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窮酸書生

第四章     窮酸書生

渡世人,過望鄉,斷俗世多紛擾。

——題記

「二位仙人,求求你們放我回去吧,我上有七十歲父母需要照顧,我求求你們了。」

一道帶著哭腔的央求聲音響起。

紅葯遠遠聽到一道悲痛的聲音,心下納悶不已:這陰曹地府的哪有什麼仙人啊,有的都是幽魂,莫不是今天來了一個傻子?

牛頭馬面驅趕著男子到奈何橋頭,這時,就聽馬面凶神惡煞道:「你給我安靜點,要不然把你丟進這忘川河,讓你在裡面受盡千年折磨。」

男子果然嚇得噤了聲,不敢再多說一句話。他放下作揖的雙手,把它垂在身體兩側,意識到已無回頭路可走,便心灰意冷的跟著他們走。

紅葯在奈河橋頭焦急的等待,她很想知道這個傻子口中的仙人是何方神聖,又很好奇這個單純的傻子長成啥樣。

她在橋頭翹首以盼,待他們走到跟前時,紅葯意興闌珊的垂下腦袋,嘀嘀咕咕道:「什麼嘛,不就是牛頭馬面嘛。」

不過,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陰曹地府除了幽魂之外,便是在這裡打工的小兵小將以及掌管執事的官員了,除此之外,平時不會有其他人來這裡做客,更不會有仙人到此。

這麼晦氣又充滿陰沉氣氛的地方沒有外界的人士願意來這裡做客的。

紅葯瞪大好奇的雙眼,看向這個傻子。

傻子長得人高馬壯,竟然有幾分妖孽之氣,一看就是個聰明討喜的男人,奈何說出來的話卻這麼沒有水準。

「你叫甚名字?」紅葯在地府待的久了,身上也多了些霸道之氣,許是被孟婆給長時間慣出來的吧。

男子甩了甩衣袖,鞠躬作揖,謙遜有禮道:「在下姓蘇,名九齡。」

紅葯歪著腦袋打量這位身穿白衣的男子,說道:「九齡,九十年之祥也!好名字,好名字。」

喚作九齡的男子偷偷抬眼望向面前的女孩,女孩一身新娘裝扮,臉上化著精緻的妝容,甚是漂亮可愛,但看年齡,僅約十五六歲,為何會在這奈河橋頭呢?

這奈何橋不是孟婆之地嗎?

蘇九齡越想越迷糊,但眼下的事情比這更加重要,九齡再次向紅葯鞠躬作揖。

「懇請姑娘放我回去!我上有老父老母需要照顧,他們都已年邁,需要有人時刻陪在身邊,如果沒了我,我不知他們今後的日子要如何度過?」

「你既知如此,又為何這麼不小心呢?真是辜負了你父母對你的期望。」紅葯暗指九齡的名諱有長壽之意,奈何他卻不懂得珍惜,年紀輕輕就命喪黃泉。

牛頭手拿鋼叉,上前一步,笑眯眯的看向紅葯,說道:「紅葯姑娘,你還是快給他一碗孟婆湯讓他儘快喝了上路吧。」

「就是,我們還有其它的差事要等著做呢!」馬面不耐煩道。

紅葯退回到奈何橋上坐下,不停的晃蕩著兩條腿,九齡的眼神不自覺的被勾引過去,視線停留在一上一下不停晃動的兩條小腿上。

此時兩隻光潔的小腳丫子毫無保留的映入九齡的視線,他慌忙低下腦袋,口中喃喃自語:「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我家世代為農,深知農民無出頭之日,從我曾祖父輩開始,便苦下決心,家裡一定要出一個有學問的人,哪怕只是個窮酸秀才也可以;好運雖然一直沒有光臨我家,但家人的意志卻是不可轉移的,猶如磐石般堅韌,於是他們又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沒有辜負祖宗的期望,考中了舉人,可還沒等到朝廷的認命,卻不慎失足墜入水中,丟了性命。」

紅葯站起身,用衣袖給九齡擦了擦淚水,九齡一驚,忙要後退,只聽他道:「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不知有一句話當講不當講。」九齡抬頭偷偷望了一眼紅葯。

「你但說無妨。」

「說什麼說,快別誤了時辰。」馬面不悅的催促道。

「凶什麼凶!閉嘴。」紅葯看向不悅的馬面,出聲凶道。

馬面頓覺委屈,淚流滿面,牛頭同情的看了一眼兄弟。

眼神彷彿在說:兄弟,這位祖宗我們惹不起啊,她讓我們幹什麼,我們就乖乖的幹什麼吧。

九齡被紅葯的氣勢嚇到,慌忙往後退去,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動作盡顯滑稽可笑。

紅葯看他又要作揖鞠躬,連忙擺手制止,說道:「這裡沒有那麼多的繁文縟節,免了免了。」

九齡有些不自在道:「姑娘,在下奇怪,你為何沒有穿鞋子呢?且不說不合女子的禮儀,就這地上臟污一片,還有危險的東西存在,一不小心,髒了雙腳倒也無妨,到時只需要洗洗就行,若是傷到腳了,不僅要請郎中看病,還要忍受病痛之痛。」

