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cilia（二）

第二次庭審開始后，控辯雙方都可以訊問被告人。

扶瑤在前幾個世界中，也有做過檢察官，雖然不同的地方在法律條文上有所差異，但某些方面卻是相同的。而且在這個世界，她還是見習大律師，扶瑤當然明白兩個被告人的證詞看似毫無破綻，可的確有疑點。

兩個被告人身上的疑點導致她們被警方和控方當成嫌疑人，然而，在法庭上，她們卻很有可能因這些疑點而無罪釋放。

畢竟，疑點利益是歸於被告的。

警方在案發現場發現了犯案工具，上面卻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表明與兩位被告人有關。X小姐有犯罪動機，Y小姐並沒有，但不排除Y小姐為了X小姐才與之共謀殺人。

而且Y小姐的證詞和X小姐的十分相似，兩人都否認控罪，也不承認是自己殺人和串供。

扶瑤看著兩個被告人，她們還不過是十七歲的少女，X小姐是天才，似乎也很受歡迎，Y小姐比X小姐普通很多，性格有些內向。

可X小姐的眼神很冷靜，她的臉上好像還含著微淺的笑意，而Y小姐雖低垂著眸子，但也不見她有憂之色。

她們兩人的表現都太過異常，不像一般人，哪怕是成年人犯了罪，在庭審時，也未必有這樣的從容姿態。

這使人覺得她們無所畏懼。

二人的律師是專門打刑事案件出名的龍兆坤大律師，他打這類案件很厲害，還時常幫一些黑社會人士打官司，且勝率很高，劇情中，龍兆坤還為劉思傑的母親做過辯護律師。

而龍兆坤最喜歡錢，只要有錢，他就能幫人打官司。

照理說，X小姐和Y小姐不過是孤兒，又哪裡來那麼多錢請到龍兆坤，可X小姐是天才少女，賺錢也很有一套，她早就靠著自己的天賦賺到了許多錢，供自己和妹妹讀書生活。

「Ceci，還在想案件嗎？」Alex見扶瑤一直悶不做聲，像是在思索的模樣，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第二次庭審已經結束，此時，Alex正開車送扶瑤回律所。

扶瑤微微點了點頭，Alex便輕輕笑道：「是作為律師的使命感？」

「只是有一點在意的地方而已。」扶瑤沒有說太多，Alex也無意於將話題囿於此，很快他就轉移了聊天方向。

「一起吃午飯？」

扶瑤想著康芷欣手裡還有一堆案件正忙得昏天黑地，雖然康芷欣知道她做了陪審員，已經給她減少了大半工作量，但她怎麼好意思真的讓康芷欣忙活得那麼辛苦，畢竟她也是康芷欣的徒弟。

所以，她還是婉拒了Alex的建議，準備先回去幫康芷欣的忙。

Alex沒有強求，他大概猜到了扶瑤的想法，當然不會阻礙她，總歸他們日後還有許多相處的機會，他並不急於一時。

而扶瑤在為康芷欣收集完上庭所需的案例后，卻又查找了一下與雙胞胎少女以及李偉誠有關的案件，終於，被她找到了雙胞胎少女的父母在十年前，被三個未成年少年虐殺的案件記錄。

雙胞胎少女當年不過七歲，案件發生時，她們本來正在午睡，誰知客廳里突然有了爭吵聲，姐姐起來后，從門縫中看到父母和三個闖進家中的少年起了衝突。

然後，姐姐親眼瞧見三個少年殺害了自己的父母，因為妹妹也被吵醒，姐姐害怕被那三個人發現她們，趕緊拉著妹妹躲進衣櫃中，所幸那三個少年並未進入房間，也沒有發覺她們的存在，而是在殺完人之後就興奮地離開了現場。

姐姐在確定他們走後，馬上就叫了救護車和報警，可她的父母依舊沒有搶救回來。

警方根據現場的證據和附近的人證，找出了嫌疑人，然而，姐姐發現那三個嫌疑人根本不是她見到的那幾個人，她同警方說了這件事，可警方和控方都未曾採納她的證詞，只因她的年紀太小，懷疑她受到驚嚇。

