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石室
凌霄閣方圓數里之內的雲層，都被布置下了法陣，但凡能夠通過雷暴阻礙之人，都可行走於與雲層之上，如履平地。
是時，凌霄閣外的天穹，不見星光，卻是被一個個相同的身影覆蓋住了，此人身著鉛灰色長袍，那長袍是由一根根碎布條編成的，看起來有些邋遢。
但面對他的另外兩人，並沒有因此而輕視。
灰袍之人正是天猩派掌門無垠老人。
至於另外的兩個人，一個是凌霄子，另一個，是他前些日子才剛剛收下的真傳弟子：古靈。
「堂堂劍霄派掌門，與我這個老人家過招，還要找個年輕人來做幫手，真是世風日下啊。」
那些覆蓋了天空的無數灰袍身影的嘴巴在同一時刻開合，發出了聲音，可若是僅憑眼睛看到的，根本無法分辨無垠老人的真身在哪一處。
凌霄子對他的這句話本身倒是不甚在意，反而輕笑一聲才道：「無垠老人，怎麼說你也算得上是修真界的前輩，若是只有我一人與你過招，倒還真有些說不過去，這才施展秘術喚來了小徒。」
「師尊，不要與他浪費唇舌了，這老傢伙根本就是怕了，不敢與咱們師徒二人交手，否則怎麼會龜縮在這些分身之中不出來？」
要是按照古靈原本的性子，也說不出這一番話來，只是她早在被凌霄子喚來之時，便已經見凌霄子與無垠老人僵持了許久，也是凌霄子對她傳音，讓她激無垠老人開口，自己好能快些尋到對方的藏身之處。
與無垠老人鬥了半日的光景，原本兩人修為相當，無垠老人稍勝半籌，但因為是在劍霄派，也就是凌霄子自己的地界上，無垠老人想要勝他，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到的，索性耍起了賴，用這分身之法將他困在其中，無法知曉劍霄派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好在當日傳功以後，凌霄子同時給了古靈一個特權，持劍霄令，可隨時登上凌霄閣，如此才有了後面他利用劍霄令反向召喚古靈來到此處的事情。
這無垠老人什麼都好，偏偏受不了比自己輩分小的人瞧不起自己，以往在天猩派的時候，不少弟子為了爭奪權位，都會利用他這一點剷除異己，儘管事後無垠老人往往能夠反應過來，可也為時已晚。
來劍霄之前，他曾閉關一段時間，專門用來抑制自己的這處心魔，頗有些成效，因此從半日前到現在，他也只是受過三次激將而已。
「哼，小姑娘膽子不小啊，想逼老朽我開口？」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不對。
畢竟是修行魔道之人，在對付心魔這一方面，幾乎沒有可用的辦法，畢竟抑制心魔，本身便是抑制自身所修之道。
凌霄子自然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好機會，神識瞬間瀰漫了天際，並將目之所及的每一個無垠老人的假身都探查個遍。
「在這！」
雙眼精光大放間，一柄模樣古樸的重劍自凌霄子身後凝聚成型，同他揮手的動作一致，古樸重劍嗡嗡作響，劍刃所指，勢如破竹！
一道火光衝天而起，古樸重劍在雲上劃出火流星一般奪目的光彩，更是彷彿足以穿透重重阻隔，直奔無垠老人本體所在的方向而去！
倏！
......
當半夏踏入密道入口的同時，赤目青蟾早已蓄力到了極致的長舌猛然彈出，目標就是要將她整個人貫穿！
長舌速度之快，已然是數十倍乃至百倍於半夏奔跑的速度，就是這麼一個瞬間的功夫，在旁人尤其是臭臭看來，宛如過了數年一般。
沒有人能夠阻止這些發生，半夏被那根長舌洞穿，似乎已經成了必然的結局。
「剛才那個人......是誰啊？」
從半夏施展九霄劍訣過後就再沒有說過話的老九，終於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開口了。
他的拳頭握得很緊，像是想要抓牢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
長舌鋒利無比的尖端，距離半夏的背脊只剩下了一拳的距離。
鏗！
沒有人知道，老九是什麼時候動的手，也沒有人看清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在下一刻，赤目青蟾發出了一聲令人心驚的慘嚎！
啊啊啊啊......
