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陰陽錯線
第四回陰陽錯線
「恭喜秀才老爺,是個千金,長得俊得不得了。」穩婆抱出了一個小嬰兒,雪白粉嫩。
張秀才一步走了上去,揭開了襁褓,的確是個女孩子,他癱坐在地上了。
「不可能……」張秀才說道,「那白雲觀的老道明明說我妻子肚子里的是男胎,怎麼會是丫頭。」
既然是個女孩子,那張家大哥也沒有要這孩子,只是留下了雞蛋。
「大哥借我們的銀子……」張秀才的妻子躺在床上,卻記掛著這件事。
「這是什麼人家?」鄺露生氣了:「原來是生孩子賣錢的。緣機仙子,天帝陛下不能有事。否則你難逃其疚。」
「小仙謹記了,天帝陛下一定是好命,不會受苦的。」緣機仙子說道。
「天帝不在天庭,有一堆事情還沒做,我很忙……先走了……」鄺露倒也沒再說什麼,走了,走的時候卻是很開心。
月下仙人盯著緣機仙子突然說了一句:「你作弊,你收了鄺露小丫頭的好處。」
「你在說什麼呀……」緣機仙子說道,「這人是你踢下去的,我還沒寫呢……我還想問你,這天帝成了女娃,這話本子還怎麼寫?」
是啊,連翹也慌了,這不是出錯了嗎?她替緣機仙子捏了把汗。
「女娃就配個男娃給她,」月下仙人說道,「將來她母儀天下,綾羅綢緞,三千寵愛,兒女滿堂……」
「我就知道是你這個狐狸搞的鬼……」緣機仙子說道,「真是惡人先告狀呀,你就偏愛你那鳳凰,一心來破壞我的計劃,我豈能讓你成功?」
「是老夫做的又如何,何況真不是我做的,你不信算了,這潤玉想與錦覓在一起不過分呀,我為什麼不願成全,除非……不可能,他如今雖入了魔族,也不至於……一定是剛才推下去的時候出了錯……讓老夫好好想想……」
月下仙人拉住了連翹,往外走,連翹只聽見緣機仙子在後面喊著:「沒膽的膽小鬼……天帝陛下可沒有喝孟婆湯,當心點吧……」
「月下仙人……這是什麼意思?」連翹問道,「仙子在說什麼?」
月下仙人笑了:「那就是說潤玉腦中還記得自己是誰,不過沒有法力了,他現在是凡人了,他本是想去凡間去圓夢的,他一直認為在凡間,他可以獲得錦覓的芳心。」
「那錦覓呢?她也是帶著記憶嗎?」連翹問道。
「不能……這一定不能,那是作弊,緣機仙子不會答應幫錦覓的,好在我們可以幫,你是神仙對不?將來一定又機會幫錦覓。」
「不……我不要做神仙去見錦覓,我寧可做凡人陪著錦覓,不過我想作弊。」連翹說道。
「難喲,」月下仙人說道,他抓著自己的腦袋,「你好大膽子,這是違反規矩的。老夫覺得還是做神仙更好些……做凡人真不划算,連翹,你千萬別衝動,這幫錦覓,不如是仙身,那凡人見了你都會敬你十分。」
天帝做得比人未必做得,這就是天庭的規矩,那些上神上仙就是有錢有勢。
人間花開,雨過天晴,母親抱著新生的嬰兒,愛憐地看著孩子。
「其實女孩子也挺好……至少不用抱給大伯。」張生的妻子余氏說道,這個赤貧的家用僅有的米熬著粥被端上來了。
「也多虧大哥的雞蛋,才換來這些糧食,這孩子還是留不得,大哥家不要,我們把她賣了嗎,換些銀子,至少可以湊點銀兩,進京趕考的盤纏就有了。」
賣女?襁褓中的潤玉瞪大了眼睛,他不哭,家境不好有什麼可傷心的,眼前的爹爹是無情的,自己尚未有人間姓名就要賣自己。
「夫君,孩子尚小,你進京趕考也是明年之事,這一年中興許看著這孩子面子之上我爹爹會資助你。」余氏說道。
「你後悔跟著我了吧,我一窮書生,又不會經營,讓你過得這般苦。」爹爹說道,可是娘卻拉著他的手,「夫君,我是不會後悔的。」
父親對娘親還過得去,嬰兒大哭起來了,他餓了,人家的嬰兒自然會餓肚子。
「我們不賣女兒。」張生說道,他抱起了孩子,「這女兒長得挺好看,還挺像你的。」
女兒?剛才自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如今卻聽得真真切切。
「天帝陛下,小仙一時出錯了,望天帝陛下原諒。」潤玉聽到耳邊響起緣機仙子的聲音,這好脾氣也生氣了。
「朕要回天庭。」嬰兒說道,只不過在父母眼裡皆是呀呀聲。
「她在說話。」母親盯著自己,「多可愛,我們一定能養大她的,不讓她受委屈。夫君不要喪氣,這家我也會想辦法支撐下去的,何況大伯他們不會不管我們的。」
潤玉一心想聽的就是緣機仙子的解釋。
