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血色試煉
時近晌午，山頭橙黃的暖陽帶著幾分炙熱難當。
銅皮的車軲轆在山道上被石子一磕，馬車好像要散架似的猛的一顫。
趕路的馬車夫有些擔憂的回頭看了一眼馬車的帘子，雖然他看不見裡面的動靜，但是隱隱還有些擔心那個今早坐上他馬車的那人。
那人的樣子看起來並不怎麼讓人放心，尤其是那裹在灰黑毯子裡面的身形佝僂著，還有那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應該是得了什麼大病。
雖然他出手闊綽，但是這山野里的老農倒也沒什麼壞心思，單純只是擔心他的身體狀況而已。
想了想，馬車夫還是抽空問了一句道。
「黃楓谷離這裡可老遠了，要是看病的話……」
話還沒說完，馬車裡就傳來了幾聲嘭嘭的敲擊聲，顯然裡面的人拍了拍窗框，不想多聊這個事。
馬車夫見狀，到底是不好多說些什麼。
而在馬車之中，一個男子半躺在馬車裡，被毛毯裹著的胸膛隱約見著一抹黯淡的金赤之色。
原本陳珏還打算再賭上一手，沒想到這野狼幫上上下下都這麼讓人不省心。
韓立一家八口盡數被殺，其實他並不在乎，只是這樣一來就少了一個牽制韓立的理由。
本來他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在評估韓立的實力水平之後完全可以用他的家人布下一個局。
依靠著野狼幫剩下的資源，陳珏完全可以造出一個防禦塔陣將韓立圍殺！
「蠢貨。」
心中暗暗罵了一句那個七玄門的廚房主事，陳珏心裡實在是有些氣憤。
不過想來那個廚房主事也活不長，暴怒之下的韓立不可能留他活路。
山路漫漫，一騎孤行。
從彩霞山的七玄門到修仙者修行的黃楓谷可謂是長路漫漫，遙遙無期。
只不過陳珏現在也沒有什麼辦法，索性劇情之中韓立也會在墨居仁的老家耽誤一段時間尋找解藥，無形之中也算是和他趕路的時間抵消了。
布置青櫆塔的時間消耗不是三五日就能完成的，韓立在墨家不會待太久，更何況以陳珏手上的資源想要將韓立擋在了墨家根本就不現實。
「黃楓谷嗎？」
一念閃過，陳珏看著灰色的布簾，目光穿過了車窗，穿過了群山，仿若是看到了那群山之外更有群山連綿。
建州位於越國北部，是越國十三州之一，多山川丘陵，人口稀少，並同時與元武國交界。
太岳山脈位於建州西部，方圓連綿數千里，不但各種野獸猛禽層出不窮，是人跡罕至的原始山林。
而就是那一片近乎數千里的巨大山脈，其實早已被越國七大修仙派之一的黃楓谷，佔據了數千年之久。
因為有一座超大的奇門大陣所覆蓋，幻象遮擋之下看似山嶺險峻，樹木蔥鬱，其實山中多是樓台殿落，更有一些腳踏葉子形狀法器的修仙者，在低空處飛來飛去，不停忙碌著。
三年後。
建州的北部，越國與元武國臨界的某個荒山上，站著數十名高高矮矮的黃衫之人。
他們衣衫迎風飄動，年紀還各不相同。老幼皆有之，但全都默不作聲的站著。
分作兩列的人群最後面的邊角上，站著一個面目黝黑、相貌普通的青年。
他低著頭，始終看著自己的腳尖，目光不敢斜視分毫，似乎非常的拘謹。
任由誰都想不到，這個看似拘謹的鄉里野孩子，此刻心中的怨恨和不甘。
在黃楓谷三年，單以偽靈根的資質，每天打理葯園卻可以從長青功九層一躍升至十一層。
這樣的成績，已經足以引人注目，但是韓立並不在乎，甚至覺得遠遠不夠。
這三年裡他每天都會想起七玄門，想起彩霞山道旁掛著的那八具屍體。
「父親韓天生，大哥韓鐵，二哥……」
一個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在腦海中閃過，韓立心如刀割，攥緊雙拳極力穩住情緒還是忍不住顫抖不已。
三年前彩霞山中那個佝僂的身影，那個化木成精的修仙者！
這麼多年來，韓立無數次質問自己當初的選擇是不是對的，如果不是自己走出了山溝，如果不是自己選擇了這一條路，那麼自己的家人朋友怎麼會橫遭不測？
「是我錯了？還是這天錯了？」
恨意絕然之下，韓立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遙遙天際。
這天地浩渺，眾生蒼茫，他的至親至愛慘死一方卻根本無人問津。
「螻蟻不問，天地眾生終究只是芻狗瓦雞嗎？」
