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不想放開你
一頓飯，吃得我膽戰心驚，因被現場的壓抑氣氛帶動，除了面前的兩個菜有我夾過的痕迹，其餘的我硬是連筷子都沒伸過。
飯後，安父去了書房，獨留安母拉著我們幾人在客廳里嘮叨家常。
而安堇年從始至終都靜坐在我的身側，緘默不言。
「小夕啊，什麼時候讓你爸媽也來江州走走，也好讓我跟你安叔叔儘儘地主之誼。」安母笑著拉過我的手，再次挑開了話題。
我放低了聲音，不安地挪了挪位置「哦，那個阿姨，我爸媽他們…現在可能沒時間。」
「怎麼了？」安母問。
「我爸媽都還沒退休，所以，過來江州的話可能要等很長一段時間。」
「不急，我們等得起，那就等你爸媽什麼時候有空了，我們約個時間，見一面。」
「嗯，好。」
「還有啊，小夕，堇年他以後還要麻煩你多照顧了。這孩子從小獨立慣了，不喜歡與我們親近。」
「阿姨，你是說……」我猶豫著看向安母，當下語氣變得有些激動。
這麼多年，我一直以為安堇年的優秀來源於他父母的教導。所以，很多時候我都在想，他的父母究竟是何許人，才會培養出像他那樣完美的人。
可今天，我卻在他的面前親耳聽到他的媽媽說，他自小獨立，不喜與人親近。
聽到這裡的我心中發澀，忍不住回頭盯著安堇年認真看了良久。
安母頗為自責的抹了抹眼角「都怪我……」
「放心吧，阿姨，我會照顧好堇年的。」我回握住她，發自內心地說道。
「好，那就好……」安母喃喃，臉上不掩激動。
回家的時候，徐妍很沒義氣的將我丟給了安堇年。
她則半托半拽的把一直想要跟安堇年一起送我回家的沈軻拽上了她的車。
沈軻臨走時，還不忘拿哀怨的眼神看我，其中夾雜的失落，我想，我是懂他的。
他這些年對我的執著，並不是一點兩點就能簡單說清的。
我只是佩服他，在被我拒絕了那麼多次后，他還能有勇氣重新來過。
所以，很多時候我都會進行自我深刻的檢討，以便下次偶遇他時，能有良好的應對方策。
坐上車后的我與安堇年，便陷入了一陣無言的沉默里。
他靜靜開著車，嘴角抿成一線，似把我的存在當成了空氣般，不予理會。
我痴痴的看著他那張熟悉的，近乎完美的側臉，嘴唇啟動，有好幾次想跟他說話，卻又不知該從何開口。
這一刻的安堇年，彷彿又回來了，回歸他原有的冷漠淡然。
就好像方才在安家，那個對著安母散發出強烈敵意的人不是他，那個與我故作疏離的人也不是他。
「看夠了嗎？」許久，安堇年淡淡地開了口。
「我……」輕而易舉被他看穿的我，只好羞澀的低下頭，不敢正視駕駛座位上的他。
是熟悉還是不熟悉？
這般多樣化的安堇年，又讓我找回了一絲陌生。
「你在怕我？」他又問，語氣還是同之前一樣冰冷。
「沒有……」這次我完好的表達出了自己的意願，不自覺的往旁邊靠了靠。
街道兩端的路燈，洋洋洒洒了一路，透過擋風玻璃映射在他白皙如玉的臉上，與燈影重疊，讓他看起來冷峻的臉龐柔和了幾分。
「那你那麼緊張做什麼，」盤問的語氣，從他的嘴裡吐出，滿滿地都是不悅。
這樣的安堇年，還是給我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分不清是陌生還是熟悉，我總覺得，他不是……
不是我所熟悉地安堇年，不是那個即使背對著我也忍不住與我靠近的安堇年。
眼前的這個人，實在太過陌生，陌生到讓我失了安全感，多了恐懼感。
「沒有，我只是太久沒有見到你，有點激動。」我解釋道。「而且，自從上次你住院后，我就一直很擔心你……」
「你……」他沉吟著，因我的解釋語氣放軟了許多「真的喜歡我？」
「什麼。」我被他的話問得莫名其妙。
我喜歡他，不是一直他都知道的么，更何況，我對他的感情又何止是喜歡，明明就是愛。
「堇年，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我聳拉著腦袋，問道。
「沒有。」安堇年搖頭道。
「真的？」這次，問話權再次回到了我的手裡。「可我總感覺你怪怪的。」
「你想多了。」安堇年的解釋很牽強，甚至還不足以用解釋來說明。
車子停在小區門口，我依依不捨的趴在車窗上同他告別，問「要不要上去坐坐？」
安堇年搖頭，淡淡的說「不了，我還有事。」
「哦，那好吧。」我點頭不舍的朝他揮了揮手。「那再見……」
「嗯，再見……」
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話從安堇年的口中說出，我甚至還來不及停下步子好好看他一眼，他便已經開著車疾馳而去，很快的消失在了我的視野里。
