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老朱出手
屋內,一盞盞中的燈花劈啪作響,將原本應該昏暗下來的房屋,照的一片亮堂,便是有一隻老鼠,在這種環境下也根本藏不起來。
兩兄弟坐在一張桌子的兩個對面,其中方禮正皺著眉頭訴說著方家的往事。
「按張子善的意思,父親應該率軍溯江而上,窺視江東,北奪青、徐、遼海一帶,進而獲得稱霸資格,不過父親卻拒絕了。」
頓了頓,方禮雖說已經相信了方信是個妖孽,但還是忍不住考校道:「你猜父親為什麼不同意?」
方信稍作思考,便攤手道:「元廷的軍隊,很強,強的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父親應該不像在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佔據這麼大的版圖。
尤其是又沒有那麼長的防備線軍力,一旦控制了這大片的疆域,必然會遭遇元廷的重重打壓,就像是現在劉福通等人的遭遇一般。」
「是啊。」
方禮也是嘆息一聲,點著頭道:「父親便是因為想到了此處,才會拒絕了張子善的提議,元廷雖已不得人心,但卻多的是人願意為其賣命,一旦掌控那麼大的版圖,必然會遭來這頭猛虎的窺視。
而且,張子善也不想想,我們旁邊還有一個朱元璋呢,那時候的他,雖不像如今這般如日中天,卻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可忽略的。」
「你提出的邸報,確實很不錯,也能掌控數百里之外的事情,也是歷朝歷代都在用的。可要是元廷過來,如今我們這薄弱的根基可根本抵擋不住元廷大軍。」
方禮提出這些,主要是想告訴方信,他們不可能跟元廷對著干,起碼不能明面上對著干。
元廷那些人,說句實在話,在方禮看來差不多就跟棒槌一樣。
他們腦子憨直的很,如果只是割據一方,他們願意容忍,甚至給予安撫,但要是誰敢剝奪了朝廷才有的權利,就等著他們迎頭痛擊吧。
像稱王稱霸,建立自己的邸報之類的剝奪元廷權利之事,他們絕對無法容忍。
便像是這年頭第一個稱王的,以及第好幾個稱王的,都已經被元廷剿滅了,剩下的劉福通等人,也不過是強行撐著罷了,而這些人之中,還包括了滿頭是大包的張士誠。
「邸報不能建,那我們能不能從側面建立一個搜集信息的官署呢?就掛靠在父親的行省參政之下,這樣總行了吧?」
方信喝了一口茶,想到方禮對元廷那些人的評價,笑了笑道:「我覺得他們的腦子應該不會拐彎才對,這麼做估計不會觸碰底線。」
若非還要運送災民過來,並且逐步地將諸島嶼開發以容納更多人,他方信才不會考慮這麼多。
直接反了就是,就跟他爹方國珍乾的事情一樣,把整個太倉…好吧,現在太倉屬於他們的,燒不得。
但把其他的倉庫都給他燒了,元廷難道不會來進行招撫嗎?
方禮思索后,覺得這個方法可行,笑著敲擊桌子道:「這也是一個辦法,不過做的時候要隱秘一些,另外還要給當地官員送去金銀珠寶,這方面的事情就讓父親去做,咱們兩兄弟繼續開闢各海島。」
有著許家的幫忙,從福建送封信回去還是很容易的。
兩人寫好了信,各自寫上名字后,很快就發了回去。
這封信很快就到了方國珍的桌面上,得知正在建造的城池,以及愈發被開闢出來的耕地,他更加相信方信可以開闢一個不太一樣的海上之路了。
「幹了!」
咬了咬牙,他一面發了一封建立情報官署的同意文書前往呂宋,另外一面則是給江浙行省右丞相達識帖睦邇送去了無數金銀珠寶。
這其中,有不少都是他準備逃到海上之後要用的,但是當得知海上有那麼多金礦在被開闢后,他就不是那麼在意了。
「花出去的金銀,才是真的金銀,若是一直存著,早晚有一天會沒有的,更何況我兒出息,已經佔據了好多金礦,待來日揮師海上,必可重新聚斂錢財。」
想著這些的時候,方國珍便一點都不心痛地把金銀送了出去。
達識帖睦邇是個妙人,也是一個很講究誠信的人。
在收到方國珍給予的金銀珠寶后,他很快便同意了下來,但另外一方面又暗戳戳地告訴這個海盜不要那麼囂張,別以為在海上稱王稱霸就如何如何……
換了之前的脾氣,方國珍搭理他才見鬼,要知道,早在他勢力初成的時候,元廷的書信大部分他都是愛不搭理的,更不要說是一個小小的達識帖睦邇了。
但現在,既然要用這個人,以及還在海上漂流的兩個兒子,他忍了這口氣,並且表示了對達識帖睦邇的尊重。
這位江浙行省一下子就開心了起來,連連誇讚方國珍知道進退。
兩人來來回回書信數封,總算是徹底議定了所有事情,之後方國珍就以有事為由,再也不搭理信中的「好朋友」達識帖睦邇了。
……
隨著一艘艘的船舶入海,一個個的災民隨之消失不見,各方勢力都聽到了消息,其中朱元璋是最在乎的。
別忘了,他老人家可是最中間的,要是方國珍跟張士誠等人達成某種不可告人的約定,哪怕他最後能贏陳友諒,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了。
於是,坐在應天府官府當中的老朱同志,皺著眉頭問道:「你們怎麼看近來方國珍的一系列行徑,他是當真要出海去蠻荒之地,還是要一步步地重新在亂世站穩腳跟?」
「主公此時應當動一動了。」
李善長看了一眼劉基,發現後者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后,便施施然地上前拱手道:「方國珍近來頗有一些大動作,而且他的勢力根本並沒有多大的動搖,眼下又逢主公與陳友諒交戰在即,不如攻取婺州,以扼其咽喉。」
「好。」
在其他人沒有要表達的意思后,朱元璋眼睛一眯,便答應了下來。
是日,方國珍還在想著海外稱王稱霸時,得到了一個不怎麼好的消息……
朱元璋攻下婺州了。
凡是看過浙東地圖的人,都應該知道方國珍眼下佔據的乃是哪幾個地方,也更應該明白,在這個時代名為婺州,到後世被譽為金華的所在,究竟有多麼重要。
方國珍還是有一定戰略本能的,在婺州被攻下來之後,他感覺脖頸都被狠狠地抓住了。
慌亂過後,想到頭頂上的張士誠,腳底下的閩三忠,方國珍決定冒險一搏。
「我欲進獻溫、台、慶元三郡予江左中書左丞,只求留一條殘軀苟且偷生。」
朱元璋得到信的一瞬間就確定,這絕對不是方國珍寫出來的,大概率是他手下那個專門代筆裝可憐的詹鼎所寫。
只不過這意思嘛……
朱左丞很滿意!
於是,次日他便派遣主薄蔡元剛出使台州,給識相的方國珍一點小小的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