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源於深海（4）

「其實你本應該比現在混蛋的多，不過也多虧是我師傅早在二十年前種下的種子，現在的你看起來似乎真的硬生生糾纏著靈生形成了一個靈魂。」

「你在說什麼？」朔凱已經吃掉了那個一直在不停說著什麼的圓球，直到最後一刻的時候，那東西似乎還依舊在求饒，「這東西吃完我會怎麼樣？」

「會重新擁有你的一切，屬於海洋的一切，」卜仔細地觀察著朔凱的靈魂波動，那種完美的協調不像是重新融合力量的反應，「只不過我現在也搞不懂了，我的算完全被這天下最大的變數攪動了。」

「我以前是個什麼東西？」朔凱拔掉了自己胳膊上長出的一縷枝條，隨手扔到了海水之中，「在我成為訾桐梓的兒子之前。」

「諾，我帶你去看看，」卜在虛空中一踏，天地景光摺疊翻轉，沒有任何的空間波動反應，朔凱就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完全改變了，「這就是你曾經的軀體，那些漂浮在外面的是你軀體誕生而出的子嗣。」

迷霧籠罩的海面上出現了一座陡然隆起的山峰，那山峰的邊緣完全由木質纖維組成，一些鮮活的組織仍舊在涌動、生長。

「巨樹，一棵以星空為彼端，以大地為基底而蓬勃的植物，也是這顆星球最初的創造者，」卜將朔凱輕輕放到了他的軀殼之上，那種沒有由來的熟悉感湧上了朔凱的心頭，「而在巨樹滅亡之後，它的種子存留在一些殘破的軀殼之中，於千百萬年間再度聚合而成一顆種子。」

「這顆種子稱霸了自己曾經紮根的海洋，開始再度進行上一時代沒有達成的目標，想要繼續攀緣到星空之中。」

「但萬物靈生已然分化，怎能由其擺布，於是諸多靈生展開了與滔天巨獸洬愷的戰鬥，最後據說神明降臨了，將巨獸分裂成十塊，形成了天地間的幾座山脈。」

「這座唯獨位於海上的山脈，由巨樹心臟所構成的活體，名為沉沒之冢，以海水浸泡著巨樹活性最大的一部分組織，來讓它產生簡單的自我意識，分化原本巨樹的意志。」

「顯然，比我預估的要成功很多，畢竟我也沒能算到師傅能把你的靈魂直接雕刻成人的形狀。」

「我覺得，這東西……它像是我的兄弟……」朔凱摸著那座活動的山脈，感應到他存在的組織用一根搖擺的枝條回應了他，表現出一種遲疑的親切，「我們都源於一個生靈，我是魂分，它是骨肉，對么？」

「沒錯。」

「你現在需要我做的，不會是重新融骨鑄肉吧。」

「你也不想它就這麼渾渾噩噩地浪費自己的力量，對吧。」

「渾渾噩噩的么，像是海藻一樣又蠢又笨地生活著，只憑本能來生存，但又強大的離譜……」

「這原本是你的夢想，對么？」卜喚醒了自己身邊的一朵花瓣，綻開的十幾重花朵帶著鮮紅的印痕，裡面隱約可以看得見一絲血跡。

「對，這是巨樹深埋在我心中的夢想，或者說，它覺得生命的最終形態便是如此。」

「那麼，朔凱你呢？」卜用手指在花瓣之中輕輕點了一下，那朵花便再度恢復了骨朵狀態，瑟縮了回去。

「我……難道不應該遵從巨樹祖先的意志么？」

「你自己清楚自己的感受，不用我去說。」

「李將軍的船現在在哪？」朔凱轉頭看向卜，後者正目光灼灼地凝望著他。

「你自己也知道。」

卜伸出手，裡面裝著一朵盛開的花，但這朵花毫無顏色，純凈如玻璃的花瓣和枝幹上有一圈螺旋紋路。

朔凱接過那朵花，瞬息間，花瓣和骨朵合攏，無數螺旋紋路凸起成為鋸齒，將朔凱的手指切開了諸多破口，鮮血奔涌而出。

鮮紅的色彩被那朵花吸收了大半，感應到這一切的碩大生物終於醒了過來，本能讓它注意到了這個與自己血脈同源的哥哥，也讓它品嘗到了力量的味道。

渴望的情緒讓它本就沒有多少的理智開始驅動所有的力量去吞噬掉這個散發著極大誘惑的傢伙。

山峰在朔凱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開裂成一張巨口，然後以無數木質的鋸齒纖維將他包裹其內，吞入腹中。

黑暗的世界中只有纖維和水分存在，而且那些水混合著濃烈的酸，侵蝕著朔凱的皮膚，抽動著的纖維條更像是一串鏈鋸，將他的軀幹一點點破碎開來。

但是他沒有反抗，也沒有表現出痛感，像是超脫一般，閉目而坐，忍受著這阿鼻地獄。

身體的最後一塊組織終於被切成了碎塊，酸液也將其徹底分解成了碎渣，巨獸滿足地將那些碎渣融入了自己的身體之中，等待著自己身體力量的成長。

我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一點都不驚訝自己曾經擁有的一切了，因為我根本就沒有忘卻，只是靈魂的形狀變成了人類的模樣。

身體徹底破碎之後，我才真正的……睜開了眼。

朔凱人形的靈魂突然開始了擴張，以一粒芥子驟然明馳宇宙，無數曾經被忽略的細節以及感受重新被放大，清晰的記憶每一刻都毫無遮掩地展現到了他的眼前。

擁有。

屬於巨樹心臟的那個可憐的意識連慘叫都沒有來得及發出就被強大的靈魂質量碾碎了，根本不在一個維度的靈魂凝聚著前所未有的龐大力量，逐漸適應著這幅軀體。

「感覺怎麼樣？」

「我現在還能聽得懂你說的話，但僅限於此，巨樹的大腦已經不剩半點殘餘了……」

「心臟就夠你用了，作為幫你找回身體的報酬，我想讓你在這片海洋中再待三百年，」卜直接踏入了朔凱擴展后的靈魂之中，「之後我會親自送你去星空之中。」

「三百年……為何？」

「成為人類的海神，加速他們的航船往來保證三百年的風調雨順就行。」

「行吧，但我覺得自己似乎還虧了點什麼。」

「比如說？」

「我想隨時回人類那邊逛一逛。」

「好辦，不過你還得幫我一個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