紅葯聽完便哈哈一笑:「蘇先生莫不是忘了這是地府,地府哪有什麼郎中給你看病啊。」說完又是哈哈一笑。

馬面不屑一聲:「榆木腦袋。」

九齡被人當眾嘲笑,臉面一紅,想起自己已是已死之人,便又悲從中來。

「至於我為什麼沒有穿鞋子。」紅葯低頭看著露出衣裙的小腳丫子,不以為意道:「我死的時候就沒穿鞋子,現在當然也沒有穿鞋子了。」

說完,笑看著蘇九齡。

「在下無意冒犯,還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不冒犯,不冒犯。」紅葯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

「紅葯姑娘,這下可以給他喝孟婆湯了吧。」馬面說道。

「這個不急。」然後看向九齡,問:「你是哪裡人士啊?你父母都多大了?」

「紅葯姑娘,這個不重要吧。」馬面小有不悅,心情急躁。

「是你懂,還是我懂。不要總是打斷我的話,不然進展的只會更慢。」

牛頭又同情的看了一眼被訓斥的一臉發黑的馬面。

「父母是老來得子才生了我,母親生我時已經五十有餘,現在父母二人都是七十有幾的高齡;養兒養女為送終,誰知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讓他們為我哭的肝腸摧斷,哭的死去活來,我實在是不孝啊!也不知爹娘以後該如何度日?」

紅葯看著掩面哭泣的九齡,輕聲唱道:「前塵俗事多紛擾,忘川盡頭無歸鄉。與其回想,不如相忘。誰人說,不相忘,莫忘;誰曾想,歸故鄉。誰耳畔凄凄聲回想,沉浮一生,半紙荒唐。看眾生相,嘆歡喜悲傷,煮千年濁湯,斷舍離,空一場。聽清明雨瀟瀟,誰能看盡彼岸花開灼灼艷……痴痴不忘,前塵情與怨,將此心繫紅繩銘刻忘川畔。霧茫茫,六橋外幽冥鄉,年年痴妄,此間無常。看眾生相,嘆歡喜悲傷,守寒台寂寥,渡世人,過望鄉,斷俗世多紛擾……」

蘇九齡此時早已淚流滿面。

「我的陽壽已盡,也知道你們都有職責在身,在下也不再為難你們,只是希望能讓我再見上父母一面,告訴他們我現在很好,切勿挂念,好好照顧自己。」

紅葯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為這人間真情感動。

「牛頭馬面,你們兩個先在這裡幫我守著,我帶蘇公子去望鄉台,讓他見上父母一面,再把蘇公子的心意傳達給兩位老人就回來。」

「不行啊,紅葯姑娘。」牛頭馬面異口同聲道。

紅葯根本沒有理睬他們,誰知牛頭馬面竟然分別拽住她的一隻胳膊,不讓她前進分毫,這時,牛頭道:「紅葯姑娘,這種事情就交給我們兩個來辦就行了;這鬼還不知是好是壞,萬一中途他對你使壞,你一個小小的身板豈是他的對手啊。」

紅葯想了想,牛頭說得也有道理,她扭頭看向九齡,見他一點怒氣也沒有,竟然還衝她贊同性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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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頭馬面站在奈何橋頭,兩人相視一眼,便互相嫌棄起來。

望鄉台上,空中架起一面鏡子。

茅草屋,土坯房。

兩位頭髮全白的老人跪在一個年輕男子旁邊,哭天搶地,泣不成聲。

蘇九齡淚流滿面,他慢慢地閉上眼睛,開始給父母傳達心意。

紅葯看向鏡子里的蘇父蘇母仰頭望向空中,嘴裡哭喊著兒子的名字,他們佝僂著脊背,蹣跚著步伐,在不大的茅草屋內到處尋找九齡的身影。

老婦因悲痛欲絕,差點昏倒在地,老夫忙上前攙扶老伴兒,九齡睜開雙眼,看向鏡子,下意識地伸出雙手去扶年邁的母親,可手中除了空氣,別無其他。

九齡低聲呼喚:「爹,娘,兒子去了,你們要照顧好自己。」

回到奈何橋,紅葯看到牛頭馬面像守門的士兵似的,像模像樣的守在奈何橋頭,只是這眼睛瞪的跟銅鈴一眼,著實有些嚇人。

紅葯端起一碗孟婆湯,遞給他,只見九齡接過卻未急著喝下,他表情略顯不自在,欲言又止道:「姑娘,你,你,你真的是孟婆嗎?」

紅葯哈哈一笑:「我不是,阿婆現在有事沒在,讓我幫忙看著;剛才也跟你說過我是新婚那天去世的啊,怎麼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啊。」

九齡心裡鬆了口氣,並未因紅葯嘲笑他反應遲鈍而感到不悅,相反十分愉悅。

「投胎轉世之後,說不定我們兩人還會有緣再見哩!」九齡看向紅葯,一反剛才的悲傷,語氣輕快道。

在紅葯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九齡已將孟婆湯一飲而盡。

牛頭馬面看向踏上奈何橋的幽魂,心裡鬆了一大口氣,和紅葯道別之後,勾肩搭背、高高興興的踏上了奈何橋。

紅葯看著九齡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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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妻狂魔的轉正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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