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郭家稚子（二）
事實上，郭浩想多了，第二天一大早，郭二牛回來了。
郭二牛，一個老實巴交的漢子，今年四十齣頭，之所以這麼大歲數，是因為早年當兵，所以成家晚。
年輕的時候上過戰場，沒了一條胳膊，瞎了一隻眼，腿還有些跛，卻僥倖撿回來一條命，當官的這才讓他回家。
憑藉軍功賞賜，郭二牛在開封城南村落買了一間小房子，同行的人都說他傻，一個丘八置辦什麼房產，可郭二牛笑笑沒說話。
由於是嚴重殘疾，所以朝廷沒讓他再上戰場，郭二牛弄了一輛驢車，平時給人拉貨混口飯吃，攢了點錢娶了個媳婦，日子倒是過得去。
看到自己這個「爹」，郭浩不由得感慨，也不知道他是幸運還是不幸，總得來說能活著就不錯了。
郭二牛昨天接了一趟「大活」，給城北的一家大戶送貨，路途遠了些，送到了天都黑了，城門已經關閉，所以才沒回來。
第二天一大早，郭二牛就往回趕，昨天賺了「不少」錢，路過集市特意買了一兩肉，打算給娘倆改善一下伙食。
香噴噴的肉湯讓郭浩食指大動，他昨天就沒吃什麼東西，早上就著肉湯吃了三個黑餑餑，郭氏這才鬆了口氣。
「當家的，狗娃昨天好像中邪了，一大早就說胡話……」
（這裡就不用方言了，有的人可能不懂啥意思，總之他們說的是河南話。）
「中邪？我看著不像啊，這不聽能吃的嘛。」
郭二牛嚼著餑餑，含糊不清地說著，感覺有些發乾，端起碗喝了一口水，肉湯他一口沒動。
「可昨天確實奇怪，把我嚇得夠嗆，今早像是好了，興許是邪祟走了。」
「如此便好，我一個丘八出身的泥腿子，邪祟能看上咱家？興許是過路的大仙，看咱家沒啥也就走了。」
郭浩聽著倆人的對話，連蒙帶猜倒也能聽懂意思，什麼時候「窮」也能當成保護了，這古人的是多麼可憐，這可真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窮急眼了神仙都不怕了。
「那，相國寺還去不去了！」
「去什麼去，路那麼遠，一去一回要一天，人吃馬嚼的不說，還要給香火錢，而且還耽誤功夫，東邊有個王婆，聽說也懂這事，不行你找他看看，給兩個雞蛋就成。」
噗……
郭浩正在喝湯，聽到這話一口噴了出來，自己這個便宜老爹貌似有點摳門啊，好像挺會算計。
「你個瓜娃子，喝湯不好好喝，竟然還噴出來，老子一口都捨不得喝，看我不打你！」
說完抄起屁股下面的木板沖郭浩打來，露出兩塊石頭，郭浩嚇了一跳，起身就往門外跑。
郭氏見了也沒攔著，心說郭浩身上如果真有邪祟，這樣驅逐下也好，昨天她就想這樣，只是她膽子不夠。
而郭二牛不同，男人陽氣重，而且還當過兵，聽郭二牛說他還殺過人，邪祟應該怕他。
夫妻二人如此考慮，可苦了郭浩，這古人怎麼這麼暴力，自己這個爹都這個樣子了，一隻胳膊還有力氣打孩子，看樣子原來身體應該不錯，自己這個身體是隨他了。
郭浩跑出院子，郭二牛沒有追出來，他跛著一條腿，奔跑不方便，不可能追上正常的郭浩，只得站在門口破口大罵。
郭浩看著便宜老爹，覺得他也怪可憐的，也不想再惹他生氣，於是打算先躲躲再說。
經過一路打聽，郭浩解開了心裡的疑惑。
此時是天福五年，五代十國的後晉時期，當然現在的人不會叫後晉，而是稱為大晉，當今皇帝叫石敬瑭，正是那個割據燕雲十六州的歷史罪人。
此時的汴梁城，還沒有宋朝那麼繁華，隋唐以來，開封即為商業、手工業和交通運輸的中心，五代時又在此建都，城市原有基礎已不能適應社會經濟發展的需要。
城內都是有錢人，郭家在城南的一個村落，也就是後來外城的區域，相當於後世北京二環外，其實也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地方。
