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情 債

第一部 情 債

據說中國現在的男女比例是110/100,也就是說每十一個男人中就有一個是單身狗。

蕭漢不知這是真是假,但在徵婚網站上看到,徵婚的男人遠遠多於徵婚的女人!而網站上那些所謂徵婚的女人,起碼有一半以上是打著徵婚的名義搞傳銷、拉下線的。這何嘗不是中國男人的悲劇?

儘管如此,蕭漢沒有喪失徵婚成家的信心,利用春節放假時間,依然在徵婚網站上給年齡相近的女士留聯繫方式,希望能有個例外屬於自己。

晚上手機的提示音響了,見手機上微信顯示,一位叫麗群的女士申請加為好友,他愉快的接受。

蕭漢:過年好!很高興成為你的微信好友。

麗群:同好,你在徵婚網給我留微信號。

蕭漢:首先我做一下自我介紹。我是南寧人,35歲,離異,在建築設計院從事設計工作,一個11歲的兒子。

麗群:謝謝你的坦誠!我比你年輕一歲。我也是離異的,現在沒有工作,一個女兒在上小學。

蕭漢:我們年齡合適。

麗群:是啊,不過你的工作這麼好,該不會嫌棄我吧?我現在找對象就是找長久的依靠!

蕭漢:如果合適是不會嫌棄的。你是什麼性格?

麗群:有點內向,軟弱,現在比較宅。你呢?

蕭漢:別看我是理科搞設計的,但我比較愛說、浪漫。但這個春節想不宅都不行了,因為武漢的疫情,哪也去不了,只能呆在家裡。

麗群:你加上我,該不是為了陪你解悶聊天吧?

蕭漢:我確實是真誠徵婚,當然,單身的人都很孤獨,也希望有人一起說說話。

麗群:你覺得要想徵婚成功,最重要的是什麼?

蕭漢:真誠!最好是無話不談!

麗群:那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離婚嗎?

蕭漢:因為前妻總是揪著我的小辮子不放,又總是跟我打冷戰,倆人都覺得過的沒意思,她又強烈要是離婚,我只好答應她了。

麗群:哦,你有什麼小辮子,能說嗎?

蕭漢猶豫良久:我覺得不了解一個人的過去,就不可能真正了解一個人。我可以對你坦誠的講講我的經歷,希望你聽了以後不要憎惡我,好嗎?

麗群:過去的經歷不代表未來,你說吧。

蕭漢有了勇氣:我是農村出來的。在上大學前,家裡給我介紹了一個對象。由於我自己家裡窮,這個農村的對象就在鎮上打工供我上大學。

麗群:畢業后你就瞧不起農村人了?你就變心了?

蕭漢:等我說完你再譴責我。畢業后,我到建築設計院參加的工作,與辦公室里的一個比我大三歲的女設計師產生了感情。當時我沒敢告訴她,我在農村還有一個未婚妻。

麗群:啊!――

蕭漢:後來,我心裡揣著小鹿和這位女設計師結婚了,他就是我的前妻。

麗群:農村那個呢?

蕭漢:結婚一個月後,我以回老家看望父母的名義,回農村去向農村的這個對象解釋,請求她的原諒!他沒有聽我解釋,而是狠狠的打了我一耳光。

麗群:哦,這就算完了?

蕭漢:我當時也以為這就算完了,可我內心其實非常內疚,感覺即對不起農村的曾經,也對不起家裡的現在。於是我在家裡盡量對前妻多關心,多體貼,一年後又有了兒子。我希望生活能這樣祥和的繼續下去!

蕭漢仰天嘆了口氣:可是――可是在兒子兩歲時,紙終於還是沒有包住火!在前妻跟我帶孩子回家過年的時候,前妻聽鄰居家多嘴的二嬸說了此事,從此我們家不再有晴天!

麗群:要是你在結婚前能告訴你前妻這些,婚後可能就不會再有陰影。你說是吧?

蕭漢:也許是吧!不過我不理解,女人為什麼那樣看重隱瞞,兩人今後好好生活不就完了?

