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趁我還是人
江礪的語氣愈發危險:「你如果覺得,這件事我自己去問她,比從你這裡知道更加合適,那我就親自問她。」
周途天人交戰良久,本著對江礪人品的信任,終於一咬牙坦白:「一年前,她曾經來我們局報案,正好我值班。」
「報案?報的什麼案?」江礪的聲音聽起來倒還平穩,但已隱隱有些發沉。
「強姦未遂。」周途說完,電話那頭便出現一陣短暫的沉默,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卻能感受到冷冷的氣壓,他繼續說下去,「她有個追求者,好像還是個富二代,有一次喝多了酒,深夜闖到她家……」
江礪語氣森然:「那是追求者嗎?那他媽就是個強姦犯。」
「咳,未遂。」周途重新整理好頭緒,繼續說下去,「她當時跟別人合租,出差的室友提前回來了,及時把人給拉開了,沒釀成大的後果。」
江礪不在乎那些過程,低聲詢問:「結果呢?」
「要不你還是自己問問當事人?」
「我問?」
周途立刻改口:「我只是接警,後來是我一個女同事負責的,我回頭幫你打聽打聽。不過,這種一般挺難立案的,你得有個心理準備。」
江礪掛斷電話后,煩躁地扯開襯衫領口,摸出煙盒抖了幾下,發現裡面已經空空如也。
他想起剛剛來的時候,好像路過了一家便利店,於是決定去那裡買包煙。
剛回到車裡把煙點上,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沈星繁的身上還是剛剛的那套裝束,只是將外套自帶的帽子戴上了,幾乎掩住那張巴掌大的小臉。
她經過他的車,看見他后一臉驚訝:「江礪,你怎麼還沒回家?」話剛出口,就聞到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這時,她才看見他手上夾的那支剛點燃不久的煙。
她記得江礪過去很討厭別人抽煙。
他一向是個自制力很好的人,而且最討厭失控,她以為他這樣的人,一輩子不會碰這種拖人墜落的東西。
江礪一隻手搭在車窗沿上,另一隻手將香煙掐滅在車載煙灰缸里,微微抬起下頜,問她:「你呢?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覺,又跑出來幹什麼?」
他的語氣已經努力放緩了,但還是有一些生硬。瞧她對自己如臨大敵的樣子,只怕他此時語氣重了,會把她嚇跑。
「哦,家裡沒電了,我來借充電寶,等會兒打個車去盛從嘉那裡借住一晚。」
江礪剛鬆開的眉頭又擰起來,語氣克制地問她:「你猜我現在想做什麼?」
她一臉懵地反問:「嗯?」
「想下車,把你塞進車裡,用安全帶綁在座位上。」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江礪:「可我現在還是個人,不能那麼做。」
沈星繁的臉上露出遮掩不住的驚訝。他是什麼意思?
面對這棵榆木腦袋,江礪壓抑住心裡的煩躁,直截了當地說:「所以,趁我還是個人,自己上車。」
「就不麻煩你了吧。」沈星繁嘗試反抗。
遇到她的短短兩個小時,江礪的耐心幾乎用盡。他終於面露不耐,也不說話,就那樣涼涼地看著她。
沈星繁知道惹惱他的後果,只好乖乖上車。
他又把自己的手機丟給她,讓她聯繫一下盛從嘉:「電話號碼記得嗎?」
「……記得。」
盛從嘉每換一個手機號,都要逼她和顧一鳴背下來,以此來證明自己在兩位摯友心中的地位。最過分的是,她還要定期抽查,跟她高中時代最討厭的班主任老吳的嘴臉簡直一模一樣。
什麼是「你終將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這就是。
沈星繁撥給盛從嘉,沒有打通。那丫頭酒量特別淺,三杯不到就能睡得跟豬一樣。沈星繁連撥四五個電話,她終於接起,用六親不認的口吻說:「睡覺呢,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然後,她關機了。
她竟然關機了。
盛從嘉住的高檔小區門禁很嚴,必須業主親自確認,保安才會放行。
「身份證帶了嗎?」旁邊傳來江礪的聲音。
她在包里摸了摸,搖了搖頭。她去年丟過一次身份證,所以除非有必要,很少會帶身份證出門。
盛從嘉指望不上,顧一鳴去了醫院,她總不能這個時間去打擾同事吧?
他又問:「你家呢?」
沈星繁知道,江礪問的是她父母的家。她平靜地回答:「他們離婚了。」
簡單幾個字,輕描淡寫的口吻,不必多問,江礪就什麼都明白了。
他高中那會兒就隱約知道她父母感情不好,突然間得知他們離婚,他並不感到意外。
「什麼時候的事?」
「如果從分居開始算,十年了吧。」
江礪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十年前,她剛上大學。沈星繁將手機遞還給他,小聲懇求:「你能不能把我送回顧一鳴的酒吧,我可以在那裡湊合一晚。」
江礪乾脆沒有搭理她,沿著原本的路線繼續往前開。身邊的女人慾言又止,他卻打開廣播,調大音量,不給她說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