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離開
她忽然的怒喊令所有人都是一愣，程劉氏彷彿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哈哈大笑一番，指著裴玥的鼻子罵道：
「不要臉的，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敢在這兒撒野，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裴玥氣不過，卻也不肯讓步，直接將門關緊，坐在門口：「想讓她進去，除非從我身上踏過去！」
眾人似乎都沒想到她會來這麼一出，個個愣住，特別是程恪，看著她的眼神宛若初見。
「程夫人，要不還是算了，我下次再來拜訪，咳咳。」陸紫雲以退為進，柔柔說道。
程劉氏一手叉腰一手拉著陸紫雲，話音高亢：「不行，你才是我兒媳婦兒，今天這門你必須進！」
裴玥心裡發冷，如今她已是騎虎難下，如果此時屈服，不就等同於給這女人騰地方么？
倔強的咬著牙，她冷冷的望了一眼程恪，只要他有一絲幫助自己的念頭，她便忍了，可對方眼裡只有冷漠，他已經被狐狸精迷住了。
陸紫雲悄悄拉了拉程劉氏的衣服，後者會意，又道：「念在你服侍恪兒多日的份上，程家會留著你，不過紫雲必須進門，她大你小。」
「憑什麼？」裴玥惡聲道：「這算哪門子道理，明明是我先進門！」
陸紫雲連忙道：「程夫人，還是別讓姐姐為難了，我走就是了，橫豎我也時日無多，就算嫁進來也……」
又是一番謾罵湧向裴玥。
「你聽到了沒有，我兒媳婦兒為了恪兒殫精竭慮，如今已然病入膏肓，還不讓她進來，恪兒也應好好照料才是。」
程劉氏說完，擼起袖子去拉扯裴玥的衣服，忽然一聲驚呼傳來，陸紫雲竟暈了過去。
程恪忙將她抱起來，冷著臉道：「讓開。」
裴玥心頭驟然一冷，默不作聲的站起來，親自打開大門放兩人進去。
程劉氏為陸紫雲請了大夫，將她的幾個丫頭僕從也好生安置了，忙裡忙外喜笑顏開，彷彿發生了天大的喜事。
程恪也一直守在陸紫雲床畔，孤燈如豆，他的身影映在窗戶紙上，是那麼的溫情繾綣，望著這間寂靜的院子，裴玥勉強扯出一絲微笑。
就這樣吧，反正這裡也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她將那隻手鐲用紙包好，放置在程恪的窗檯下，隻言片語未留，兩袖清風的離去。
晚風吹動她的發梢，帶來縷縷寒涼，裴玥攏了攏並不厚實的衣衫，抬頭看了一眼烏雲滾滾的天際，加快步伐。
小高村距離高家鎮不遠，她沒過多久便在鎮上找了個落腳處，熟料店家一問姓名立刻將她趕了出去，甚至在她背後謾罵。
裴玥無處可去，像只貓兒躲避在高家鎮鎮外的破廟裡，這個廟小的很，不過選址極其到位，南北開闊，正對三條大路，原本應是個香火鼎盛的地方。
可不知為何這廟破敗至此，那佛像的身體斑駁不堪，香案上趴著幾隻老鼠，底下供人跪拜的墊子也破的厲害。
裴玥善玄學，向來敬重神明，便拉下破廟的窗帘替佛像擦拭金身，又把香案重新打掃一番，虔誠得跪拜之後才替自己收拾「床鋪」。
窗外雷雨交加，閃電的光亮忽明忽滅，照得這間破廟異常恐怖，裴玥強忍著懼意來到佛像後面的一間庵堂。
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她頓時毛骨悚然，盯著庵堂角落看了好久，見沒有動靜，才壯著膽子走過去。
「是誰？」角落忽然暴起一人，體型瘦弱但聲音極響，臉黑駿駿的，恐怖如鬼魅。
裴玥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沖了出去。
不料身後傳來哈哈大笑的聲音：「原來是個膽小的妮子。」
是個女的，不過聲音沙啞粗糙，倒沙礫一般。
裴玥原本已經衝進雨幕，聽到她的聲音便又折返回來，只要不是鬼就行。
「閣下是？」她余驚猶在，聲音微微發顫。
那粗魯的女人又是一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又是誰呀，你又不是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貌若天仙，無人能比。」
聲音癲狂笨拙，好似魔怔。
裴玥暗暗鬆了口氣，原來不過是個瘋婦，跟程劉氏一樣。
靠著牆角坐下，腦中回憶起白天發生的一切，陸紫雲那虛偽的面孔再次浮現。
所謂紅粉骷髏，說得就是她了罷。
她隨手撿起一根柴禾棒子，借著窗外時不時亮起的天光，在積滿厚厚一層灰的地面上寫寫畫畫，口中念念有詞。
看陸紫雲的面相，臉頰消瘦中庭偏長，顴骨微微有些突兀，眼角微微上挑，風情無限，這些特點若放在普通人臉上，那這張臉必然泯於眾人。
但偏偏她氣質絕佳，皮相優良到極致，便彌補了骨相的不足。
別人只曉得她貌美絕倫，自己卻知道，此人城府極深戾氣極重，並且不達目的不罷休，招惹上誰，誰就得倒霉。
「念叨什麼呢？」耳邊忽然傳來詭異的聲響，裴玥一個激靈，一巴掌打過去。
「哎呦！」那女人痛得哎呀咧嘴，在地上掙扎半天才爬起來：「你打我做什麼？」
此時又一道天雷劈下，僅僅一瞬的功夫，裴玥看清了此人的臉。
形容枯槁，兩頰凹陷，眼球突出，瞳孔混濁，不是鬼勝似鬼。
她瘦得幾乎脫了相，渾身只剩下一副骨架，蜷縮在那兒像只狗。
「誰讓你忽然出現。」裴玥皺著眉站起來，離這人遠了點。
女人沒有跟她計較，竟追過去坐在裴玥面前，瞪著兩顆即將掉出眼眶的眼珠子，欣喜道：
「你是來跟我作伴的么，太好了，終於有人陪我了，小姐說的不錯，只要我一直等著，肯定會有人來的。」
她的聲音極度興奮，張大嘴巴笑著，瘦成一團的身體顫抖不已，這副模樣或許在白天也是極其驚悚，更何況還是在如此鬼哭狼嚎的深夜。
裴玥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強忍著奪門而出的慾望，乾笑兩聲問道：「你家小姐是誰呀，她為什麼讓你在這兒等著，她犯了錯嗎？」
女人從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像是高興極了：「我家小姐傾國傾城，艷壓京畿，陸氏紫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