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暗尊
門外的黎波,聽著屋內之言,重重的一嘆,龍雪說的輕巧,只是舍一身鱗,為丫頭做一件衣。
實際上,她是拼著十死無生,才為龍三博來這麼一件元衣。
元衣,顧名思義乃是附在元神魂魄之上的寶衣,倘使死關逼臨時,此衣可擋一次死劫。蓋其兇險,向來只得其名,未曾有誰見過。
而此術也不是什麼絕頂難修之術,救人過程雖易,挨天罰卻是千難萬困。
鮮少聽聞有誰抗下天罰而不死,而龍雪,完全是托魔族體質殊異的緣故。
本無丁點勝算,硬是讓她賭贏了……
沉思間,倏然,一股強大而又熟悉的威壓自天際降下,萬魔殿原本熊熊燃燒的雷火,登時息的一乾二淨。
殘垣斷瓦,歷歷入目,除他身後這棟小院落,餘下盡遭焚毀。
瞧的是魔尊歸來,霎時抬手收了結界。
急步應上前道:「如何?葯成了嗎?」
狐十四面覆逆九蓮,掌心微翻,玉盒即現:「幸不辱命,丹成七丸。」
頓了一下,目光似水的覷向禁閉的木門:「雖不多,亦可保她暫時無恙。餘下的,本尊另有辦法。」
說罷,掌風輕掃將玉盒推到了黎波面前。
黎波聽說只有七顆,剎那間心涼了半截,這豈不是說丫頭命還是攥在閻王手心?
低頭把玉盒收好,問道:「我們還能有什麼辦法?」
狐十四越過黎波,側眸道:「此事有本尊,萬魔殿的雷火是怎麼來的?」
「是阿雪,你此去數日不歸。而丫頭腹中的胎兒又到了降生之機,我倆沒有別的辦法。
阿雪她……」
待黎波道明前因,狐十四旋即折身,肅整衣袍沖著黎波執手一拜:「多謝!」
黎波趕忙托住他之雙手,不讓其拜下去:「你,我,阿雪,皆是為了丫頭。
何須多禮,一切,總越不過甘心二字。」
話音剛落,龍雪打開木門看著兩人道:「不錯。」
「阿雪?」你傷沒好怎麼就出來了?
龍雪微微搖頭,我沒事,進來再說吧。
兩人會意,便隨之入內,黎波尋了個座坐好。
而狐十四立在床前,靜靜的打量著龍三:「丹藥已成,挨其有危險,你二人便可將丹藥給她服下。
雖不多,但可保其母子無恙。」
「那你呢?」龍雪看著狐十四,瞳孔猛然一縮。
狐十四道:「凈業真水出世,本尊需去取它。」
黎波道:「你要去奪?」
「非也,此去為求。」
「求也是我去啊,你去?那不是送死嗎?」黎波起身就要往外走。
「不可,你如今乃是仙界也是西靈山的叛徒。貿然回去,別說凈業真水,只怕你也未必有命活著回來。」
「難道你去就不會嗎?別忘了,你是魔,還是魔尊,萬魔之首。
去了,怎麼回?」我再不濟也是師出西靈山,如何也比你去強三分啊?
黎波兩眼噴火,死活也不贊同魔尊的想法。
本事再高,也架不住敵人「鬼」多。況且,至寶此時現世,說沒貓膩他才不信。
而且天帝,狐主,尤其是狐天音那個禍害,能放過這大好的機會?
說不準,這就是他們合謀布的計。單等著魚上鉤,你丫還真就要去。屆時樂的是誰?真當他是個糙皮漢子不長腦啊?
龍雪蹙眉,垂首沉吟了一會兒,也道:「且不論凈業真水是真否能救小妹,但就此時放出消息而言,難說不是一場有心的殺局。
要救小妹,我們可再想其他的法子。」
狐十四看著二人,依舊堅持道:「不管如何,本尊都要去試一試。而且,他們……殺不了本尊。」
黎波不明白他那句殺不了是安慰還是真能為,但對他來說魔尊此舉委實不妥。
遂急急的擋在門口,不讓人出去。哪知魔尊只是看了他一眼,淡然的道:「照顧好她。」
登時,身入虛空不見了。
「呸,我這也是腦子急傻了,應該弄個陣法困住他才對。」黎波氣急敗壞的啐了一口,什麼出家人口業不口業全都不管了。
然後轉身開門就要出去,卻見冰焰麒麟不知何時立在門口,四蹄騰騰,打著響鼻。
「讓開。」
「不讓。」
「……我要去找你家主人。」
「就是主人讓我來看著你們的,省的你們亂跑。」說罷,冰朝黎波噴了一口烈焰。
黎波一驚,登時蹭蹭的退了好幾步,垂眸睇了眼胸前,鼻子都氣歪了。怎麼這廝,也講不清呢?
冰才不管那麼多,主人說不能放跑一個,那就得齊齊整整的。
晃了晃碩大的腦袋,瞪著銅鈴般的眼睛,躂了躂蹄子,瞅著黎波道:「老實待著,好好陪著小主子。」
黎波氣的肝兒都是疼的,丫的,不讓爺出去,爺不會想辦法啊?
登時,默念法決準備遁走。然而冰涼涼的聲音又來了:「沒用的,此處主人已布下結界。
你破不開的,省省力氣吧。」
雖然本冰知道破解之法,然,就不告訴你……
撲通,黎波氣個仰倒,躺在地上側眸睇著龍雪:「怎麼辦?」
龍雪搖首,此時此刻,狐十四是做足了準備困他們的,她能有何辦法?
