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不是

「去安家，牧沅打電話來說安堇年的爸媽想見你，所以我才從我家車庫調出這輛車來給你撐場面。」徐妍怡然自得地擺弄著從腦後撥自胸前的捲髮，漫不經心的說道。

「什麼？」我嚇了一跳，差點從位置上跳起。

「是真的。」徐妍沒好氣的推了推我的腦袋，用著無比正常的語調說「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你跟安堇年鬧騰了這麼多年，也該有個名分了。再說了，你再這麼跟他耗下去，得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你說什麼。」沈軻騰地一下站起，激動的拽住徐妍的手腕問。

徐妍睨他一眼，語氣不善道「幹嘛，林夕有個好歸宿你不樂意嗎？」

沈軻氣勢洶洶的看著徐妍，冷冷道「你再說一遍。」

「說就說了，怎麼，林夕有個好歸宿你不樂意。」徐妍傲慢地抬起頭，用力甩開沈軻牽制她的手，說「沈大少若是不樂意，那就請下車吧，反正我們還急著去安家。」

「你……」沈軻氣結。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能不能少說兩句，讓我靜一靜。」我揮手，示意兩人鎮定。

安堇年爸媽說要見我的消息著實把我驚了一跳，在此之前，我與他們也不過只有一面之緣。

而且要說熟識，根本就談不上。

莫不是是鴻門宴，說是想見我，其實是想暗地裡勸我死心？

我坐立難安的看著徐妍，顫顫巍巍的問「有沒有說明具體原因？」

「沒有，你幹嘛，不就見個長輩么，看把你出息的。」徐妍重重一巴掌拍打在我的肩上「放心，這不是還有我們陪你嘛，不用緊張。」

呃……我咽了咽口水，仍難以做決定。

「林夕，不要去。」沈軻看著我，認真的說道。「我帶你走。」

「沈軻，我……」我看著他，有些難以啟齒。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很明白了，可他的執著，遠遠超乎我的預料。

「沈大少，能不能麻煩你不要說那麼多廢話，林夕是去見她的未來公婆好嗎？哪裡用得著你操心。」徐妍不悅道。

「徐妍……」我拉了拉徐妍的衣角，替沈軻求情道「你就別訓沈軻了。」

「有些人，吃著鍋里的，還要看著碗里的，貪心不足蛇吞象。林夕，這種人可要離遠點，別誤了自己。」徐妍意有所指的說道。

「徐大小姐，飯可以亂吃，但話不能亂說，我勸你說話還是小心點。」

眼看著這場爭論又要上達一個層次，我忙出聲打圓場道「好了，你們兩個有完沒完，爭來爭去的有意思嗎？」

余笙也跟著勸說道「是啊，你們兩個就少說兩句吧，眼下還是林夕的事要緊。」

我感激的看向余笙，跟著點頭說「是啊，我的事最要緊了。」

「你啊……」徐妍白我兩眼，指了指前方不遠處擺放著的幾個包裝精美的禮盒，說「看看，禮物我都給你備好了，還是我細心吧。」

「哎呀，我知道，還是我家徐妍對我最好。」關鍵時刻，撒嬌什麼的，對徐妍最管用了。

我抱著徐妍的胳膊，往前蹭了蹭，用只有我們兩個才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你就真的沒問問原因。」

徐妍搖頭，低聲回答「沒有，當時我都替你高興壞了，拉著余笙就直奔商場，哪裡還能顧得上問原因。」

「你說這會不會是一場鴻門宴。」我問出自己心底的猜忌。

「你想多了吧，依我看，就憑上次安堇年爸媽對你的態度，你在他們心裡應該是過關的。」徐妍肯定的點點頭接著說「至於為什麼忽然要見你，也可能是安堇年的原因。」

「堇年他……」正說著，我的氣勢頓時弱了下去。

距離安堇年被送進醫院，已經過去了一個禮拜之久。可關於他的消息，我始終都是從別人的口中聽說。

若說不擔心，恐怕我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每每睡至深夜，我都會從掀開安堇年衣服，看到他後背上血肉模糊的場景中驚醒。

