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夜半的信
秋華輕輕搖頭,她也不知道,之前她還以為公主都是在喝茶。
原來是在喝酒?
攬月在秋華和夏風的服侍下沐浴好。
她洗漱后躺在床上還有些暈乎乎的,但也這樣睡過去了。
夢裡的世界光怪陸離。
這回她飄到了楚國還未亡國的時候,這時候的攬月已經去大周和親了。
深紅色的楚宮深牆,湛藍色的長空,一如從前。
「他終於派人來接我了,我在楚國幾十年,我還以為,他已經忘記了我。」女子的抽泣聲斷斷續續。
這聲音,分明就是曹皇后。
攬月使勁往下去,飄到了茗霜宮。
曹皇后一身素衣宮裝,淡妝掩蓋了眼角露出來的細紋。
身邊一個陌生的宮女恭恭敬敬站著:「主子一直記著您,您回大周的第二天,就是封後日。」
曹皇后猛地轉身,攬月可以看清楚她的臉,她臉上的眼淚簌簌往下掉:「他,他……」
「娘娘,楚君已死,楚宮已沒有生機了,待大周鐵騎南下,這裡遲早是大周的國土。」
曹皇后哭著點頭,她換了一身粉紅色的少女裙,看也不看,上了早備好的馬車,跟著宮女出了宮,離開了楚國。
而此時的楚國,熊宸翔正沉浸在登上國君之位的喜悅當中。
沒有人發現這一切。
場景突然變換,曹皇后穿著尊貴的正紅龍鳳宮裝,滿臉歡笑地坐在上面俯瞰大周的子民。
火紅又突然照耀了半邊天,曾經輝煌雄偉的楚宮在熊熊烈火中化為灰燼。
那紅,持續了幾天幾夜。
不知道是火的紅還是血的紅,攬月只感到渾身刺痛,她彷彿感受到了劇烈的疼痛,像是她之前從城牆上跳下來感受的痛。
但那個時候,她清清楚楚地記得,她是沒有疼痛感的。
攬月從夢中驚醒,背後的衣裳都濕透了。
她的動靜不大,沒人發現。
但是在起身的時候,不小心踢到了椅子,沒一會兒,秋華拿了燈推門進來,看到攬月摔倒在地,忙扶著她起來。
「公主您沒事吧?」秋華扶著攬月坐好,才點了裡面的燈,頓時明亮起來了。
「您是又做噩夢了?」
秋華是知道攬月是常常做噩夢的,半夜醒來是經常的事情,但現在也算是好了很多,怎麼還總是做噩夢呢?
現在是多事之秋,公主定是多思多慮了。
秋華讓人去煮了一些安神茶來給攬月喝下。
攬月坐著,她能感到眼睛是很疲憊的,但是睡意又消失了。
她獃獃坐了會,又在秋華的勸說下上床休息了。
她讓秋華去外側睡了。
黑夜之下,世界都是黑漆漆一片。
屋檐之上,一黑衣身影飛快掠過,落在了宮牆中,後面跟著幾道身影追隨而來。
寂靜無聲。
輕輕的一聲咯吱,門開了。
床上的攬月睜眼,沒動,她放緩呼吸,佯裝睡覺的樣子。
那身影像是鬼魅般潛到了窗帘后,帘子微微動了動,一點兒聲響也沒有。
攬月也沒動,但在黑暗之中,聽覺更加敏銳了。
她知道有人到了她旁邊,那輕輕的呼吸聲,她忽視不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聽力很好,好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儘管她沒練武。
黑影呆了一刻鐘左右,黑外幾道身影尋不到,落在了攬月宮外,為首的侍衛長讓人守著,悄悄去回稟熊頡。
攬月等著,她在等黑影離開,可那人還不離開,他知道外面還有人守著,要離開也不算難事,但他來此是有事的。
外面盯著他的人不止一波。
黑影活動身子,似乎料定了攬月睡著了,他甚至坐在桌子上喝了一杯水。
攬月呼吸照常平緩。
黑影走到了床邊,黑暗中那眼睛似乎在看著攬月,但他就是不說話。
攬月呼吸急促了一下。
黑影不由得低聲:「大意了,竟然還沒睡著。」
攬月翻身,快速從枕頭下拿出匕首對著他:「不想引來人,就不要動。」
少女聲音清冷,細細聽來不難發現其中的顫抖,還有哭音。
「我不動,」黑影舉起手來。
她很害怕。
攬月掀開被子,卻不料不穩,身子直直朝下摔來,黑影迅速過去接了人。
滿身的軟香玉在懷,少女單薄的寢衣曲線畢現,兩人都有片刻的僵硬。