麗群:說明你不了解女人!

蕭漢:所以我現在剛跟你認識,不!是剛開始跟你交流,就先把我過去陰暗的一面告訴你。

麗群:我雖然對你過去對農村那個資助你上大學的對象忘恩負義很反感,但你有勇氣現在就坦白,說明你已經認識到了錯誤,所以我現在不憎惡你。再說,我也沒有資格憎惡別人!

蕭漢:謝謝你!你也能讓我知道你的過去嗎?

麗群:真不想說!不過為了回報你的真誠,就講給你聽。你先等會,我去倒杯水。

蕭漢也起身去倒了杯啤酒,拿來一碟花生米。

麗群:在聽嗎?

蕭漢:剛洗完了耳朵,準備恭聽。

麗群:我也有言在先,我講完了我的經歷,如果你嫌棄,就告訴我,沒有必要浪費感情。

蕭漢:離婚的人哪有沒故事的?誰也沒有權利嫌棄別人。

麗群喝了口水:倒也是,畢竟都是過來人。

蕭漢:我希望做你記憶的存檔,呵呵!

麗群:我第一次向別人談我的隱私,不知道從哪說起,就從十六歲說起吧。

麗群閉上眼睛想了良久:

我原來也是河北滄州農村的,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因為家裡窮,我十六歲那年,就輟學到滄州市一個遠房舅舅的廠里打工,住在集體宿舍里。

在這個廠里打工,每天在車間里工作十個多小時,沒有星期天,工資還不按時發。我那個遠房舅舅不但對我沒有照顧,反而比對別的工人更苛刻!

在那裡打工三個多月後,我就去了一個服裝店,老闆是溫州人,他老婆帶著兩個孩子。

因為沒有地方住,我只能住在服裝店後院的倉庫里。

老闆娘有時候會帶著兩個孩子回溫州。這時候一到晚上,老闆就總到倉庫里清點存貨。

蕭漢插話問:他對你做了什麼?

麗群:他……

麗群接著說:給他們溫州人打工,我學會了很多。我學會了怎樣進貨,怎麼出貨,學會了怎樣讓客戶買你的衣服,怎樣執著的掙錢,怎樣艱苦的省錢。

蕭漢:「怎樣才能把服裝賣出去?」

麗群:比如一位女士試穿了一件上衣,明明上衣很肥大,穿上去一點都不好看,可溫州賣貨的會說:「大姐,這件褂子你穿著特別顯大方,很華貴,誰看了都會羨慕你!」

又比如吧,一位女士試穿的褂子太瘦,也不合適,他們又會說:「大姐,這褂子你穿著忒有型,這腰跟小姑娘一樣……」

蕭漢:他們真會賣!

麗群:跟他們溫州人幹了兩年,在我18歲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個叫翟衛東的青年。他一頭捲髮,又高又帥,他經常到服裝店裡來看我,經常給我買好吃的。沒過多久,我們就戀愛了!戀愛后他幫我開了一家屬於我自己的服裝店,從此我開始自己干服裝。

我和翟衛東戀愛了三年,在我二十一歲的時候,那天半夜他才慌裡慌張的回來了。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說什麼事都沒有,只是和朋友喝酒回來的晚了。可當他正在洗漱的時候,有人在外面激烈的敲門。門剛一打開,衛東就被手銬銬住了!

他因搶劫進去了!

蕭漢:呀――!判了幾年?

麗群頓了頓:判了五年!

麗群接著說:當時我又擔心又著急,我把服裝店轉讓了,想辦法託人撈他出來。可我一個農村來的,哪有過硬的關係啊?被所謂的能人騙去了一萬多,我才被我父母強行接回農村家裡。

蕭漢:你父母肯定不願意讓你等他出來吧?

麗群:當然了,誰願意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罪犯啊?

為了讓我忘了衛東,斷絕和衛東以後的來往,我才被接回家三天,父母就給我介紹了一個對象。

他叫付忠德,是滄州市裡一家企業的翻砂工。

蕭漢:翻砂工是企業上最累嘴髒的工種,他們的工作就是把鐵燒成鐵水,再把鐵水倒入砂型的模子里,冷卻后就成了鑄鐵件。

麗群:是的。在我父母的催促下,我和他見面十天後就定了婚,認識不到一個月就結了婚!

