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百里無霜
霎時,八面逼殺,好不威威煌煌。
素鶴知狐十四亦非尋常之輩,雖是久戰力疲,元功虧竭。
然觀他身上陡然拔高的氣勢,定也有所倚仗。
遂揚手一招,憫殊劍自回其掌中,側眸道:「來了,留神。」
一語落,左手拂袖捲起小黑,震飛至九天之上。
氣的小黑一聲聲鶴唳長鳴,幾次俯衝皆入不得戰圈半分。
他甫歷死劫歸來,虧的主人為他保住魂魄,護住肉.身。
也是因緣所至,那日天宮大亂,小四跑來丹峰碧竹求救。蓋她修為至微,索性就留在竹林與自己肉.身為伴。
久之,她便得悉自己何故身隕。又言她與她家主人失了感應,否則必可為自己求的生路。
往日聽得多了,他只當這傻蝴蝶心善。人死如燈滅,豈有復生之理?
但他魂魄忒弱,有所言語,傻蝴蝶也聽不到。
然,日子渾渾過,不期真有一日峰迴路轉。
尊者抱著一個奶娃子找上竹林,又取來血衣,言是傻蝴蝶主人給的。
果然,主人見到后神色大變。留尊者與傻蝴蝶小坐,他則帶著自己的肉.身與魂魄逕至後山密林。
再以仙元裹住血衣,將其層層消容,直至鮮紅如初,瀲灧灧的煉成一茶盞的殷紅。
緊接著與自己服下,魂魄頓時依歸肉身,才有了這回陽之機。
他不知傻蝴蝶的主人是如何知曉自己有難,但想來定也與傻蝴蝶脫不了干係。
後來,他們從尊者口中得知了魔尊之事。便匆匆趕來救人,可因尊者要先送奶娃子去囚天峰。
故兩兩作了分別,傻蝴蝶也跟著去了,而他此刻只能暗恨與心。
若不是自己此刻太弱,焉能讓主人獨自拼殺,怎麼著也要共進退啊。
怎奈他急著也無用,還得小心雲端眾仙異樣的眼神。
遂撲稜稜的扇著雙翅,緊貼戰局外圍,如何也不肯近眾仙一步。
想打他的主意?沒門兒……
眾仙之中有人被覷破心思,登時臊的面紅耳熱。
只感自己越活越回去了,落得除了趁亂落井下石就不會幹別的一般。
但也有人持相反的想法,什麼仁義不仁義,君子不君子,有命活著才有一切。
萬一西靈山眾人留不住魔尊,能扣個人質(物質)在手,讓對方投鼠忌器也好啊。
一念之間,善惡即現。
有人盯著黑鶴,有人緊盯著戰局。
再相鬥,狐十四儼然不同與從前。妖冶的容貌,盪人心神。
眸中的深淵,望之膽寒,觸之肝顫。
緊覷著即來之招,手中念執掣作長劍,先退四方圍殺,又破後方絞招。使的妙殊等人無法合縱連橫,結成一氣。
素鶴會意,憫殊劍震,劍氣縱雲天,阻去滅苦與神足合陣之路。
然妙殊既已至末途,便無有回首退縮的可能。
一杵在手,將佛門能為盡展施開。剎那火光交迸,地裂山崩。
也虧得鶴背峰乃是西靈山的頂峰,自有其玄妙,方能經此等浩劫還魏然屹立群山之間。
「爾等執意逼殺,不知可都有死的覺悟?」狐十四一語落,首開驚異詭式。
「貪一杯生死,戀濁濁塵。」
劍芒倏然變得詭譎不同,攜的竟是眾人塵世歷劫的塵,前世種種,如今世之枷鎖,緊繞其身。
每鎖緊一分,體內仙元便流失一分。外物景象,即侵入心神一寸。
直至讓人承受不住,爆心而亡。
妙殊瞬間額頭即現冷汗,淋淋如雨,腦中急思催的猶如驚雷奔閃,怎耐無有應對之策。
可讓他眼看眾人陷危,他著實不能……
如意暼眼妙殊,雙手結印:「一切往來,皆作夢幻泡影。
破。」
一字落,背後斗現莊嚴佛像,雍雍佛光直將眾人貪字枷鎖震碎,旋即間不容髮,極招逼向狐十四。
「無恥魔孽,卑鄙。」
「呵,有何卑鄙?這世上,能殺人的便是好刀。
能讓爾等自墮魔障,便是好招。
汝等若是心無所虧,又何懼種種塵事塵非?」
狐十四低頭側身,躲過眼前強招。忽的袖手翻劍與背,堪堪擋住慈心、靜慮兩杵。
劍身輕轉,蕩蕩魔威隨之竄入二人肺腑,登時兩人落地,俯身嘔紅。
卻是一個掌心撐地,執杵復攻。
恍若此身不是身,縱使朱紅遍拋,也是渾不懼。
「想死,本尊成全爾等。」一回眸,即是悍然一掌,擊向二人。
「休得放肆。」妙殊手中瓔珞,登時竄出手心。
疾飛如電,罩住二人。旋即兩人消失,使的狐十四殺招落空。
只見其抬手招回瓔珞,釋出兩者與身後,揚手間,瓔珞纏縛掌心。
「噗……」
「師兄。」如意急呼,正勤、求慧倏回至妙殊身旁,分列前後而護。
慈心、靜慮亦急急回護其身。
妙殊咳血,強行壓下不適,道:「無妨,些許小傷罷了。
眾師弟稍後對招,還需多加小心。此魔吸納了世人七情六慾,稍有不慎則日後難得寸進。」與修為心境,實有大礙也。
說罷,又是連連急咳。抬眸睇向狐十四,到底是自己託大了。魔尊手底下搶人,不付出點代價怎麼可能?
