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天威難測
溫靜華到底是沒能等來楚凌恆。
她坐在桌前等了一夜,菜冷了又熱,熱了又冷,最後實在堅持不住,竟在桌上撐著頭睡了過去。
溫靜華是被凍醒的,醒來之後發現自己仍舊坐在桌前,桌上的粥菜紋絲未動。
她大大的打了一個噴嚏,趕緊回到被窩裡去。
好在被窩裡的湯婆子還有些餘溫,溫靜華抱緊了湯婆子溫暖自己,生怕自己著了風寒。
若是生病,蔡韞姬就一定會禁止她再出去查案。
天光已經蒙蒙放亮,楚凌恆看來是不會來了。
溫靜華心中大罵楚凌恆不守信用。
她心中對楚凌恆是翻過來覆過去的埋怨,稍稍泄憤之後,突然又想到,楚凌恆別是出了什麼事情。
楚凌恆如今代替齊元旻負責長安城內的夜巡,首要防範的就是那連環殺人魔,可別是他夜巡的時候遇上了那人,自己反倒出了事情。
溫靜華越想越覺得可能。
她心中著慌,害怕楚凌恆也會像寶兒一樣。
人都是這樣,身邊的親友一旦有人離世,她便會陷入到一種莫名的恐慌之中,憂心別人也離世。
溫靜華現在正是這樣。
她越想越害怕,覺得楚凌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溫靜華再躺不下去,索性披衣下床,胡亂梳洗了幾把就要去找楚凌恆。
可這會兒坊市的門還沒開呢,溫靜華只好捂緊了衣服在冷風中等。
也不知等了多久,厚重的坊市大門終於被人給緩緩打開。
溫靜華趕緊從稍微打開的門縫擠出去,一路狂奔。
人是不能自己嚇唬自己的,因為會越想越怕。
溫靜華開始不過是猜想楚凌恆可能出事,可是跑起來之後卻覺得楚凌恆一定是出了事。
她心中著慌,腳下越跑越快,冰冷的空氣蕩滌到肺里,刮的人氣管生疼。
溫靜華一路不停,跑到長史府門前。
她已經脫力,腳下發軟,竟一下跪在雪地里。
溫靜華雙手撐地,眼前發黑的大喘氣。
長史府剛剛開門,門房打著呵欠出來,一眼就看到溫靜華跪在台階下的雪地里。
溫靜華穿著不俗,儘管狼狽,門房卻也不敢怠慢。
他走上前來,彎腰問道:「姑娘一早來長史府,可是有什麼事么?」
溫靜華眼前發黑,胸中正上不來氣,張嘴幾次都發不出聲音。
門房見狀也不敢催促,只是站在旁邊等。
這時候,方鵬恰好從門內出來,見狀問道:「怎麼回事?」
門房答道:「我一開門就見這姑娘跪在雪地里,問她什麼話也不答。」
門房說話間方鵬已經走了過來,待他走得近了,這才驚覺地上跪著的人竟是溫靜華。
「夢姑娘,你怎麼了?為什麼跪在這裡!」方鵬連忙上手把人給扶起來。
溫靜華覺得頭一陣陣眩暈,她咬著牙,死命撐著不肯暈過去。
「夢姑娘,你還好嗎?夢姑娘?」方鵬焦急的大喊大叫,溫靜華能聽到他在說話,卻始終不能回答。
「罷了罷了,先把人弄進去再說,」方鵬一咬牙,將溫靜華打橫抱起,「夢姑娘,得罪了!」
溫靜華徹底昏死過去。
楚凌恆正在無精打採的吃朝食,就見方鵬抱著一人從院門進來,「公子,公子!」
他慌裡慌張的,嘴裡只是大叫公子,卻說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楚凌恆趕忙起身迎出去,就看到脖子向後仰著的溫靜華。
溫靜華的腦袋軟趴趴的向後耷拉著,很像是人已經不好了。
楚凌恆幾乎嚇得魂飛魄散。
他強撐自己把溫靜華接過來,身子卻在撲簌簌打顫。
高府下人見楚凌恆變了臉色,也嚇得紛紛忙亂起來。
大家七手八腳,開路的開路,請大夫的請大夫。
楚凌恆把溫靜華放在榻上,自己卻怎麼都冷靜不下來。
溫靜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蔡韞姬不是已經禁止她再接觸自己的嗎?
她為什麼會傷成這個樣子,手指不是已經被處理好了嗎?