聽起來已經不像是青蛙或者蛤蟆這類生命的叫聲，倒像是一個嗓音極其沉重的中年女人的哭嚎聲，儘管靈族根本沒有男女之別。
龍蛇谷中，但凡還有生靈的地方，此刻儘是一片寂靜，此處與劍霄派的龍蛇谷不同，沒有那麼多靈族。
而真正能夠感受到赤目青蟾存在的，也只是寥寥幾隻修鍊了有些年頭的無主靈族，再就是劍霄派里修行頗高的長老，此刻的他們，紛紛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封絕自身聽覺，盤坐吐息，順便外放全部修為做好防護。
甚至連解釋的時間都沒有。
反觀那些感受不到這樣變故的弟子們，正在納悶這幫師長究竟是怎麼了，跟著便是一個又一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口鼻流血。
老九鬆開了手，赤目青蟾的長舌軟塌塌地掉在了地上。
「是你嗎？爺爺？」
臭臭的聲音有些顫抖，它小心翼翼地來到了老九的身邊，仔細感受著他身上的氣息，它可以確定，這全身上下的氣息，沒有一絲一毫不是屬於自己的爺爺九霄劍靈的。
「爺爺？什麼爺爺？」被臭臭這樣一問，老九才恍然不覺地退後了兩步，看著密道之外赤目青蟾懷著痛恨以及畏懼的雙眼，有些不知所措。
「我們還是先進去處理掉藏氣核心吧，免得待會兒再生出什麼事端。」
所有人當中，除了驚魂未定的半夏和仍舊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老九，以及思念爺爺的臭臭外，只剩下了周可兒還算有些理智。
眾人聽從了她的建議，向通道深處走去。
通道之內再不是先前所見的一片漆黑，而是有淡淡的青色光芒自四面的牆壁上散發出來，那色澤看起來就像是赤目青蟾的皮膚的顏色。
而赤目青蟾在她們幾人深入了通道之後，便重新陷入了沉寂，它的力量無法滲透進這裡，這是天猩派先代掌門為了控制它而設下的禁制，就如同臭臭身上的一樣。
眾人大約走了不到百息的時間，便來到了一處拱形的石室之中，與外面的通道一樣，牆壁四周都散發著青光。
當然，這石室的材質也並非是真正的石頭，這一點，臭臭從剛一進入這裡就已經確定了，用來構築這一處空間的，不是別的事物，而是赤目青蟾的血肉，只是這裡的血肉相比於石頭還要堅硬了不知多少罷了。
石室之中，除了她們幾人進來的通道外，還有尚未開啟的三條通道，加上這石室也並非是規則的形狀，周圍更有數之不盡的帝氣流轉，所以不難聯想到，此處正是赤目青蟾的心臟所在。
嗡嗡！
半夏的儲物袋中，倏然飛出一物，其上色澤與周遭牆壁上的光澤相近，卻是那柄元嬰靈寶梁鉞。
蘊含帝力之物本就稀少，更何況還是天道錦囊所贈，因此在梁鉞之中，更比尋常法寶多了一絲天道氣息，此天道非是這紅塵大界之天道，而是祖天之上的大道，故而梁鉞能有今日機緣，或許也是上天註定。
眼看著梁鉞顫抖著，貪婪地吸收著周圍的帝氣，就好像是一個乞丐，偶然闖入了毫不設防的金庫之中，當真是能拿多少拿多少，拿不了的也要硬塞的感覺。
半夏看著自己的法寶竟然這麼丟臉，索性也就不去理會它，而是轉頭與眾人一起，看向了石室最中間的那一處高台。
「對了臭臭，剛才元王甲已經被那隻大蛤蟆給打破了，你現在沒事么？」
看著臭臭輕盈的步子，半夏如是問道。
只是當臭臭回過頭的瞬間，她也好，周可兒和老九也好，臉上的表情都凝固住了。
它的臉，正在變化。
或者說，正在向人的方向變化。
「沒事才怪，要趕快破壞掉這裡的藏氣核心......」
「可是你的臉......」半夏上前幾步。
「別過來！我現在的狀態很危險！」
「這張臉，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周可兒若有所思地道，「對了！就是他！先代掌門人天劍道人！」
半夏也是這時才想起來，自己也曾在凌霄閣見過天劍道人的畫像，只不過當時因為凌霄子正在傳授自己九霄劍歌，也就沒有細問，現在看來，臭臭不正是朝著當初畫像上的那一副面孔的樣子變化么？
它表情十分痛苦，小小的身軀更是在不斷地抽搐著，而它脖子上的白色光圈，也在這時發生了異變，彷彿熔化了一般，將臭臭的整個身體覆蓋住，只留下一張面容。
大約十數息之後，臭臭漸漸恢復了穩定，它的全身不再抽搐，只是身體也變成了另一副樣子，看起來像是個縮小了的人形。
「好久不見了，老朋友。」
它的臉已經完全變成了天劍道人的模樣，只是那一雙歷經滄桑歲月的眼眸，此刻只是在老九的身上流轉，除此以外，似乎再沒有什麼事情值得它關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