每一次，被后怕包裹，被心疼圍繞。

那個在漆黑樓道里，虛弱無力的安堇年，用盡他最後的力氣，護住了我，他說「林夕，不要怕……」

明明只是最簡單的五個字，可在我聽來，卻像是世界上最動聽的情話，像極了一生一世的諾言。

我的世界再次被他的出現顛覆，那個總說要遠離我，卻一次又一次出現在我世界里的安堇年。

那個默默守護卻不願露出半點馬腳的安堇年，那個不說愛我卻視我如命的安堇年。

原來，以另外一種方式參與了他缺失的那幾年。

安堇年，這個連做夢我都會念到的名字，曾是我心底最深的秘密。

直到現在，他仍是我小心捧在心口，不敢遺棄的人。

安堇年，我想，這輩子我都會愛你如命。

「他呀！你放心，他看起來比你恢復的還要好。」徐妍狡黠一笑「說說，是不是想他了。」

「沒……沒有。」我心虛的低下頭，不敢正視徐妍的目光。

車子到達安家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

當安家別墅前耀眼的燈光襲來，刺痛著我的眼球時。我站在原地，舉步難移。

雨已經停了，被雨水打濕的地面，有些微雨水滯留在坑窪地帶，形成一小汪池水。

我惦著腳尖，盡量避免往水坑裡踩。

「林夕，你等等我。」徐妍跟在身後，大聲嚷嚷。

高跟鞋與地面碰撞的聲音，不斷在這寂靜夜裡響起。

前方，安堇年高大的身影在燈光的影射下拉的很長，很長。

徐妍果然沒有騙我，安堇年的氣色看起來確實是比之前好了些。不僅身子骨看起來健碩了許多，就連一向蒼白的臉色，在今日看來，也變得紅潤有光澤。

「堇年。」

出於想念，我顧不得身後跟著的幾人，在看見安堇年的那一刻，幾乎是下意識的小跑著以最快的速度衝進他的懷裡。

微涼的寒風氣息撲面而來，安堇年僵直著脊背，淡漠的看著我，說「來了……」

沒有任何錶情，任何語氣的問話，他的眸光在看向我時，彷彿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環抱著他腰身的雙手緩緩鬆開，我退出他的懷裡，往後兩步，用審視的目光仔細打量著他，陌生而又熟悉。

他好陌生。

這是今天的我在見到安堇年後，心底第一個萌生的念頭。

他的身上，不再有我所熟悉的滿天星和梔子花的香味，也不再有對我的滿腔熱情。

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在看向我時，完全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堇年，你這是怎麼了。」我不解的看著他，問道。

「沒…沒事，只是有點累罷了。」安堇年也後退兩步，似不習慣我的接近般，說「走，都進去吧。」

「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的安堇年怪怪的。」徐妍追上來，拉著我的手，輕聲問道。

「你也看出來了。」我問。

「嗯，他竟然把你一個人丟下先走，難道不怪嗎？」徐妍指了指走在我們前面的安堇年，不滿的說道「不是說帶你見他家長的嗎？他怎麼反倒一臉不情願的樣子。」

「他……」我猶豫著說道「不是堇年。」

「你腦子沒壞吧，林夕。」徐妍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他不是安堇年是誰，難道你見過有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徐妍的話提醒了我。

是啊，他不是安堇年，又能是誰，難道真是我的錯覺。

「可是……」我還想為自己爭辯兩句。

因為，前面那個被我喚作堇年的人，已然沒有了我所熟悉的味道。

在面對他時，我的心裡不僅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陌生，甚至還產生了一種排斥感，莫名的就想要遠離。

心底彷彿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對我說，他不是，他不是……

「我看你八成是想他想瘋了，現在突然見到又覺得不適應，所以才會有這種錯覺吧。」徐妍斜睨著我，說「你該不會成了受虐狂了吧，人家安堇年沒理你，你就覺得哪哪都不對了……」

「徐妍……」我嬌嗔道「你再胡說我就不理你了。」

「噗……就你這小樣，還跟我斗。」徐妍噗呲一聲笑出了聲。

安堇年停下步子，回頭看向我們，皺眉問「怎麼了。」

這聲音，好像也有點不一樣了。

我遲疑著打量著面前的這個人，越看心底的疑惑越深。

分不清是哪裡來的錯覺，就是覺得，這個人不是安堇年。

「唉！我說安大少你平常是怎麼安慰林夕的，她剛剛竟然說你不是安堇年……」徐妍推推我，毫不在意的開起了玩笑「你說說，她這想法是不是怪的很……」

「徐妍……」被猛然挑開心事的我，頓時羞紅了臉。

懷疑是一回事，被挑明又是另一回事。

我覺得，我開始有點想捂住徐妍那張大嘴巴了

「呵呵……是我錯了……」安堇年眼角的笑意加深，頗有幾分假笑的意味，他笑著走過來，輕輕拉起我的手，說「好啦，我錯了，別胡思亂想了好不好……」

安堇年突如其來的溫柔，讓我有點難以適應。我死死拉住徐妍，說「走吧，我們一起走。」

「我就不打擾了，你們前面帶路就好……」徐妍說著把我往安堇年身前推了一步，她自己卻接連退了好幾步。「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