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恭候多時
她……
凌修譽心念一動，卻又止歇下來。
他看著站在那裡的九芷，竟是生不出一絲褻瀆的念頭。
虔誠，一如方陳龍對點燃這九根明燭一樣虔誠，他對九芷，也是如此虔誠。
說不出到底是哪裡，這是如今站在明燭之前，轉過身來，視線里卻並沒有他們的九芷給他們唯一的感覺。
「九兒。」
心頭被恐慌蓋過，凌修譽下意識開口喚了一聲。
「嗯？」
耳旁鑽來熟悉的聲音，九芷終於回神，視線落在了現實的世界里。
方才她凝望的地方是這片黑暗的盡頭，就在這瀚明台的深處，她看不清，卻覺得那裡有什麼在召喚著自己。
一眼，心裡源頭之河彷彿流經了亘古那般久遠。
「明燭已燃，依照瀚明城的規矩，我是瀚明城的新任城主，不錯吧？」
她朝著凌修譽淺淺一笑，隨即看向了祝霜。
和她冥冥之中只有一種直覺相比，這個少年一定知道更多的事情。
「是的，瀚明城新的主人已經誕生。」
祝霜抬著眼，比九芷高了些許的身形微微顫抖著。
九芷皺著眉頭，一眼竟然將這一直有些鬼祟的少年看穿了。
他在激動，在欣喜，為了她成為城主而欣喜。
她是不是遺漏了什麼？
「見過城主大人。」
祝霜一手搭在胸前，一手緩緩扣在那手背上，兩隻手微微錯開，低眉斂目，他恭敬地對九芷行了一禮，瀚明城的禮。
聲音醇厚而溫潤，哪裡還有畏畏縮縮？
抬起頭來，祝霜笑得很淺，可這笑容里滿是對九芷的傾慕。
不，是對新城主的傾慕。
明燭之後，一扇厚重的石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出路就在眼前。
可是此時幾人的心思卻都不在尋找出路之上了。
祝霜前後反差如此之大，再傻也知道之前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是刻意偽裝出來的，他們還都被他給騙過了。
方陳龍耷拉著腦袋，看著膝蓋下空蕩蕩的地方，神思複雜，腦海中不時回蕩著祝霜的聲音。
半晌之後，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胸中的重壓忽然輕了下來。
他撐著上身，在地上轉過身來，做了和祝霜同樣的舉動。
「恭賀城主大人。」
緩緩開啟的石門之中，抱著黑貓的老者輕笑著踱步而來。
「城主大人遲遲不來，老朽等得很是心急。幸而在老朽入土之前，還能看到大人的身影。」
「喵。」
被鍾叔抱在懷裡的黑貓在他胳膊上綳直了後腿，一下子跳到了地上，貓步輕俏，它繞到九芷腳邊，竟然親昵地蹭著她的袍子。
「老朽鍾瀚明，在此恭候大人多時。」
見黑貓如此行徑，鍾叔眼中的笑快要溢出，他緩緩合了雙臂，錯手行禮。
被皺紋擠得快要合成一條縫的眼中有著太多九芷看不懂的神情，激動，雀躍，完成了使命卸下重任的輕鬆……
方陳龍的臣服是迫於情勢，她看得出。
祝霜和突然出現的鐘叔這般她卻是看不懂。
凌修譽和燕西樓神色複雜，裡頭裝著和九芷同樣的疑惑。
「幾根明燭已經點燃，你便是瀚明城的主人。」
恭候已久的主人。
鍾叔的視線落在那幾根搖曳的明燭之上，心裡默默補充。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移步城主府中吧，知道各位此行勞頓，老朽已經備下了豐盛的飯食。」
九芷心裡彷彿被許許多多張網嚴絲合縫地包裹了起來，空洞密密麻麻，卻透不出一點光來。
這是一個陰謀，一個針對她，或是西山，所圖甚大的陰謀。
她在心裡如此說道。
許久才將眼中的複雜平息下去，她給了凌修譽和燕西樓一個眼神，跟在鍾叔後面往出口走去。
鍾叔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有些落寞的方陳龍，臉上的笑意驟然止住，他拍了拍巴掌，兩個穿著白袍的男人走了進來，將方陳龍架起，飛快地消失在了三人的視線之中。
這些白袍人他們當然認得，今天早起，他們就是穿上了同樣的白袍混入了他們當中。
出了石門，入目便是一條斜著向上的通道，和他們下到瀚明台之中扥一條沒有什麼不同，除了方向。
「這裡是萬丈之下的地底，被各位之前看到的般若火海還要深上幾分，同各位下來的通道一樣，這裡直通波若之海。」
九芷本就有所猜測，此時更加肯定，兩條暗道連通了波若之海和真正的瀚明台。
那巨大的黑色旋梯，不過是通往真正的瀚明台入口的台階而已。
下行的通道走了將近兩個時辰，上行卻只是半個時辰而已。
出了通道，幾人已經站在了來時分列兩側等候了許久的地方，這處暗門和山壁完全是一個顏色，又在這裡待了許久，他們誰都沒想到去查探一下。
「老夥計，還不快跟上。」
那隻黑貓落在了後面，鍾叔遙遙地朝著身後喊道，顯然是不打算在這裡多待。
外界所見的所謂瀚明台的入口不過是一個地牢一般的入口，此時站在入口之外，太陽已經朝西斜了下去。
城主府外等候消息的眾人還在聚集著，外面守著的侍衛看到鍾叔領著人出來，對著幾人一抱拳，大步流星地跑去傳話了。
「新任城主乃是西山九芷姑娘，繼任之禮於三日之後舉行，城主大人名諱為忌。」
等了一天的眾人就只得了這樣一句話，連鍾叔和新任城主的面都沒見著，城主府的大門就緩緩閉了起來。
先前到城中去搜捕白雲幾人的禁軍統領方才回來複命，卻是沒有見到鍾叔的身影，此時正帶著一幫兄弟往這裡走來。
「鍾叔……」
話還沒說完，禁軍統領和他身後的二十人小隊便七扭八歪地躺倒在地。
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眾人之前。
白雲手裡晃著新換了扇面的摺扇，饒有興趣地看著鍾叔和他身側并行的九芷，挑起一邊眉毛。
「看來這裡的麻煩已經被你們解決了。」
不多時候，剛剛把方陳龍送到府上廂房的連個白袍人便急急忙忙趕了回來。
「鍾叔，出事了。」
在新城主面前如此慌張，不成事的東西。
不悅兩個大字寫在鍾叔腦門上，他看了一眼九芷，見她神色間並無異狀，這才吐出一個字。
「說。」
「府上……府上的人都被迷倒了。」
迷倒了？
九芷眯起眼睛，看著白雲笑得明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