攥緊的雙拳隱隱見著青筋陡起，韓立緊咬牙關，隱隱感覺到嘴裡的血腥味四起。
或許是因為韓立此刻太過憤怒，以至於都沒有注意到領隊的那五人之中，昔日引他入門的那位王師叔抽空回頭看了他一眼。
對於韓立的修鍊速度，便是這個王師叔也頗為詫異。
按理來說一個偽靈根的小後生，無論怎麼算都只能說是資質平平而已，而且他在門中也不是什麼要職，僅僅只是管理葯園的雜役而已。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年輕人卻在短短三年時間，以一個近乎天才之資一躍到了長青功十一層的地步。
不得不說，這其中的緣由，便是這管事的王師叔也不由得暗暗記下「韓立」這個名字。
「沒想到此子倒也有些膽魄，竟然以區區十一層的修為就敢參加血色試煉。」
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那王師叔回頭看了一眼韓立，可惜沒見著正臉。
血色試煉是越國七大宗門由來已久的傳統，自從發現了那一片生長著靈藥的禁地之後，七大宗門就聯手管理著那一片地域。
每隔五年，七大宗門之中就會挑選出一批弟子進入其中，無規則無限制，只要能夠帶回草藥即可。
因為修為境界限制在了鍊氣期，所以剛開始這些小輩還十分克制，但是隨著靈藥消耗增加，漸漸的血色試煉禁地之中的靈藥不再充裕，一些小手段和小摩擦逐漸演變成了真正的血色試煉。
如今雖然黃楓谷的這幾位主事長老還神色如常，但是身後排成兩排的那幾十個黃楓谷弟子有的已經嚇得面色發青了。
生殺不忌，天道至高，這世界本就是如此的殘酷。
眾人的諸般心思還在心頭，突然聽著有人小聲驚呼一聲，眾人抬起頭一看。
天邊幾點星星樣的光芒閃爍，隨即便是一連串的黑點出來。
在黑點們的下方，銀光閃動，似乎黑點們就是乘坐著這些星光，從天外而來。
待到那人影逐漸清晰了，才見著是一行身穿灰色道袍的修仙者，手持拂塵，頭盤道髻，頗為正式。
他們腳下的亮光原來是一道白色無暇的虹橋，虹橋上銀光點點，不知鑲嵌著何物。
人群中有眼界高的，一眼就看出了那些人的來歷，小聲討論道。
「是清虛門的弟子，那是他們的飛行法器雪虹綾。」
見著別的宗門弟子到場，黃楓谷幾個領頭的長老自然也迎了上去，那王師叔也無暇顧及韓立，徑直迎上去閑聊幾句。
隨著清虛門出現，沒過多一會兒，其他幾個宗門的弟子也逐一到場。
乘坐著巨大青玉雕成的天月神舟，掩月宗一眾白衣弟子俊逸瀟洒，男俊女靚，的確不愧掩月之名。
在船上，為首的是一位婦人打扮的女子，一舉一動間倍生芳華，美麗動人。
她便是這次掩月宗的領頭人，霓裳仙子。
過了沒多久，巨劍門的人也來了。
他們皆是一身黑衣，背負一把一人高無鞘巨劍，神色冷酷無比。
相較於巨劍門的冷酷，靈獸山的人則是穿得花花綠綠，身上各種皮囊、口袋全都一大堆。
細看之下，似乎還有活物在皮囊中鼓動，讓旁人見了不由得暗自警醒幾分。
除去了這五個宗門稍稍有些顯眼之外，化刀塢及天闕堡的弟子則是規矩了很多，除去了門派服飾稍微有些出奇，門中弟子的反應和黃楓谷的弟子差不多，緊張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從明面上看起來，掩月宗，巨劍門，靈獸山，這三大門派的弟子修為應該是強過其他四個門派，單從他們的神色就能看出點端倪。
一眾門中長老互相攀談之間，七大門派的弟子也暗自打量著顯眼的人物。
細碎的言語之外，黑黑瘦瘦的韓立站在角落毫不起眼。
「這次我一定會得到築基丹。滅門血仇，必有血償！」
心中狂吼一聲，他總算是從那痛苦的回憶中清醒過來，抬起頭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竟然注意到了暗處似乎是有人看了他一眼。
韓立對於別人的目光十分敏銳，他猛地一回頭，赫然發現身後竟然還有一個身著黃衫的年輕人。
相較於他黑黑瘦瘦的面龐，那個年輕人的臉色則是有些異樣的蒼白，看起來跟世俗紈絝公子虛耗過多似的。
不知怎麼的，韓立見到他，下意識的就皺眉問道。
「你是？」
那臉色有些蒼白的年輕人嘴角微微一揚，看著韓立和善的笑了笑。
「小姓陳，單名一個珏字，王字旁，玉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