突然,不知名的藥粉撲天漫地撒來,黑影只顧看她,想看她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麼對策,一點也不防著,距離太近,口鼻都進了一點藥粉。
原來她方才是假裝害怕。
「媽的!」他罵著,身子也軟了下去。
但他自制力很好,掩著口鼻後退,攬月摔倒在他身上,他的動作帶著她走,兩人之間更加貼近了。
攬月嘴裡也進了粉末,而去大部分粉末都在她嘴上了,她也撲著過去,抿嘴對著黑影親去,黑影呆了一瞬,不敢相信,但此時滿口的粉末進了他的嘴巴。
攬月咳嗽一下,軟倒在地。
她沒有內力,抵抗不住藥粉,也叫不來人了。
黑影狼狽動了動,卻推不開身上的人。
他已經知道,什麼是真正載了。但是這般樣子,他著實沒有想到。
狼狽不堪。
不過他內力深厚,這點子葯過會兒就好了。
他進來的時候明明放了迷煙,竟然對她沒有用。
黑暗中的觸覺更為明顯,他也難得享受這種感覺,多呆一刻也不虧。
啪一下,黑暗被火摺子照亮。
攬月舉著火摺子,一臉清冷地看著底下的人,她壓在對方身上,但她似乎沒有太大的感覺,左手的匕首抵著他,兩人四目相對。
男人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徹底栽了。
他有一雙非常好看的眼睛,比起女人更加漂亮生動,火光在他眼中跳躍,比圖上的人還要漂亮。
他一副仍君享用的姿態,眼底迸發出一點點笑意,突然,他收了笑,一副尷尬無比的樣子。
攬月用匕首抵著他,他也抵著攬月。
這回輪到攬月咬牙切齒了。
無論如何,她都是未經人事的少女。
但是她不能動,因為她不確定對方是否真的無力。
身下的這張臉,她卻熟悉得很。
她嗤笑:「想不到,堂堂大周四皇子,竟然偷偷摸摸潛入我楚宮,還闖入我的宮殿房間!」
她很氣,但暫時沒有辦法。
皇甫夜雲那張臉笑起來當真是活色生香,他很是悠閑,但是他尷尬,他手飛快奪走攬月的匕首,讓她沒有還手之力。
攬月咬牙,手也飛快向下抓住了他的命根子,一個用力,對方吃痛,她扔了火摺子去搶過匕首。
「這是楚國。」
皇甫夜雲是又痛又氣,他不動了:「你快放開我,我不反抗了不行嗎?」
她一個女兒家,當真是沒下限。
「快放開!」他羞憤難當。
攬月也噁心,她鬆手,把藏著的藥粉全部灌入他的嘴巴。
皇甫夜雲退到了一邊,眼圈微紅,一副被欺凌過的無辜模樣。
攬月趴著給自己吃了解藥。
她恢復了力氣,拿了繩子把皇甫夜雲死死綁著,皇甫夜雲全程閉眼,心如死灰。
「四皇子有何貴幹?」
皇甫夜雲聽到攬月說話才睜開眼睛:「路過。」他費了好大勁才平復下來,她怎麼知道。
今晚他真是出師不利。
「你不說?」攬月拿著匕首,看著他下身。
皇甫夜雲哭笑不得,想不到,一夜之間,他會被女子這般威脅幾次,而且,次次都是下狠手。
「無可奉告。」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點其他的東西,」皇甫夜雲看著自己身上被綁著的繩子,「不過,不得先幫我解開。」
皇甫夜雲正被攬月用繩子綁著,橫躺著在地上,攬月也不因為他是大周的四皇子而優待他。
她只知道,他是不懷好意的。
深夜闖入宮殿,還進了她的房間,希望他不是因為她而來。
可攬月萬萬料不到的是,皇甫夜雲正是因為她而來。
「我是有重要的事情,」皇甫夜雲看攬月不說話,他便說了,他知道攬月疑心很重,「我父皇要和你楚國和親,這和親的人選,是我。」
攬月真真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她是知道自己要去和親的,但和親的人絕對不是皇甫夜雲。
這又和他有什麼關係?
皇甫夜雲說著:「就是和親啰,你難道不知道?」
她心裡分明是門兒清。
皇甫夜雲就差點說,我以後要和你成親,我是來看人的。
他那一張臉上寫滿了無可奈何。
攬月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她道:「所以呢?」
為此深夜闖入楚宮?
還進了她的宮殿?