潮濕的地面在路旁昏暗燈光的照射下，還能清晰的映照出路旁的剪影。
夜深人靜，在萬家燈火緩慢落下帷幕後的我，靜靜地站在路口，盯著安堇年遠去的方向，有片刻失神。
今晚，是他回江州以來第一次與我共同進餐，而且還是跟他的家人。
我以為，我原本是該高興的。
因為他終於放下心底的隔閡，願意讓我融入他的生活，同他一起共擔風雨。
可他的表現卻出乎了我所有的意料，他對我，不再有溫柔寵溺，就連曾經獨屬我的那份體貼，也不曾見他展露過半分。
他眼裡所能包含的，便是在那隱藏在情緒下的絲絲恨意。
「怎麼不回去……」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回頭，卻剛好看見沈軻慢慢從陰影里走出。
「沈軻。」我詫異道「你怎麼還在這裡，沒回去嗎？」
沈軻走過來在我的面前站定，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淡笑，說「有點不放心你，就等在了這裡。」
「我有什麼不值得你放心的，大晚上的，你還是早點回去吧。」沈軻的來意，我的潛意識裡已經明白了七八分。
是想跟我劃清界限嗎？還是老死不相往來！
「江州不同於北方，下過雨後都會異常的冷，怎麼也不多穿點。」沈軻忽略掉我說的話，自主的脫掉他身上不知何時從余笙那裡要回來的外套，動作輕柔的替我披上。
我看在眼裡，卻暖在心上「沈軻，謝謝你。」
我想，於現在的我而言，我所能對他表達的，也只有謝謝兩字罷了。
「傻瓜。」他抬手寵溺的揉了揉我的頭，用從未有過的溫柔口吻問我說「今晚覺得怎麼樣，見堇年爸媽的時候緊張嗎？」
我咧嘴笑了笑「要說實話嗎？」
「嗯。」沈軻挑眉。
「嗯，還是挺緊張的。」不善於說謊的我如實招來。
「林夕，我不想放開你……」
「啊……」沈軻突如其來的坦白讓我有點回不過味，不由得嚇出了聲。
在我還來不及有所防備，沈軻突然伸手將我擁入了他的懷裡，語氣輕柔，認真地說道「也不想將你拱手讓給堇年，林夕，你知道嗎？我愛你，是愛，不是喜歡……」
是告白嗎？
我小心翼翼的從他懷裡探出頭，認真地看著他，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沈軻，對不起。」我回抱他，滿含歉意道。
此時此刻，我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擁抱我的同時，也回給他一個擁抱。
「我要的從來都不是你的對不起，林夕，七年，你拿什麼來換我錯付你七年的真心。」空氣突然變得安靜，沈軻用力抱著我的那雙手，再次縮緊。
我趴在他的懷裡，清晰的聽見他的胸口因為激動而劇烈起伏的心跳聲，彼時正一聲強過一聲。
「沈軻，對不起。」可我所能給的，仍舊只能是對不起。
愛情的世界里，沒有對錯，有的只是在對的時間遇上了錯的人。而我與沈軻的相遇，從始至終都是錯的。
只是因為，那一年的雨夜，我們的相遇太過潦草，留下的美好過於孤陋。以至於到了現在，我還是會覺得，我與沈軻的初見，是一場不可多得的笑話。
「對不起，有用嗎？林夕。」沈軻鬆開我，說「如果對不起有用，我倒是樂意成全你和安堇年。」
「可是感情是不能強求的，不是嗎？沈軻。這一點，你比我要懂，可你為什麼比我還要執著，明明你的身邊還有人在等你。」此刻的我，心情亦是極差的。
「你不也是執著了這麼多年。」沈軻反問道。
「沈軻，我與你不同。」我努力辯解，希望能在話語中勸回他的一點理智「這麼多年，我愛的乾淨純粹，從始至終都只愛著堇年一人。可是你不同，你身邊的花花草草證明了你與我的距離，還有我們身份的差距，以及對待感情方式的區別。而這些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我們不會有結果。」
「你怎知，我們不會有結果。」沈軻倔強的問道。
「因為我愛的是安堇年……」我閉眼，再次將這個答案直白的說出口。
「我知道了。」沈軻連連點頭。
沈軻的臉漸漸被陰影覆蓋，隱入一片黑暗裡。
我抬頭看他，幾次欲言又止。
「堇年他自小就不喜歡和別人親近，可對你，偏偏是最特別的。所以我希望，你以後跟他能好好的。」沈軻背過身去，將話題轉移到了安堇年的身上。
我回味著他話語里的意思，半晌，才回過神，欣喜的看著他「沈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