默了片刻,道:「尊者不妨先起身,待此子降生之後,我們再議別的計策。」
「那他要何時降生?」
「七天後。」
「好。」黎波自地上爬起,然後氣轟轟的坐到一旁。
七天就七天,下界的時間短如光陰一瞬,等一等,仙界也過不了多久。
屆時只要出的去,料想也是趕得及的。
瞅了眼門口,死麒麟,哪天爺把你燉了……
阿嚏,冰焰麒麟打了個噴嚏,搖頭晃腦的,乾脆屁股一抬把門堵了結實。
…………
而狐十四甫出萬魔殿沒奔出幾座山頭,便被生生梓等人堵了去路。
「我主這是要去哪兒呢?」生生梓懷抱飲月,字字藏鋒。
「讓開,本尊行事還輪不到爾等置喙。」狐十四周身魔元一盪,赫赫魔威,襲向眾人。
卻見生生梓將飲月插在地上,吹著額前一縷垂落的青絲,道:「請恕屬下,難以從命。」
說著,一抹詭異的精光自其眼底迸射而出。
狐十四神色倏寒,掌納風雲,間不容情。頃刻,直接取命生生梓。
然就在其逼近時,一股不可逆的力量將生生梓撥開,背後忽的生出一掌。
兩強相接,八風撼天震野,只是瞬息,便傾了東山頭,塌了西峰尾。
石飛煙攏間,狐十四終於瞧清對手:「怨座也要阻擋本尊?」
疏陵廣手持《茶之經》,腕轉似飛花,魔元再催:「然也。」
「理由。」狐十四亦不相讓,同催魔元,再交手,兩人各退三步。
「生座,你來解釋。」疏陵廣眼角微掃,斜向不遠處。
生生梓被他那一掌撥的不輕,此刻也是胸中氣血翻湧的難受。
但是,只要能給血靈報仇,這點罪又算得了什麼?
遂擦去嘴角殷紅,顛著腳步,走了過來。待至疏陵廣跟前時,忽的一撩衣擺,單膝點地道:「八部天魔生生梓,拜見暗尊。」
隨後,再旁觀戰的丁酸一予、畫風北、地魔等皆作山呼:「拜見暗尊。」
「拜見暗尊。」
「……」
「暗尊?」即便是魔尊做了數萬年,他也是頭一遭聽說,魔界還有暗尊一說。
登時,看著疏陵廣的眼神沉了又沉,剛剛簡單的一交手,便知對方平日里藏了修為。
其真正的本事,不在自己之下。若在從前,也不足為懼。
只是,如今為了救龍三他已折了半數本源。要走,怕是……
生生梓起身,退到疏陵廣身後,戲虐的看著狐十四道:「很意外是不是?你說,你要是老老實實當你的魔尊,哪怕你繼續龜縮萬年也好啊。
可你做什麼不好,非要佔著茅坑不拉屎。仙界你不打,人間你不攻,甚至你還私心護著一小撮的凡人。
血靈做了,你卻為一個女人殺了他?
如思實為天魔悍將,卻為了你的女人死了。而今,你更要擔著我魔族之王的名號,去為你的女人送死?
試問,這樣的你還有何資格為王?」
「這便是爾等反骨之理由?」狐十四冷眼掃過眾人,震天殺機,激蕩乾坤。
「是,也不是。
要怪就怪你是外來者,鳩佔鵲巢。我魔族歷來便有明暗雙尊,明尊在明,暗尊守暗。
如今明尊不明,我等唯有請暗尊主持大局。」頓了一下,邪笑睇著丁酸一予道:「嗔座,本座說的可對?」
丁酸一予覷了眼狐十四,冷汗直冒,覥著臉道:「生座說笑了,予之言至微,不足以入眾耳。」
「哈哈哈,嗔魔世代守護的勤王令不出,我等又怎能順利請得暗尊出面?
做都做了,你又在怕什麼呢?」
「這……魔尊,屬下……屬下也是沒辦法……」丁酸一予惶恐,叩首於地。
誰讓他最初一攏渺天便想岔了,想要左右逢源,然上了他血靈的船,又豈是好下的?
是故,他如今被人捏著短處,不得不從。
狐十四挑眉,倏的噙著一抹嗜血,森然道:「既如此,咱們是該清算了。」
登時風雲透掌,貫地奔雷,呼嘯捲起烈烈塵沙,瞬取數命。
鮮紅的血,霎時染透大地……
定睛一看,竟是丁酸一予和畫風北兩顆人頭,咕嚕嚕的滾到了自己腳下。
尤其是兩人的眼睛還正對著他,生生梓身覺惡寒,飲月出鞘,瞬將人頭碎醢(hǎi)。
疏陵廣瞥了一眼生生梓,收了《茶之經》,連結指印,氣慣長空。
隨即隆隆四起,須臾之間竟是虛空四維上下兩極,皆被包裹其中。
狐十四慍怒非常:「真要如此?」
「留在此間,你還是王。他們的死,我可既往不咎。」疏陵廣再度取出《茶之經》,再一拂袖,桌椅具備,上有紅泥小爐烹著熱茶。
提著銅壺,斟了兩杯茶。一杯坐下自飲,一杯飛向狐十四。
狐十四伸手撈住茶杯,眼眸一睇,熱氣騰騰的茶頓成寒煙裊裊。
茶杯瞬息碎成齏粉,自其指間傾泄而下:「反之如何?」
疏陵廣淺酌,復提著銅壺澆在小爐燒紅的炭火上。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