開封平時遠離戰亂，這裡的百姓還算安居樂業，郭浩看著成里的建築嘖嘖稱奇，隋唐以來，因為水路便利的原因，開封發展還是不錯的。
不過郭浩並沒有像城裡走，而是順著小路往外走，他們家就在城門附近，郭浩索性出了村，來到汴河邊。
回首望去，高大的城牆給人一種滄桑感，城頭士兵林立很是莊重，郭浩心中激蕩，這是歷史的共鳴。
遠處青山綿延，與青天連城一片，有雲掛在天邊，讓青山隱隱約約，時隱時現，道路兩旁樹木蔥鬱，空氣格外的清新，讓郭浩心曠神怡。
「雲來山更佳，雲去山如畫，山因雲晦明，雲共山高下。」
郭浩心中一動，忽然想起這樣一首詩，還順嘴念了出來，作者忘了是誰了，反正不是這個朝代的。
汴河邊，一顆大柳樹下，一個孩童語出驚人，竟然即興賦詩一首，按照這個劇本，應該有人擊掌稱讚，表示驚嘆。
然而稱讚他的人並沒有出現，等著他的是一塊石頭，正好砸在郭浩腳下，把郭浩嚇了一跳。
「卧槽，誰拿石頭扔我！」
剛醞釀的情緒瞬間消失，郭浩瞬間變臉，回頭破口大罵，只見幾個半大的孩童躲在遠處，一個人又扔了一塊。
「你妹的，小兔崽子敢拿石頭砸老子，看我不揍你！」
郭浩躲過石頭，抬腿追了上去，那個扔石頭的孩童沖他做了個鬼臉，招呼著幾個孩子逃跑。
郭浩看著幾個孩童，打算抓到了好好揍一頓，然而他忘了他現在也是孩子，跑了一會兒就跑不動了，而那幾個孩童也停下了。
「狗娃，昨天你欺負張三，今天這是給你個教訓，如果你在欺負張三，我們就拿石頭砸你，而且還不帶你玩！」
一個孩子一邊喘著氣，一邊指著郭浩說道，郭浩貓腰看著幾人，一邊詛咒設計師，一邊想著怎麼治理幾個熊孩子。
「好，我不欺負張三了，你們別不帶我玩，我給張三道歉行么，咱們一起玩吧！」
郭浩心裡冷笑，臉上卻露出憨厚的笑容，為首的孩子回頭看了看張三，張三長得很弱小，心思十分單純，以為郭浩真要和他和好，弱弱的點了點頭。
「那行，你來給張三道歉，我們可都看著呢，你要是在欺負他，我們就去找你爹！」
郭浩聞言連連點頭，慢慢走到幾個孩子旁邊，看著幾個半大的孩子，最大的十三四歲，最小的十歲左右，看他的目光都有些閃爍，好像是有些怕他。
郭浩心裡覺得可笑，自己怎麼和一群孩子計較了，可是扔石頭可不是小事，弄不好會砸死人的，所以郭浩還是覺得應該教訓他們一下。
「張三啊，昨天是我欺負你了，對不起啊，大家都是朋友嘛，你就別生氣了。」
郭浩笑眯眯地對張三道歉，語氣好像在哄小孩，其他孩子張嘴看著郭浩，好像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為首的孩子皺眉，他叫孫七，在幾人中最大，其他孩子都聽他的，他們都是窮人家的孩子，平時都在一起玩，他就是孩子頭。
而原來的郭浩有些憨，而且長得高大，孩子們都怕他。
這對他是個威脅，所以孫七一直孤立郭浩，避免他的地位動搖。
以前郭浩脾氣不好，一點就著，所以每次他都能帶領大家把他打跑，久而久之孩子們就以他為首。
如今郭浩忽然轉性了，這讓他感覺到威脅，郭浩給張三道完歉，轉身看向孫七。
「剛才就是你拿石頭扔我的吧，暗箭傷人算什麼好漢，有本事咱們單挑，你敢不敢！」
郭浩忽然提出挑戰，讓孫七有些措手不及，可是當著小弟們的面，他要是慫了以後還怎麼管小弟。
可是他雖然比郭浩大兩歲，但二人身形差不多，並不是孫七家裡條件不好，而是他天生就這樣。
「狗娃，你這是什麼意思！」孫七面露陰沉，這不是一個孩子應該有的神色，看來這個時代對百姓影響太大了。
「沒什麼啊，就是看你不順眼，與其背後傷人，不如光明正大的打一場，你年齡比我大，我應該不算欺負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