她是不太能相信。
「你想說什麼,快點說吧。」
皇甫夜雲道:「我要回大周了,不過我臨時知道了一些事情,特此來告訴你。現在你可能還不太理解,等你去到大周,你就知道了。」
「我身上有封密信,在我的懷中。」
攬月過去,伸手,利落從他懷中掏出一封信,全程沒有半點害羞。
「這個?」
皇甫夜雲點頭:「不錯,你拿好,我走了之後看,切記,防人之心不可無。」
攬月聽他這話,下意識想防止他逃走,但是等她看過去時,他早就已經鬆了綁,手上拿著一把小小的袖箭。
「不要太小瞧我。」皇甫夜雲挑眉,幾個閃身就開了門走了。
攬月拿著信,臉色很不好。
他方才,是故意佔她便宜!
混蛋!
攬月咬著唇坐下,深吸一口氣,出外面去看了看,寂靜得很,估計也沒有人發現他離開。
往日里她起身,秋華的都是知道的,那廝肯定給她們下了葯。
攬月點燈看信。
看署名和字跡,她想到了曹皇后給景太后抄寫的佛經,那些東西是她整理的,她記得很清楚,這字跡,是曹皇后的。
也就是她母后的。
裡面的內容,儘是籌謀如何對付楚國。
攬月的手不住地顫抖了幾下,才把這一封信看完。
她身子發冷,坐下來好久都不能回神,她的思緒飄到了那些古怪且想不通的事情上。
就在攬月五歲的時候,她還一直粘著自己的母親的,也就是曹皇后。
那時候,熊頡和曹皇后的關係很好,兩人只有彼此,儘管朝臣說要選妃,但是熊頡就是不同意。
曹皇后每天就抱著小攬月去找熊頡,兩人之前密不可分。
攬月雖然是景太后養著,可和曹皇后也非常親近。
直到生下熊瑞瑾,曹皇后卧病不起,和熊頡的夫妻情分似乎也隨著時間而飄散,攬月和熊瑞瑾也不太跟她說話,似乎漸漸疏遠。
時間就卡在這裡了。
攬月看著看著,不禁流淚,難道她的母后,在生下了瑞瑾后,就愛上了大周的皇帝皇甫淮?
她夢中看到,她的母后,穿著大紅嫁衣,投入了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
那個男人,還是害了楚國亡國的人。
可是,根據她父君的描述,她不相信她的母后是那樣的一個人。
而且,她也相信她小時候的記憶。
那麼溫暖可親的一個人,怎麼說變就變了呢?
以前就有狸貓換太子,那現在的人,會不會是別人來假扮的?
攬月捏緊了手中的信,想到這裡,她感覺前面不通的都通透了。
一個人就算再冷淡,對自己的孩子總不會這樣吧?
她還想到了之前瑞瑾的病,那不就是……
這樣一想,攬月手中的信都變作一團了。
要是那個人真的敢,她不會放過她的。
當天晚上,攬月沒有睡著,等到天大亮了,秋華沒有來,夏風按時來伺候。
夏風沒看見秋華很納悶,往日里秋華姐都是準時到了,特別是早上,即使公主說了要休息,她秋華姐也是照常來。
今天難道睡過頭了?
「公主,秋華姐是去做別的事情了嗎?」還是另有任務。
夏風服侍好攬月梳洗,又吃了早膳。
「無妨,她也疲倦了,讓她多睡一會兒吧。」攬月知道秋華肯定會誰過頭的。
昨晚那麼大的動靜都沒醒,皇甫夜雲下的分量不輕。
這仇,她記住了。
至於她告訴的事情,真假還說不定呢,誰知道他安的是什麼心。
她只能相信自己。
皇甫夜雲,他是大周的四皇子,曾來過楚國一次,還是和大公主一起來的。
但是這次不知道他來做什麼。
攬月在想事情,秋華從外面忙忙進來,看樣子是剛睡醒不久。
秋華一進來就向攬月請罪:「公主,奴婢睡死過去了,早上沒能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能睡得那麼死,平日里都是準時起的,而且夜裡公主有什麼動靜她也是知道的,偏生這次睡得死死的,日上三竿都沒能起來。
攬月是知道原委的,她搖搖頭道:「沒事,我想讓你多睡一會兒,夏風服侍我就夠了,現在的事情也沒那麼多。」
秋華也知道現在的公主是不會怪罪她的,但她失職了終究是不好,別人是會跟著模仿的。
「奴婢下次會注意的。」
「無妨,你讓人去看看父君是否得空,我想找他說會兒話。」有些事情,她還是要試探的。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她會讓某些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