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老亭拜師
一塊茜素紅的布，需要好幾道的加工，通常不捨得送人。李爺爺跟老蘇聊完，主動送了他一根紅圍巾，之後送走了老蘇。
「孩子們，我來教你染布，可記得好好學。」
李爺爺背起來他的背簍，林卿立馬接了過去，老爺子也沒有爭，帶著他二人上了後山。
那裡有一片如血鮮艷的茜草，採集染色原料，就是第一步。
「我們……不用拜師了嗎？」菀生和林卿互相對視一眼，趕忙追上了老爺子的步伐，「我爸就走了？他有沒有說什麼讓爺爺不開心的話？」
林卿止住菀生，悄悄說道：「要是叔叔搞事情，李爺爺怎麼會教我們染布。況且你爸，最要緊的就是你的事。」
老蘇今兒本來說什麼都不要見老爺子的，結果林卿一說菀生工作室出了問題，頂著烏雲就過來，然而，烏雲雨下，遲了一點。
這會子才下起雨來。
秋日的雨，沒有電閃雷鳴，淅淅瀝瀝偷偷就來，水氣染白了山間叢林。四處的草木都在淌水，澆得林間小路的石板光禿禿的。
「躲一會兒雨吧。」
三人進入茜草地內的亭子，這是一座陳舊的老亭。大概是李老爺子一直在除草修繕，因為他在亭子里也不停息，一直在檢查木頭的狀況。
「李爺爺住在這裡應該很多年了，這個地方，居然沒有被深城用來搞旅遊開發的嗎？」林卿不自覺地問，畢竟亭子是個古物，「就這麼荒廢了，怪可惜的。」
「搞旅遊開發，那就太可惜了。」菀生望著林卿說道，「這個地方，像是深城觸及不到的世外桃源似的。」
老爺子沒有直接回應孩子們，他檢查完坐下來看雨何時停，許久才開口問林卿：「孩子，你好像很喜歡田園生活，如果爺爺百年，你願意把這個地方繼承下來嗎？」
突如其來的提議，驚詫了菀生和林卿，要知道這怎麼也算是一座漂亮的小房子，自帶後山，自帶桃花林竹林和農地，價格不菲的。
「不值錢，以後我塵歸塵土歸土，這裡就會成為廢墟空地，再然後就成為你口中的商業開發旅遊地了。」
為什麼老爺子在，它就不被開發呢？
「李家的祖輩都生活在這裡，後來搬走的搬走，開發的開發，只有我家的這塊地，成了城市的盡頭。」
李爺爺用了一種很浪漫的形容，說是「城市的盡頭」，用來形容這間屋子和後山前林與城市鋼筋水泥森林的對比。
「爺爺還有別的親人嗎，把房子交給他們才是應該的……」
林卿不敢草率順著老人的話語裹去，他知道這算是老人一輩子的財產。
菀生看著雨林外的風景，竹林搖晃，房屋隱匿其間，若能在這樣的地方住下，的確是令人心曠神怡的。
「找不到了，也不想找。」
李爺爺看著自己生活了一輩子的房屋，想著可能還是年輕孩子們嫌棄了，忽然收了話題，講起來古亭的事。
「這亭子，是李家祖先修的，為了給采茜草的人歇腳。他們想要整個村子的茜紅色布匹，賣到城裡去，賣到全國，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顏色有多好看。」
李家村，當年肯定有的是理想，後來被現代工業技術的快捷，打敗了。那是時代潮流，跟理想的正確與否無關。
守著茜素紅手工染布技術的，只剩下李爺爺一人了，他本就算是這項技術的繼承人，因而離不開這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
為了保護老人和老人的初心，沒有開發商把這塊地佔為己有，這是上頭下來的指令，要的就是保護文化。
「你們兩個，只能有一個做我的繼承人，繼承了茜素紅染布，就要守著我的這個生活的地方。」
老爺子是怕自己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化為平地？
「讓菀生做繼承人吧，她比我更有資格。」林卿主動提出來，他這一趟，本來就是為了菀生跑一趟，「況且叔叔過來，我沒有道理截胡。」
古老的亭子里，菀生認下了李爺爺做師父，正式結過了傳統文化染布技術的學習資格，還有老爺子的這塊地。
雨過天晴，林卿陪著師徒二人採集染料來源、搗碎、榨汁、染布、固色之後，得到了一塊自己染出來的茜素紅色布匹。
拿到了技術，菀生回到了工作室。
「老闆，今兒與卿掌柜那邊發了份郵件過來。」青楠一見菀生回來，直接上前告知，「是一份設計圖紙，一套月白色明製圖紙！」
華麗又不繁韶的設計，一看就是林卿親自出馬畫出來的。他竟然也願意白送圖紙，想必沒有那麼簡單？
「自己的工作室百年不上心，原來也不是沒有設計靈感。」菀生看著林卿讓人發來的圖紙，有些不知所措，「他要放在自己的店，銷量怎麼也能超過我。」
林卿在這一場漢服銷售值的比賽中，輸得費勁心思，這完全讓菀生一顆好勝的心，變得敏感焦灼。
「老闆，與卿大大這是真愛啊！」
穿著飛魚服的楚問又調侃起來，跟青楠忙著列印出來這份及時雨般的圖紙，然後遞到了菀生面前。
林卿這幾日整天陪著菀生拜師學藝，合著就是一種寵溺？其實他早就安排了解決工作室燃眉之急的方法，也是很有安全感了。
「英雄救美，果然經典。」
回家探親回來的靜靜，設計之餘喘了口氣，對老闆說話，她不發言，菀生都忘了前日田兒跟自己說的那番話。
若靜靜是偷圖紙的人，她對於這件事應該很高興，說不準事情解決了，老闆就不追究了。
然而……
「這圖紙我們不用，列印出來的銷毀。」菀生立馬叫停青楠和楚問的熱情，「把郵件、下載好的文件統統刪除乾淨，我會告訴與卿，他的好意我心領了。」
不用圖紙，老闆這是要硬撐不是？
所有人都在擔心菀生的自負，真正的盜圖者，開始慌了。菀生這一副這件事沒那麼容易大事化小的態度，讓人太忐忑了。
「偷圖的人，如果是內賊，肯定還在工作室，就在咱們之間。」菀生誰也不看，誰也不指認，「私下來找我坦白承認，可能是你最後的機會。」
林卿那邊一聽說菀生不但沒有接受自家掌柜的好意，還鐵令不把偷圖的人找出來誓不罷休，華服日都不管了，覺得她是不是太過意氣用事。
「誰說的？」林卿回到工作室里，「菀生掌柜，她這回有絕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