楚凌恆顫抖著握起溫靜華的手,她的手冷的像冰,楚凌恆根本就感受不到活人的溫度。
「大夫呢?怎麼還沒來!」他恐懼的朝著門外大吼,慌的一群丫鬟小廝不知道要怎樣。
他們還從未見過楚凌恆如此失態的樣子。
「高···楚凌恆···」溫靜華十分吃力的從牙關當中吐出幾個字,「我沒事···你不要慌···」
細若遊絲的幾句聲音,卻被楚凌恆聽到的清清楚楚。
楚凌恆連忙跪在床前,握住溫靜華的手,「夢兒,你沒事···,你沒事對不對?」
溫靜華無力的點點頭。
她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糊,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朦朧之中感覺到有人在給她把脈。
「外感內干,臟腑之中陽氣被外邪侵擾,以致心陽難升,是以神志昏迷,不能自主,公子放心,老夫一劑藥方下去,姑娘自能清醒,只不過,今後還是喲啊注意保養才行,立春之前,切莫沾染寒氣。」大夫捋著鬍鬚叮囑楚凌恆,楚凌恆連連點頭。
一碗葯灌下去,溫靜華果然感覺自己身上暖和許多。
壓在心口的那股寒氣逐漸散去,溫靜華緩緩睜開眼睛。
感情她這就是凍著了。
只不過是凍的比較嚴重。
先是大冷天的等了楚凌恆一夜,還坐在桌子上睡過去,好不容易天亮了,她又在冷風中等了好久,等坊市開門,坊市開門之後她又頂著風跑了一路,確實是折騰的夠嗆。
溫靜華決定自己今後還是要把自己看的金貴一點才行。
「你醒了?」楚凌恆輕手輕腳的把溫靜華從床上扶起來。
溫靜華無力額笑笑,「跟你添麻煩了。」
她覺得十分不好意思,本來是來看看楚凌恆是否平安,反倒一大早把人家鬧的闔家不寧。
楚凌恆給她背後墊上兩塊枕頭,「你沒事就好,方才可是把我給嚇壞了,聽大夫說你可是凍了很久,有什麼事非要這麼著急,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
溫靜華搓一搓自己有些僵硬的臉,「沒什麼事,就是昨晚沒等來你,我有些不放心···」
楚凌恆是何等心思靈敏的人,溫靜華這話雖然說得含糊,但楚凌恆卻能夠完全聽明白。
原來溫靜華等了她一夜。
怪不得會被凍成這樣。
「所以你一大早跑來就是害怕我出了什麼事?」楚凌恆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溫靜華點點頭,「是啊,我最近很喜歡自己嚇自己,你昨晚沒來,我就有些害怕你是不是巡夜的時候出了什麼意外,還好你沒事,是我多慮了。」
溫靜華十分慶幸是自己多慮,要是寶兒的事情再來一遍,她覺得自己肯定要瘋。
看著溫靜華放鬆下來的神態,楚凌恆突然有一種不切實際的衝動,他問溫靜華:「夢兒,若昨晚的同樣的情況換做是齊元旻,你今日會不會也是一樣的做法?」
溫靜華愣了一下,不知道楚凌恆何出此言。
但她還是如實回答道:「你與齊元旻在我心中是一樣的,你也知道,我這人沒什麼朋友,若換做是他,我也會一樣擔心。」
溫靜華說的可是大實話,無論是楚凌恆還是齊元旻,她都會一樣的擔心。
但是楚凌恆卻有些失望,「哦,是這樣啊。」
溫靜華十分不解的看著楚凌恆。
楚凌恆笑笑,道:「你現在這休息,我派人去清夢園說一下。」
只是還沒等楚凌恆派人到清夢園去,蔡韞姬就已經派了書卉與詩語來接人。
這其實是有些奇怪的。
因為溫靜華早上出門的時候清夢園根本沒人看見,蔡韞姬居然一下就能猜到她在這裡。
更讓楚凌恆覺得奇怪的是,蔡韞姬居然只派了書卉與詩語過來。
書卉與詩語在清夢園的地位是很高,但是出了清夢園就不合適了。
長史府中來往的都是些什麼人,蔡韞姬她不會不知道,要說是來接溫靜華回去,怎麼也得蔡韞姬親自來才是,怎麼只派了兩個丫鬟過來。
楚凌恆深信蔡韞姬不是無聊到用這種小事託大的人。
那她為什麼不親自來呢?
彷彿是看出了楚凌恆心中的疑惑,溫靜華解釋道:「媽媽一向是不愛出門的,清夢園來往的恩客雖多,媽媽也是極少應付,還有許多兩三年的老主顧都沒見過媽媽的呢。」
楚凌恆扶著溫靜華上馬車,「那想來你不願意見人也是隨了你家蔣媽媽了。」
書卉與詩語連忙將帘子給放下來,生恐北風再撲了溫靜華。
詩語對與楚凌恆作別道:「姑娘今日身體不適,改日再邀公子清夢園品茶。」
楚凌恆笑的心裡發苦,詩語不愧是蔡韞姬親自挑出來伺候溫靜華的丫頭,行為做派簡直與蔡韞姬一脈相承。
蔡韞姬禁止楚凌恆再去見溫靜華,詩語就在這裡軟綿綿的阻止楚凌恆繼續與溫靜華接觸。
「無妨,你們快些回去吧。」楚凌恆對溫靜華揮揮手,知道這個改日清夢園品茶不過是客套話。
以後沒人會在他夜巡之後給他煮一碗粥,也不會有人等他一整夜就為確認他平安與否。
溫靜華是個好女孩兒,可惜蔡韞姬把她藏的太嚴。
楚凌恆望著越行越遠的馬車,雙目之中眼神幽幽。
蔡韞姬,究竟是個什麼來歷。
想要威脅他不靠近溫靜華,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