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失重感
高旗的參考建議在金處長的力薦下，得到了上級的重視，這對於一個還在試用期的公務員來說，算是小有所成，可一陣竊喜之後，高旗又突然意識到，在藏龍卧虎的部委里，這可算不了什麼。
部委里學歷、經歷比自己厲害的人太多，別說和老同志比，就拿和高旗一起來報道的龔偉傑和周筱雨而言，高旗都是用仰視的態度，更別提其他三位在基層擁有豐富實踐經驗，還沒報道的同事，據說有一個同志已經在原單位晉陞到了副處級，他考到部委之後，在級別上，已經是高旗的領導，還有兩位沒來報道的，已經都是正科級實職領導。
金處長依舊很忙碌，高旗也不好問他到底忙什麼，因為每次高旗去找金處長簽字或者請教的時候，他都沒有多餘的話，回答總是簡單直接，簽字的時候則是提筆簽完字就又開始忙了。
高旗卻很羨慕金處長這樣的生活。
金處長就像一個在科研所搞科研的科研工作者，他心無旁騖的為著一個科研項目廢寢忘食，總是把身邊的一切都忽略掉，這種生活帶來的好處就是不會被現實生活中那些煩心事所羈絆，可謂是滿滿的充實感。
不過這種狀態也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可能對身體不太好，要是自己真像金處長那樣，一整天坐在電腦和材料面前埋頭苦幹，那也許腰椎間盤突出和頸椎病這樣的問題就要來了。
今天還是金處長和高旗在辦公室裡面辦公，其他同志外出公幹的頻率越來越高，很多時候，整個研究室，就只剩金處長和高旗。
高旗心想，也許因為自己是新同志，資歷和經驗還不夠，所以不能像處里其他同志一樣到實地採集數據，而事實上，高旗渴望到實地或者一線去闖一闖，在那兒，他能得到最新，最前沿的數據。
比如部委的有些特派員就纏住中東，專門採集有關於石油的數據，為有關的部門提供相關的分析報告，他就覺得這樣的工作是他最渴望乾的，而有的同志則直接和統計部門聯合工作，到各城市了解經濟運行狀況和數據，這些同樣是他想要做的，因為只有這樣他得出的分析報告才是最切實際的。
現在的高旗，對於別人無比渴望的規律的上下班生活，竟然開始困惑起來。
現在的年輕人也許不是不需要像父輩一樣乾重體力活，卻需要乾重腦力活，很多程序員需要加班才能夠完成所公司安排的任務，而現在的生活節奏很快，通宵達旦的夜班工作很多，這種不規律的生活在壓榨著年輕人的身體。
所以，和高旗父母同齡的父輩們很看重晚輩有一份體面的，能夠按時上下班的工作。
一想到這裡，高旗就覺得自己得了便宜賣乖了。
臨近上午下班的時候，金處長似乎是把手頭的任務做完了，愜意的伸了一個懶腰，對高旗說：「小高，你對於短視頻發展現狀提供的參考意見，受到了司長的表揚呢，他說年輕人對於新鮮事物就是比他們這些老同志要了解的深入，司長鼓勵你要多用新角度和新思想對待工作，未來可能還需要你做更多的分析報告呢。」
「金處長，這得靠你的大力支持呢，我的很多觀點都是在你的引導下才分析出來的呢，況且，你幫我批註出來的許多邏輯和表述上的問題之後，這份報告才得以完成。」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高旗學會了一些小奉承。
金處長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小夥子可別學偏了，可別有溜須拍馬，阿諛奉承的的苗頭呀，在咱們部委，咱們研究室講究的是實事求是，而不是奉承導致低效率，年輕人現在別學那些歪門邪道，得把自己的真本事給展現出來。」
高旗撓了撓後腦勺后說：「金處長這麼一說，我可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是真心佩服你對事物那種敏銳的洞察力，一個人不可能對所有的事物都深入了解，但卻能靠一種本事看清事物的本質，我缺的就是金處長那種對事物的洞察力，我很想擁有那樣的洞察力。」
金處長笑了笑，說道：「小夥子別給我戴什麼高帽子了，你們金處長我現在恐怕還沒那種所謂的洞察力，我只是經驗比你豐富一點而已，我曾經在一個貧困的西部小城市裡面呆過，對於基層的一些東西比較了解，或者換句話來說，對於群眾的思想認知比較熟一點而已。」
「我也希望能夠去基層走一走。」高旗情不自禁的說。
「小，高別著急，有的是機會，在咱們研究室，可不是成天在辦公室裡面喝茶水看報紙的活兒，你在電腦上辦的那些活之外，得真的要去基層走一走這種機會得看安排，現在國家不是搞扶貧開發嗎？我想我們部委一定會抽人去的，到時候我推薦你去基層真的那才是尋找青春生活的地方。」
「金處長，我在大城市生活，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失重感，我不知道我這種奇葩的描述對不對，我現在就想得出這個詞。」
金處長淡淡一笑，說：「小高，你家鄉在哪兒？」
「N市。」
「N市，那可是大城市，你出生在大城市，來到另外一個大城市，卻有一種失重感？我懂你所說的失重感是什麼意思了。」金處長口吻有些像心理諮詢師給諮詢者作心理諮詢。
「這麼說吧，你感覺周圍的一些都是不真實的對嗎？或者這麼來說，周圍的一切和你的意識里概念有衝突，所以，感覺腳離地了，對吧？說起來真是怪怪了，這好像在說什麼懸疑心理學催眠似的，我都被我自己繞進去了。」金處長說著，自嘲的搖了搖頭。
可高旗卻覺得金處長說到了心坎里，他有些激動的說：「就是那種感覺，我感覺大城市周圍的一些不真實，和我看到的某些東西有落差。」
金處長撓了撓下巴，說道：「我明白了，小高，腳踏實地，看清繁華背後的真實，給自己一個錨，或許就不會有這種失重感了。」
剎那間，高旗感覺茅塞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