蕭漢:那等於你們沒有戀愛和了解就結婚了。

麗群:我當時想,我不能讓父母總為我擔心,而這個丈夫付忠德人特別老實敦厚,雖然沒有感情,但人畢竟靠得住,我就跟他湊合著過吧!

蕭漢:過的久了就會有感情了吧?

麗群:沒有!我不喜歡他的憨笑,我不喜歡他那滿是厚繭的大手,更不喜歡他那總是覆滿汗鹼的工作服!可剛結婚沒多久我就懷孕了!

蕭漢:哦,這是?

麗群:當我懷孕才八個多月的時候,我住進了產科醫院。我問大夫我是不是要早產?大夫經檢查后對我說,孩子在肚子里發育非常正常,不會是早產。我好像明白了!

蕭漢:呀――!

麗群:住院的第五天,我生下了一個足斤健康的女兒。

看著丈夫忠德抱著女兒傻笑,我心裡格外不是滋味,我沒有勇氣告訴他真相!

蕭漢:那?

麗群:就這樣,我們平靜的生活,女兒在一天天長大,她越來越像……

蕭漢:你丈夫沒有察覺嗎?

麗群:不知道。但我總覺得他好像知道內情,可他從來都沒有說過一句懷疑的話。

蕭漢:你沒想過再給他生一個嗎?

麗群:當年的計劃生育,一對夫妻只許生一胎,而我的女兒已經佔了這一胎的名額。

蕭漢:你這個前夫好悲催!

麗群:即使這樣的生活,五年後,平靜也被打破了!

蕭漢:我猜是你的初戀衛東出來了吧?

麗群:到五年了。那時,忠德車間的同事恰巧受了工傷,送到天津骨科醫院治療,需要廠里派人去陪護。領導覺得忠德人老實,就派他去了。

忠德出差兩個禮拜后,那天晚上正下大雨,屋外電閃雷鳴的,屋內還有些漏雨,我剛把臉盆放在滴水的下面,就聽到有人輕輕的敲門。我以為又是鄰居來借東西,就開了門,但在電光中,我看到高高瘦瘦的他站在門外!當時我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上!

蕭漢:翟衛東!

麗群長長的吐了口氣:忠德出差快三個月了,他打回長途電話,說他過兩天就能回來了。

我好為難,我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可就在這個時候,衛東又出事了!

蕭漢:事大嗎?

麗群:他,他,他把上次搶劫案供出他的那個同夥給殺了!

蕭漢:哇――這下完了!

麗群,那段時間我天天哭,忠德總是給我擦眼淚。

一個黑雲滾滾的深夜,趁忠德打起了鼾聲,我向穿城的鐵路走去,當道口值班的工人沖我大喊,當火車隆隆駛來的時候,我閉上眼睛向前跑……

蕭漢:天!

麗群:我所有的一切即將結束,突然有一隻厚繭的大手把我拉住!列車駛過帶起的疾風吹亂了我的頭髮和眼淚!

我又聽到了那憨憨的聲音:「老婆,咱回家!」

蕭漢:你等等再說,我先擦擦眼淚。

麗群:唉――!

蕭漢:從那以後?

麗群:他對女兒總是那麼疼愛,可女兒總是對她那麼冷淡!

蕭漢:為什麼?

麗群:女兒瞧不起他!每次開家長會都不願讓他去,總是不喜歡跟他一起出門。

蕭漢:要是忠德做官或者當老闆,你女兒的態度就不一樣了,現在的孩子都這樣!

麗群:忠德是好人,跟著他我很踏實。我嘗試著忘掉過去,愛他,喜歡她,可無論怎樣心裡也做不到。我常常問自己,我是不是一個好女人?

