她華貴的衣衫。
「柯爾……你在哪兒啊……我……我好想你……」
龍澤,斯坦威州。
柯爾正在打點行裝。亞瑟發來密函,信中只有兩行字,所告之事也不過三件,但件件都是重磅炸彈。
「諾蘭之死真兇已現,諾傑爾醒后不知所蹤,威爾士回京,羅伊告密……」
「真讓人頭大……」柯爾頗感煩躁。威爾士已下令他進京,還特地派數千甲兵「護送」他回京,一點迴旋餘地都沒給他留下。
「也罷,我倒要看看,這威爾士在搞什麼明堂!」
萬仞山,赤族神宮:
在一處密室里,伊格蒙特焦躁不安的踱著步子。
黑暗中,一雙血紅的眼睛浮現出來:
「大人,仁言城方面已經布置好了。」
「龍澤皇室。朧月皇室,莫霍皇室,都已打下了楔子,古登堡帝國內憂外患,滅亡只是時間問題,現在可就剩下雲隱皇室了。」
「請大人放心,潛伏在雲隱的人已經開始行動,相信很快就能傳回捷報。」
「那個外逃的魔種抓到了嗎?」
「……還沒。大人,是否要加派人手?」
「不必了。前一段時間我因煉製傀儡符而元氣大傷,那些東西趁機發難,致使誅魔盟一片混亂,我的計劃險些敗露出去。現在正是關鍵時刻,不能讓區區一個魔種打亂節奏。」
赤紅眼睛的主人無聲的笑了笑。
「怎麼,覺得『誅魔』這兩個字從我嘴裡說出來特別諷刺是嗎?」伊格蒙特冷笑道。
「屬下不敢。」
「呵。列塔奧抓到了嗎?」
「……大人,那可是……」
「別給我找借口!」
「……是。」
「……算了,列塔奧這邊你不用跟了,我讓薩科維奇去試探一下吧。若他血脈完全覺醒,我也只能親自走一趟了。」
「祭司英明。」隱藏在暗處的魔種如釋重負。
「仁言城還得你親自去一趟,傀儡咒必須要靠得足夠近才有效果。小心些,柯爾身上的封印不知解到什麼程度了,以他的血統覺察到你不算什麼難事。」
「屬下領命。」
仁言城,菲爾德家。
亞瑟的臉上卻滿是焦慮。
他自然清楚自己的父皇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龍威將軍選拔儀式那日,威爾士已經見過柯爾用特殊手段製造的「真容」,既然他當日無法識破,那麼他現在也仍舊無法靠容貌去判斷柯爾的身份。所以,威爾士才選擇這種旁敲側擊的方式觀察柯爾的反應。
柯爾故意沒戴面具,大步邁了進來。他早已發覺凌府周圍布下了破幻陣,所以他臨行前取出了赤族秘傳的仁皮面具,雖然這面具光聽名字就讓人反胃,但柯爾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參見陛下。」柯爾上前一步,行禮道。
「快快請起,來人問,給公爵賜座。」威爾士一臉皮笑肉不笑。
柯爾在亞瑟對面坐下了。亞瑟擔心的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
「諸位,今日寡人在此宴請凱恩公爵,以蔚凱恩公爵討賊之勞苦,諸位不必拘束,盡情享樂便是!」
威爾士說完特意用餘光瞟了一眼柯爾,但柯爾不為所動,談笑自若。
威爾士的眼睛危險地眯了眯,他一揮手,幾個女僕就捧著一把劍走上前來。
「諸位,此番大好時光,寡有件寶物要請諸卿鑒賞。」威爾士抓起劍柄,「咣」的一聲將劍拔出。
一陣霞光剎那間充斥凌府,令眾人驚嘆不已。
可柯爾卻在那霞光中感受到了熟悉的力量,那是……家人的味道。
赤族根骨遠勝人族,高階赤族的肉身甚至強於那些上古神獸,因此,某些工匠利用赤族遺骨煉製骨劍,確實煉成幾柄名劍。
柯爾把拳頭緊緊攥住,又緩緩放開,他大概明白威爾士打的什麼主意了。
明知眼前即為滅族仇人,卻仍然要卑躬屈膝,面帶笑顏,甚至不能流露出一絲恨意,世間最痛苦的事,怕莫過於此。
柯爾長吸一口氣,目光變得平和起來,若放在三年前,他八成已經拔劍衝出去了。可這幾年風雨下來,他早已不在是當年那個氣血方剛的少年。他很清楚,報仇,需要足夠的資本,而現在的他,沒有那種資本。
「此劍乃鑄劍大師用安德烈的頭骨打造,雖與三大名劍相比略遜一籌,但仍有劈金碎石之力。」說到這裡,威爾士忽然看向柯爾,「在此聒躁實在有些無趣,不如凱恩舞劍為大家祝酒如何?」
柯爾一愣,旋即淡淡一笑:
「臣,不勝榮幸。」
亞瑟的心在此刻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緊緊地盯住柯爾拿劍的右手,生怕他做出什麼傻事。
柯爾心裡明鏡似的清楚,威爾士無非是想激他動手。先不說凌府周圍虎視眈眈的禁軍。哪怕只有威爾士一人,柯爾也奈何他不得。今天這場筵席,本就是針對他而設的一個局,只要柯爾露出一點項莊舞劍的意思,柯爾怕是會在十息內就被早已布置好的暗衛和陣法就地轟然殺。
柯爾的內心從未如此的冷靜過。他的一招一式行水流水,不露一絲殺機,是再標準不過的劍舞,他與威爾士的距離也始終中規中矩,不越雷池半步。
舞劍接近尾聲,亞瑟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威爾士的眉頭卻越皺越緊。他是最希望這件事水落石出的人,如果凱恩公爵身份此次仍舊無法確定,那恐怕此案多半會成為懸案,也會成為日後龍澤最大的隱患。
「凱恩公爵快快入座!」亞瑟急忙打圓場。
威爾士也不好再說什麼,這場宴會終於步入了正常的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