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公道
朝堂之上,明凱澤緩慢而有力地說出了那一個個穆姓人的名字,一時間,整個朝堂上眾位大臣將軍皆是啞口無言,神態各異。震驚者有之,眉眼含笑者有之,冷眼旁觀者也有之。
「經審問,剩下的少數人皆是穆府的外姓家丁。」明凱澤說道。
宇文邕深邃的目光掃視著台下的大臣們,最後停在仍跪著的穆戰身上,「元帥可還有話說?」
「陛下!」穆戰沉聲道:「臣將調查林巒侄兒被殺以及林巉侄兒失蹤一事全權交給了府上的家臣穆鴻軒處理,不曾想他竟敢如此肆意妄為。臣馭下無方,請陛下降罪!」
「元帥對此事當真一點都不知情?」宇文邕問道。
「請陛下明察,臣對此事確實不知,不然也不會放任府上之人如此行事。但臣確有管教不嚴之責,請陛下降罪!」
月長清又緊接著說道:「陛下,元帥久戰善謀,行事應當不會如此莽撞,應當是穆鴻軒擅作主張。」
其餘一眾大臣也紛紛附和道:「陛下,臣等以為大司徒所言極是。」
「獨孤愛卿以為如何?」宇文邕問道。
「陛下,臣也相信此事元帥應當是不知情的。元帥乃是國之棟樑,應當不至於對我這等小人物大動干戈。」獨孤止水說道。
此話一出,月長清和穆戰都轉頭看了獨孤止水一眼,其餘朝臣的目光也都或多或少地往他身上移了移。在大多數在場之人看來,獨孤止水此舉完全合乎情理,若他真的敢咬住穆戰不放,那才是真的讓人意外。
「既然獨孤愛卿沒有異議,那朕自然也是相信元帥的。」宇文邕緩緩說道,「元帥平身吧。」
穆戰行了一禮,「謝陛下。」
「元帥失職之事暫且不論,眾愛卿覺得該如何處置穆鴻軒一干人等?」
「陛下,臣以為這整件事或許只是一場誤會。」月長清說道,「據『懸壺妙人』所言,穆鴻軒如此大動干戈明顯是為了尋找穆林巉。穆林巉身為穆元帥府上年青一代中的翹楚,他的失蹤對於負責此事的穆鴻軒來說顯然是一件大事。穆鴻軒急於找到穆林巉,但他並不知曉穆林巉是被明大統領擒住了。據臣所知,穆林巉修為已達到武宗境界,對於穆鴻軒來說,『懸壺妙人』既然能夠讓穆林巉有來無回,那他或他身邊必然存在不弱的戰力。如此一來,穆鴻軒情急之下大動干戈也就情有可原了。所幸此事並未造成過於嚴重的後果,臣以為對穆家一干人等應當以懲戒為主。」
「大司徒覺得此事還不夠嚴重?」宇文邕嚴厲問道:「你可知路上有多少無辜之人死於非命?當街追殺朕剛剛封賞的醫者,又把朕的臉面置於何地?」
見宇文邕有些怒意,月長清忙又說道:「是臣思慮不周。」
一時間,本想開口的一眾官員皆識相地閉上了嘴巴。
「薛流。」宇文邕叫道。
「臣在!」
「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回陛下,按照我朝律法,私闖民宅者,受鞭笞之刑;當街行兇且殺害無辜百姓者,斬。無故殘殺醫人者,無論是否成功,皆罪加一等。群體作案的,領頭者受首刑,從者可視具體情況酌情減刑。」薛流說道,「但……」
「怎麼?薛大人還有話要說?」
「陛下,從方才『懸壺妙人』和明大統領所述來看,穆鴻軒應當是想派人活捉『懸壺妙人』,其根本目的在於尋找穆林巉的下落。所以,臣認為此事確實如大司徒所言,應是一場誤會。一些穆家家丁行事乖張跋扈,敢在廣源街上公然追逐『懸壺妙人』,且傷及了無辜路人,這些人該殺。但其餘人等並未有過激舉動,目前來看,這些人所犯罪行主要是私闖民宅,應當受鞭刑。」
薛流說完,宇文邕陷入了沉默。一眾官員見宇文邕沒有發怒,紛紛附和薛流。
待一眾大臣的聲音過去,獨孤止水的聲音不急不緩地響了起來,「我理解穆府眾人急於找到穆林巉的心情,但人口失蹤之事不是應該由主持地方事務的官府負責調查嗎?此外,薛大人莫不是忘了這些人還打傷挾持了我?按照我朝律法,這些人該當何罪?」
一眾大臣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了獨孤止水身上,大多數人皆露出詫異的目光,他們沒想到,獨孤止水竟然不懂得見好就收,這分明是作死的節奏!