不過,這都無所謂。能保住眾師弟,待擒了此魔,一切都將值得。
「是。」
「是。」
………
眾人連勝稱是,狐十四卻是提轉劍鋒,默運雙元,掌劍齊發。
霎時風沙陡侵,魔氛催動仙圍,交織成綺麗絢爛的一幕。
如意縱身,虛步連踏,疾至眾人之身,通身修為盡入雙掌。
喝道:「眾人助我。」
聞言,求慧、正勤飽提仙,雙雙贊掌助威。
慈心、靜慮,便連著受創非輕的妙殊亦如是。
合六人之功,匯一掌之威,兩相交接,端的是驚天駭地。
便是雲端的渡佛祖、鳳主、天帝,亦為眾仙撐開仙幕。
即便如此,眾仙仍有不少內腑遭創,奔了黃泉的。
「好能為,那就接本尊一式:嗔關鎖恨。」
「日月燈明。」
赫然一盞佛燈覷破迷氛,罡風如浪壓的地沉三分。
正焦灼間,卻見妙殊踩著慈心肩頭直上,執杵結印直逼狐十四:「六道無出。」
陡然一瞬,將著人杵隨式合而為一,周身騰轉如風,又似蛟龍出海,化股無可破,無可躲的威芒。
噗嗤一聲把降魔杵推入其左肩,連著先前一處,兩肩俱傷。
隨之亦是噗的聲響,狐十四掌穿其腹,再抽手而出,納元擊在其心口。
卻見妙殊不退反進,憑得五臟俱碎,也要拉的魔尊共沉淪。
這煉獄,貧僧若去,少不得也要請你魔尊作伴。
雙手如燒紅的銅汁鐵水澆築一般,緊緊的擒住其手腕,不容其抽退半分。
狐十四一聲冷喝:「好膽。」
登時對如意等人的施壓,轉身抽身而退,卻掙不脫妙殊死纏。
一退一擒間,竟是帶著妙殊同時後撤。獵獵罡風,頓化成刃,割的其遍體鱗傷。
鮮血,直淋漓拖曳了一路。
卻見妙殊目光灼灼,盯著狐十四道:「眾師弟,還等什麼?」
「師兄……」如意垂眼手中的如意,竟是比山嶽還沉。
「快啊……」妙殊急催,魂魄隱有潰散之象。
如意痛心疾首,忍痛道:「動手。」
霎時,求慧、慈心,正勤、靜慮兩兩進逼,一者攻足,一者攻其腰腹。
而如意,身沒虛空,倒貫直下攻其頂。
腦者,人之首也。
人如此,魔者略不同。
不將其百會穴封住,其猶有再生之能。
縱困其四肢,亦不能將之入羅網。
狐十四面色倏寒,威掌再逼,只聞得數聲咔嚓脆響,乃是妙殊胸骨盡折所發。
然是如此,他仍是不肯鬆手。而是將一點佛氣逼入其脈門,迫得狐十四無路可退。
而那點佛氣命火所造就,一經侵入,便是熱油遇著烈火,頃刻焚五臟祭六腑。
「如何,我佛一點滋味可是好受?」妙殊咧嘴而笑,神魂已是明滅不定,卻猶是強撐。
「好好……好,汝有此等決心,實是可敬。
怎不知汝一點亡吾之心亦屬執念,是殺機卻是本尊活命之門。」狐十四一落落罷,被妙殊擒住的手腕翻轉,反扣住其脈門,與自己一個錯身互換。
本是當他承受的攻擊,險些由妙殊代受,所幸幾人變招極快,還攻與他。
素鶴一劍隔開滅苦,欲贊招助狐十四解圍,卻反被神足擋招,掣肘自身。
登時劍行極招:「清風攬月。」
撲簌簌的劍光如練,抖落九天月霜,迫得神足屈膝點地,豁命迎招。
「閣下往日添為真君,端的是深藏不露。」神足不敵,登時劍芒透體,身飛數丈跌落。
順勢一掌貫地,奇襲回敬與素鶴。如何,也不能讓其越過去助魔尊一步,壞了師兄師弟的好事。
「謬讚了。」素鶴橫劍,憫殊劍即綻秋水如泓,綿綿若竹林清風,徐徐的化開佛氣侵襲。
將身掠過餘威,徑的仙元入劍,催招欲化狐十四之危。
倏然,虛空忽現可怖一掌,摧枯拉朽,崩壞其劍勢不說。更是威猛再升,勢比紫電更迅更疾。
頃刻逼至狐十四後方,而此時他根本難有分身之機。
縱知是危,亦無法回頭。
素鶴不假細想,身法提至極致,飄渺如幻,竟是截在危機之前閃至狐十四身後,執劍欲以身就招,以報龍三種種恩情。
卻不料變中變,猶再生。
他欲償恩還情,有人更以死補其過。
忽來掌風,將之推離戰圈。來人轉身,揚手金針,奪天之巧,射向暗襲之處。
「噗……」
百里無霜金針雖巧,卻非暗處之敵。剎那之間,竟是落得個身隕。
「無霜。」素鶴猛的催元上前,堪堪的接住了倒下的人。
「咳……呃……你終於肯認我嗎?」百里無霜聞言,霎時用盡餘力,死死地攀住其手臂。
眼底,俱是欣喜。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