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自殺謝罪
北氏的冬天很冷。
溫靜華畏寒。
如果可以,她不想死在這樣一個冰天雪地的塞外。
可是她現在就要死了。
巨大的負罪感折磨的溫靜華痛苦不堪,她奢望著,如果自己死了的話,一切都能恢復正常。
即便是不能,那麼她殺死她自己,也能為那些因為她救了拓跋堅而枉死的冤魂做出一個交代。
既然做不到殺了拓跋堅,那就殺死自己,以死謝罪吧。
溫靜華將刀鋒對準了自己的脖子。
就是有些對不住楚凌恆。
溫靜華心尖一痛,眼角流出一滴淚。
不知是因為空氣中飄散的血沫還是她本身已經受傷,溫靜華的這滴眼淚,竟然是鮮血一樣的紅。
「溫靜華!你要做什麼!」
拓跋堅驚慌失措的大喊。
「做什麼?呵···」
溫靜華無比悲哀的看著他。
「我做不到親手了結你,就只能了結我自己了。」
「你做夢!」
拓跋堅額頭上青筋暴起,看上去猙獰又恐懼。
他試探著靠近溫靜華。
溫靜華卻沒急著抹脖子,而是將刀架在脖子上緩緩後退。
因為她瞧見拓跋堅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自己身上,而方才那些候斬的死囚,現在正抓住機會逃離。
溫靜華一步步後退,直到退到塔橋邊,護欄外便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懸崖下面,是水流湍急的護城河。
溫靜華停了下來,如釋重負的喘了一口氣。
死囚全都跑光了。
拓跋堅見狀面上浮現出一絲喜意,「靜華,他們都跑了,如你所願,我沒有追殺他們,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溫靜華的眸子顫了顫。
拓跋堅竟然已經看穿她的打算。
可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
死去的人不會復活,偏激的想法不會改變。
溫靜華面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她的笑容就好像太陽一般,令原本凌冽的寒風都染上一絲溫暖。
「拓跋堅,但願我的死能喚回你的人性。」
說著,溫靜華再不猶豫,手下用力,鋼刀立即嵌入自己的脖子。
「不——!」
耳畔只余拓跋堅痛不欲生的呼喊。
溫靜華覺得,其實抹脖子也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痛。
她只覺得涼。
深入血液的冰涼。
脖子上就像破開一個巨大的風口,她的生氣都從那個風口呼呼啦啦灑出去。
拓跋堅踉蹌著衝上來想要拉住她,溫靜華卻身子向後一軟,直直向著身後的護城河墜落下去。
「撕拉——」
拓跋堅趕到近前,只來得及抓住她的一片衣角。
「溫靜華!」
凄厲的哀嚎回蕩在天地之間,溫靜華的世界,須臾一片黑暗。
「噗——!」
一口鮮血從拓跋堅的口中噴出來,他緊接著就想要追隨溫靜華,卻被自己的下屬牢牢按下。
「王上不可!」
「王上不可啊!」
「王上三思!」
「放開···我···」
拓跋堅奮力掙扎,突然脖子一軟,失去意識。
「王上!」
「王上!」
士兵們亂作一團。
「噗通——」
溫靜華墜入河底。
湍急的水流包裹住了她。
水花拍打在她的臉上,溫靜華黑暗的世界里,血液逐漸冰涼···
「啪——!」
遙遠的大梁太極宮中,正在教習幼帝習字的楚凌恆,不知為何,手中的羊脂玉製成的筆管被他生生折斷了。
「亞父,你怎麼了?」
弘兒抬起頭來,臉上滿是疑惑不解。
楚凌恆微微失神。
他看著折為兩截的毛筆,沒由來覺得心尖一陣抽痛。
抽痛越來越劇烈,他甚至不得不收回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亞父!你怎麼了!」
弘兒慌亂起來。
「太醫!快去叫太醫!」
楚凌恆想要阻止弘兒的大驚小怪,可卻力不從心。
他面色刷白,呼吸都開始顫抖。
他的心就像是在被活生生凌遲,又疼痛又恐懼,可就是不知道這恐懼究竟來自何處。
「靜華!」
彷彿是來自靈魂深處,楚凌恆脫口而出。
像是在回應他的猜想一般,話音出口的剎那,心尖更加猛烈的抽痛一下。
楚凌恆痛的一個不穩,半跪在地上。
御醫很快被帶來。
胡太醫伸出手,「將軍,請讓老夫為您診脈。」
楚凌恆卻搖了搖手。
他另一隻手捂著胸口,只覺得現在深入靈魂的失落感比心尖的疼痛更令他痛苦。
「不用···不用診脈,去請···欽天監!」
欽天監御史很快被請來。
楚凌恆的劇痛已經穩定。
他面色如常的坐在案牘之後,瞧著彎腰聽令的欽天監問道:「御史大人,長公主離京許久,請你為她佔一卦已卜算吉凶。」
「是。」
欽天監御史跪在地上默默取出龜甲煅燒,不多時,燒黑的龜甲上出現道道裂縫。
楚凌恆一言不發的看著那黑色的龜殼。
「啟稟楚將軍,」
御史從地上站起來,「護國長公主雖為長公主之身,但她身為幼帝養母,實則可算作我大梁一國之母,因此···空中代表一國之母的天府星···是可以用來觀測長公主吉凶的。」
「御史有話直說便是。」楚凌恆面上依舊平靜,呼吸卻不由自主緊張起來。
「這幾日微臣夜觀星象,早就察覺天府星式微,只是用天府星代表長公主難免引人非議,因此微臣便沒有及時稟報,楚將軍恕罪。」
楚凌恆的眉頭輕輕擰起
弘兒忍不住追問道:「御史,天府星式微是什麼意思?你占卜的結果如何?阿娘究竟怎樣了?」
御史擦擦額角沁出的冷汗,如實答道:「大凶!」
「你說什麼!」
弘兒忍不住從案桌后跑了出來。
他拽住御史的衣袖大聲質問道:「什麼大凶?阿娘究竟出了什麼事!」
楚凌恆一個字都吐不出。
他只覺得自己的靈魂都隨著那「大凶」二字遠去,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
弘兒拽著御史的衣袖討要說法,御史不斷的解釋,直到口乾舌燥。
「弘兒,」楚凌恆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不要為難御史大人。」
弘兒不甘的放開御史,嘴唇綳成一條線,卻倔強的不肯掉一滴淚。
阿娘告訴過他,要做個堅強的孩子。
「御史大人,」楚凌恆竭力控制著自己聲線的平穩,「你的意思是,長公主已經···不在人世了嗎?」
御史緩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