「除非你死……」緣機仙子說道,「你如今還是一個小嬰兒,連爬都做不到,唯一的法子就是不吃不喝,餓死自己,要不然我看要等上兩個月,等會爬了,好讓我安排你墜床而亡。」
食物的誘惑就在眼前,母親身上散出來的香味,還有就是凡人那種無知的衝動,潤玉都沒熬過去。
「這孩子如同一塊美玉,不如就叫她潤玉吧。」張生說道,「潤玉皮膚真是好,光潔無瑕。」
這明明是……怎麼他們可以這樣取名字,潤玉暗暗試著動用法力……凡人法力哪能還有?更熬不得餓,爹爹長得就像……他就是那個長得像天帝太微的那個秀才,娘親就像自己的生母簌離,這是緣分嗎?不是,他們在一起只是緣機仙子的安排,一定是緣機的安排,自己不該是他們的孩子。
「陛下,小仙還沒安排好,被那月下仙人誤了事,陛下千萬不可再飲食了……」
只有凡人才會貪圖一時痛快,自己來凡間為了是與錦覓再續前緣。這非自己所願,必須回去。潤玉瞪大了眼睛,不吃了。
「這孩子病了。」余氏急了,「怎麼不吃奶,這樣下去大羅金仙都救不了了。」
張生過來看了看孩子嘆道:「這孩子也不哭鬧,不像是病了……應該請個神仙來看一看才行。大哥在深山裡養蛇,他說在蛇山附近就有神仙居住。」
神仙?這凡人認識什麼神仙?多半是些騙吃喝的凡人,裝神弄鬼的。潤玉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但是把生他的余氏可嚇得不輕。
「我們不信巫神。」張生的嫂子是當地有名潑辣的夫人,張生大哥一直畏懼她,長著對丹鳳眼,柳葉眉,名喚塗瑤,父母原本就是山裡的獵人,她伸出了細長的手指在潤玉臉上撫摸,「她會不會不喜歡你這個母親,雖說是個丫頭,不過也挺討人喜歡的。想必她不餓……你們就是不懂……要不把她放我這裡幾日……」
余氏點了點頭,那張生帶著妻子離去了。
那塗瑤看到了嬰兒卻笑了:「你也有成為凡胎的時候,這下界來歷劫私自回去也要法力盡失的。依我說,安心在凡間住下,」
餓了兩日,感覺似乎要虛脫了,這人間的日子真是難熬。
「阿瑤,這孩子多久沒吃的了……」塗瑤的丈夫張鐮是孩子凡間的伯父,自己的妻子如何照顧孩子,他是看在眼裡的。
「不是我不喂,是她不吃。」塗瑤說道。
「那我去請山裡的那位仙人者來瞧瞧。」張鐮說道。
「你多什麼事……這孩子不要緊吧。」
「看看……哭都哭不動了,娘子,你也太粗心了,這孩子好歹是一條命,你答應我弟弟、弟媳要照顧他的。」
「我何曾對他們不好,你可別忘了,你爹娘偏心,從小給你弟弟什麼都是好的,他們連自己都養不活自己,你去幫他們也就算了,我好心幫他們,你還責怪我,你這沒良心的。」
張鐮是個好脾氣,他說不過媳婦,轉身離去。
深山藏古墓,這片林子里有座大墓,整日煙氣繚繞,那林深草長,卻住了一位老人,以採藥為生,張鐮與他一直有交情,卻也不知他來自何處,只知道父母帶他們隱居此地就見到這位老人了,這就是眾人眼裡的老神仙。
老神仙似乎已經有所準備,張鐮進屋的時候,他已經穿戴整齊了,一領葛袍,腳踏麻鞋,手持一根老藤杖。
「讓我看看這小娃……」老神仙低頭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嬰,只覺得兩眼發黑,兩腿顫抖,身子卻斜倒了下來,張鐮一把上去扶住了他。
「老了……」老神仙說道,「剛才感覺腳下發虛,這娃娃只怕是個邪物,留不得。」
塗瑤抱起了孩子,十分不悅:「他哪來的什麼本事,老眼昏花的?只會胡說,仗著自己懂點草藥就來蒙人,這好好的孩子怎麼就成了妖物?夫君還不送林老兒回去歇著。」
「不可以……」林老兒說道,「這孩子……不宜久留……」
「老神仙,你是什麼意思?」張鐮問道。
「這娃養不活……」林老兒說道,「不如早早丟了,免得傷心。」
塗瑤抱著懷中的嬰兒大聲罵道:「老兒,我就不信這個邪。不信她什麼都不吃。挺好的孩子,丟哪去呀,莫不給你做點心?」張鐮扶著林老兒,看著罵罵咧咧的老婆卻傻笑了。
「小祖宗,給個面子……」塗瑤取了一勺羊奶放在了嬰兒的唇邊。
潤玉眼沒花,剛才那老頭分明就是蛇仙。就算長了長須也就是他。「彥佑……你這個混蛋……」
只可惜別人耳中都是丫丫聲,先喝些再說。他張嘴了,那羊奶就那麼進入了咽喉。
「阿鐮,她喝了。這孩子還是聽我的,對呀,這就對了,不吃不喝的,亂墳崗喂野狗還真犯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