蕭漢:感情不以人的意志轉移。

麗群:可命運偏偏又和我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蕭漢:看來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麗群:我的一個閨密去了貴州六盤水,她打來電話說,六盤水新建了一個服裝大市場,商戶三年免稅。她在市場里,租了一家商鋪準備賣服裝,但自己不懂行,想請我去幫她。

我把這事對忠德說了,他說現在干傳銷的這麼多,別上了當。可我說那是不可能的,我的閨蜜不可能騙我!他只好同意我去,但叮囑我要儘早回來。

蕭漢:你就去了?結果?

麗群:我坐了整整一天的火車到了那裡,我的閨蜜把我接到一個樓的頂層住宅里。

進門之後我傻了!客廳里的牆上貼滿了傳銷的口號。除了我閨密和另一個四川口音的女人外,另外七個都是男人!而兩間卧室里,每間卧室擺著兩張雙人床!

這天我跟他們吃的是純素的白菜燉土豆!可他們宣傳的卻是他們都很有錢,誰加入他們的團隊誰就能掙大錢!

我本來當時就想離開,可我的閨密死活攔著我,讓我停兩天再走。我拗不過她,又怕他們人多勢眾,就暫時留了下來。

蕭漢:老鼠會!

麗群:可第二天我那閨密就不辭而別了,把我一個人丟在了這裡。我一再要求離開,都被他們連哄帶嚇的攔住,並且拿走了我的手機,謊稱替我暫時保管。

這天晚上,那個四川女人沒有跟我在一起。

蕭漢:他們……?

麗群:……

蕭漢:國家應該嚴厲打擊傳銷分子!

麗群:吃了一周素菜后,來了一個南寧的青年。

蕭漢:哦,他多大?

麗群:我看他也就不超過二十五歲,可他告訴我他三十歲。

他偷偷的問我,想不想離開這裡?我說當然想。他說他可以把我帶出去,但有一個條件,我必須答應跟他去南寧。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我想,跟他去總比呆在這裡強多了,他再年輕,畢竟只是一個人!我只好答應了他。他向這裡的傳銷者交了些錢,說我已經答應入會,回去再拉新的人來。

他把我帶到了南寧,租了一間小房子讓我住。

我借他的手機給家裡的忠德打了電話,含著眼淚笑著對他說我很好,現在換了新手機,跟閨蜜來南寧進貨,過一陣子就回去,讓他別擔心!

蕭漢:你既然離開了老鼠會,為什麼不馬上回去呢?

麗群:當時我不敢回去,我怕我無法面對忠德!

蕭漢:你對這個年輕的?

麗群:他能把我帶出來,一開始我很感激,但相處了幾天後,我覺得真的有點喜歡他了,他畢竟那麼年輕。

蕭漢:那以後怎麼辦?

麗群:我的女兒就要放寒假了,我不得不回去了。

蕭漢:這麼說你在南寧住的時間不短了?

麗群:我回去后,我告訴忠德,我對不起他,我不配再做他的老婆!

他對我說:「一起再陪孩子過個年吧!」

過完年女兒開學后,我和忠德在一起吃了最後一頓飯,他只是悶悶的喝酒,一句話也沒說。

沉默,手機的兩端都陷入了沉默。麗群在抹眼淚,蕭漢在發獃。

屋裡突然停電,反而使蕭漢打了個激靈。

蕭漢忽然產生了疑問:南寧那個年輕人叫什麼名字?

麗群:他讓我叫他大申。

蕭漢感覺自己的頭開始變大:你有他的照片嗎?發過來我看看。

麗群:好吧,我發過去你看看,她真不像三十的人。

蕭漢只看了一眼麗群發來的照片,便將拳頭砸在桌子上。

蕭漢咬著牙:大申在騙你,他只有二十四歲!

麗群:我猜對了吧,不過你怎麼這麼肯定?

蕭漢:對不起麗群,我們互相刪除吧!

麗群:我就知道,給你講了我的經歷,你一定會嫌棄我!好吧,那我祝你幸福!

蕭漢:不,我沒有嫌棄你,不過我要坦誠的告訴你,大申是我弟弟!

當蕭漢想說聲再見的時候,發現麗群已將自己刪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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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多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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