「從你目前的狀態來看,你的身體並無大礙,顯然穆府眾人的行為並未造成嚴重的後果。」
「沒造成嚴重的後果,所以他們的所作所為就可以一筆勾銷了?」獨孤止水的聲音抬高了些,「薛大人可知如果不是我隨身帶了傷葯,我今日根本就沒有機會站著來到這大殿之上?」
此時,一直沉默的明凱澤插嘴道:「陛下,末將可以確認『懸壺妙人』昨日受了重傷,幸虧他自身是醫者,隨身帶了療傷藥物。說來也是神奇,我昨日查看他的傷勢時,他的臟腑因為重摔出現了不輕的損傷,關節也多有裂紋,待他服藥過後,今日竟已經基本痊癒了。『懸壺妙人』真不愧是陛下欽封的醫者,手段果真了得。」
「薛大人,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打傷並挾持一名醫者該當何罪?」獨孤止水逼問道。
薛流看都未看獨孤止水,冷冷地說道:「無故打傷並挾持醫者,視情節嚴重程度處十年以上監禁至死刑。但此事事出有因,應酌情減輕處罰。」說罷,他又躬身對宇文邕說道:「此事還請陛下定奪。」
「你覺得此事事出有因?」宇文邕突然笑了,「去殺別人反被擒,於是派更多人去行兇逼問行兇者的下落,你告訴朕這叫事出有因?」宇文邕的笑容漸漸變得森然冷漠,「你是覺得朕好騙還是覺得朕是非不分?」
「陛下!」薛流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是臣……臣思慮不周,但臣絕無欺侮陛下之意!」
「大司徒思慮不周,你也思慮不周。」宇文邕冷笑,他掃視著那些附和薛流的大臣,「今日這朝堂之上竟有這麼多人思慮不周?平日里你們那精明的小算盤到了此事上怎麼全都不頂用了?既如此,朕要你們這些無腦之徒有何用?不如全都回家種田養老去吧!」
「臣等惶恐!」眾臣紛紛跪倒在地,「請陛下息怒!」
宇文邕緩緩說道:「傳朕旨意,穆鴻軒派人公然對『懸壺妙人』行兇,導致眾多無關之人死傷且『懸壺妙人』身受重傷,其罪當誅。穆家需在一日內交出廣源街上參與行兇者,相關人等皆斬首示眾。其餘人等,領頭者廢其修為,處二十年監禁,非領頭者監禁十年。眾卿可還有異議?」
一時間,大殿內鴉雀無聲。
「父皇聖明!」宇文乘龍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一些官員紛紛附和,仍有一半官員默不作聲。
宇文邕的視線定在穆戰身上,問道:「元帥覺得朕的處罰合理嗎?」
「陛下仁心聖德,如此處罰已是對我穆家莫大的恩賜,臣謝陛下聖恩。」穆戰行禮道。
獨孤止水轉頭看了眼穆戰快要抵住地面的額頭,看不出他現在是何表情。
「陛下,那穆林巉……」獨孤止水提醒道。
眾大臣的目光又齊刷刷地挪到了他身上,大多數透著詫異,小部分帶著些憐憫。
「差點忘了這個罪魁禍首。」宇文邕微笑道,「眾位覺得該如何處置他?」
按照大夏刑律,殺人未遂和既遂同罪,穆林巉必然難逃一死。一眾大臣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敢先開口,不少人都望向前方的月長清,但這次月長清似乎也不敢再多言。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穆戰緊抿著嘴唇,微微低頭凝視著地面。
李時弼看了眼穆戰的背影,咬了咬牙,眼神中閃過一抹狠戾,「陛下,臣以為應留穆林巉一命。」
宇文邕並沒有動怒,而是問道:「為何?」
「穆林巉乃是我大夏年輕一代中的翹楚,若就這樣夭折未免太過可惜。若能得到悉心教導,循循善誘,將來必成大器。我大夏三面均有強敵環伺,需要有實力的修鍊者守衛疆土,年輕一輩修鍊者乃是我大夏未來的希望。事關王朝興衰,臣以為應對傑出的青年修鍊者多些容忍,給他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有了出頭鳥,一眾大臣紛紛附和。
「不管是修鍊者還是普通百姓,都是朕的子民,在朕的眼中都是平等的。」宇文邕緩緩說道,正當眾位大臣以為穆林巉沒救了時,宇文邕話頭一轉,繼續道:「但李將軍說的不無道理,事關王朝興衰,更關乎萬千百姓的福祉,朕必須慎重考慮。」
「獨孤愛卿,你有何意見嗎?」宇文邕問道。
全場目光再次聚集到獨孤止水身上,只見他緩緩開口,說道:「陛下為天下百姓計,這是大夏百姓之福。微臣所經歷之事與王朝興衰之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臣認為可以給穆林巉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讓他為我大夏效力,護我疆土。」
「獨孤愛卿能理解朕的苦衷,朕心甚慰。」宇文邕點了點頭,「但朕也說了,不管是修鍊者還是普通百姓,都是朕的子民。王朝律法前人人平等,天子犯罪尚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他人?穆林巉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就讓他去邊軍當個普通士兵,接受沙場的洗禮吧。」
「陛下聖明!」眾朝臣紛紛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