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步步成霜
最後的囑託也有了著落,凌修譽站在高台邊緣,兩隻手成拳捏在身側,沒人瞧見的眉宇間已然覆上了一層白色的霜。
他深吸一口氣,凝神看準了山壁上的深凹處,提氣,凌空踏出一步。
這一腳踏在了火海之上,底下便是萬丈深淵,深淵之中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火海。
圍觀的幾人卻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一腳,凌修譽竟然踏實了。
幾道視線往他邁出去的那一腳上凝結,黑色的軟靴底下竟然結成了一層銀白的寒冰。
火海之上凌空成冰。
方陳龍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驚愕。
凌修譽用的是寒冰的功法他自然早就知道,可是卻不知道他竟然用的這般爐火純青。
不,據他所知,即便是以寒冰功法著稱的蒼山也沒有幾人能做到這般。
賀鳳庠或許可以。
接著,凌修譽並沒有給他留下多少驚愕的時間。
方才那一腳似乎只是試探,一腳踩實,凌修譽竟然伏了身子,快速地朝前面掠去。
百丈的距離,不過瞬息就已經走完。
如履平地。
凌修譽的身影漸漸遠去,他的白衣在之前所指的地方停駐,讓人看清了他的方向。
而他所踩過的地方,那些瞬間就結成的寒冰竟然在半空中凝結成了一道冰橋。
足足百丈。
步步生冰。
這道冰橋再一次印證了方陳龍心裡的猜測,或許只有隱靈宗的宗主賀鳳庠才能壓製得了凌修譽這般造化了。
其他人,若是震驚,也不是不震驚,只不過遠遠沒有帶給方陳龍的那麼震撼。
九芷和燕西樓都知道凌修譽的底細,賀夫人的高徒。
於九芷來說,她相信的是這個人。
於燕西樓來說,卻是不由想起宗主提及凌修譽時臉上的不甘。
那時,她是真的想殺了凌修譽的,即便是現在,殺心仍在。
他現在終於理解那份不甘的來源了。
若凌修譽是西山之人。
可即便他不是西山之人,他也是主子的男人,以兩人感情的堅摯,是不是西山之人又有什麼區別嗎?
追魂人的存在又是為了什麼?
思緒轉過,燕西樓仰頭,長長呼出一口氣,唇上的顏色確實更深了幾分。
西山還有許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啊。
「我最多還能撐一刻鐘,你們最好快一點。」
山壁之上,遠遠傳來凌修譽的聲音,傾注了真力,迴音在這看似密不透風的地方傳出很遠。
「走。」
九芷擔心凌修譽的狀況,一刻也不想在這邊多待下去。
看到方陳龍已經踱步過來的身影,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異色,搶在方陳龍之前上了冰橋。
她怕先到那邊的方陳龍會趁著凌修譽虛弱時對他下手。
燕西樓很有眼色地緊跟在了方陳龍身後,他若有絲毫不軌,便能夠在第一時間將他一腳踹下去。
「小子,跟緊了。」
朝著祝霜招呼了一句,便也上了冰橋。
這冰橋是凌修譽一步一步踩出來的,並沒有多寬,能容納兩腳已是不易。
在上面不能運功,只能靠著自己的雙腳走過去。
一上橋,九芷就感到了一陣頭暈目眩,她連忙收回了往下看的視線,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這才穩住了身子。
心卻剋制不住撲通撲通地跳著。
不足一丈的冰橋,其下便是熱氣喧騰還吐著火舌的火海,只要一步走錯,便會葬身於火海之下。
即便不畏高的人,到了這上面也難免有些膽顫。
前面三個都是有武功在身的人,不用真力,輕身的身法也不會差到哪去,此時正有條不紊地沿著冰橋前行。
走到半路,燕西樓想起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落在身後的祝霜。
眼中沉了一抹思忖。
他竟然就跟在自己身後不遠的距離。
步子雖然沒那麼穩,卻也沒有慌亂到走不動路。
感受著腳下的冰橋正在慢慢融化,燕西樓收回視線,轉身,前行的速度更快了。
九芷是第一個到達凌修譽身邊的,見凌修譽靠在山壁之上,果真有些虛弱,快步走過去,即將貼上他身的手被他抓了個正著。
凌修譽搖頭,眸子里的深邃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要令人心醉。
一不小心就會被捲入無底的漩渦之中,就此沉淪。
她收回手,尚有些不甘心。
凌修譽的唇上已經是一片烏黑之色,額頭上也滲著細密的汗珠,九芷伸出手背探了探他的腦門。
冰涼一片,比抓著她的手還要冷。
要築成這樣一座冰橋,對他來說也不是易事。
收了手,從懷裡摸出一顆藥丸來,不由分說便塞進了他的嘴裡。
「呵呵,夫人的好意為夫心領了。」
頭頂之上,凌修譽卻低低地笑出了聲。
他最喜歡看九芷為他著急的樣子,那雙綴了無數星輝的眸子里就只有他一個人。
「啪。」
正要捏上她臉頰的手被人無情打掉。
低下眉眼來,九芷正笑目晃晃地看著他,眼睛里的深意叫他不敢輕易揣測。
他不由苦笑,她這睚眥必報的性子是不是也該改一改了?
「誰是夫人?你夫人可是在昭華殿里呢。」
「胡說,朕分明還沒立后,昭華殿里的也不是朕的夫人。」凌修譽義正言辭,見九芷眼神一跳,連忙追加了一句。
「我的夫人就在我眼前,總是讓我找,讓我操心的女人。」
九芷挑了染著媚色的眼睛,「怎麼,你不願意?」
「為夫自然是願意的。」
凌修譽咬牙,險些把自己的舌頭都咬掉,可面前這人卻是不想再聽他說話了。
九芷扭頭,看向凌修譽身後的洞口。
伸手不見五指。
在高台上看得不真切,這洞口比她想象得還要開闊。
正想踏出腳去,卻被凌修譽攔了下來,他搖了搖頭,視線落在了後來趕到的幾人身上。
回眸望去,他們一路踩過來的冰橋已經漸漸融化了,在火海的炙烤下直接變成了一灘冰水,在空中無聲消散。
除了還黏在腳底的絲絲涼意,連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
走在最後的祝霜剛好踏上了山壁,回過身來也是一陣后怕,一雙乾淨的眼睛里又是恐又是亂。
看著這人的舉至,九芷不由眯起了眼睛。
方才在橋上她沒有回頭,沒看到這人的反應,卻也沒有聽到身後有什麼慌亂的場面。
難道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若是把青竹扔上來,怕是連眼睛都不敢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