扶瑤合上文件，她直覺十年前的案件與這次的案件或許有所關聯。

而十年前，李偉誠正好十七歲。雙胞胎少女今年也剛好是十七歲，她們究竟想做什麼？

這起案件的人證和物證好像都指向了雙胞胎少女，可若是真的想將她們入罪，又顯得過於牽強。如果雙胞胎少女真的共謀殺人，為什麼她們要留下這些明顯的破綻。

扶瑤不能和其他人談論這案件，只能跟同為陪審員的Alex說起她查到的資料了。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證明X和Y是蓄意殺害李偉誠，連控方都沒有把握。」Alex聽過扶瑤的話后，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扶瑤輕輕嘆息，「你說得沒錯，當年那起案件的犯人已經認罪，現在根本沒有證據能證明李偉誠和那起案件有關係。」

可僅僅是為了復仇的話，是不需要確切證據的。

雙胞胎少女就是當年的目擊證人，她們所見到的就是確定無疑的證據了，即使在當時不被警方和控方認可。

「為什麼這麼關心這起案件？」Alex忽然有些疑惑，又有點好奇扶瑤對這起案件的關注。

難不成，只是因為她的律師身份嗎？

即使他這麼問扶瑤，她也一時間無法說得清楚，只不過她回想起在庭上見到的雙胞胎少女的眼神。

——冷靜到近乎冷漠，又好似帶著些微嘲諷的意味。

是在嘲笑這個世界，還是在嘲笑將她們當成嫌疑人的警方和控方？

「大概是因為……她們的眼神。」扶瑤輕聲道。

Alex聽清了，他回憶起那兩個被告人的眼神，的確與一般的同齡人不太一樣，也和大多數成年人很不同，他甚至還覺著那樣的目光有點熟悉，彷彿在哪裡見過。

下一瞬，他對上她的視線，瞥見她眸中的自己，便倏地確認了。

他有時也會不自覺地露出那樣的眼神，好像在蔑視著所有人，不將其他人放在眼裡，可以肆意玩弄著法律，鑽法律漏洞。

一時間，Alex似乎怔住了。

他看著扶瑤，她的眼眸很黑，又顯得清澈，能使人從中窺見連本人都不自知的真面目。

「Ceci……」

「怎麼了？」

扶瑤見Alex有些失神的模樣，不由得問他。

聞言，Alex一下子就回過神來，恢復如常，看著扶瑤微微蹙眉，他朝她笑了笑，只道沒什麼。

「你喜歡騎馬嗎？等案件判決后，我們一起去？」Alex轉而向扶瑤發出邀請。

雖說是之後的邀約，但扶瑤沒有理由拒絕他，便點頭答應了。

她一應下，Alex的神情更添愉悅之色。

不到一周，雙胞胎少女被控共謀殺人的案件進行最後一次庭審，在聽過控辯雙方的結案陳詞后，法官請陪審團進行討論，決定兩名嫌疑人是否罪成。

陪審員商議的時間並沒有很長，就已經得出了結論，精英人士作為代表，第一個表達了自己的意見——無罪。

而年輕女子、低調青年跟和藹的老爺子也認為雙胞胎少女無罪，貴氣婦人倒是堅持被告人有罪。

只剩下扶瑤與Alex，五名陪審員紛紛看向他們。

Alex則是將目光放在扶瑤身上，似乎想知道她會做出怎樣的選擇，畢竟他覺著，在她的心中，她應該是懷疑雙胞胎少女的，那麼，她是堅持自己的想法，還是選擇法律的正義。

「無罪。」扶瑤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聽到她的答案后，Alex不由得輕輕一笑，他緊接著也說了無罪。

至此，陪審團以六比一大比數裁定被告控罪不成立。

法官宣布判決后，併當庭釋放兩個被告人。

扶瑤望著那兩個雙胞胎少女，即使被宣判無罪，她們也沒有露出欣喜之態，反倒顯得理所應當。

這一切都在她們的預料之中。

這起案件的手法看似粗糙，卻完美地實施了犯罪，還無法用法律去制裁她們。或許，她們之所以留下那些似是而非的線索，就是為了利用法律的漏洞。

「已經結束了。」Alex見扶瑤的目光停留在雙胞胎少女的身上，這麼說道。

「真的……結束了嗎。」扶瑤低聲說著，彷彿在自言自語般。

Alex沒有聽清她的話，她卻沒有再開口。

這之後，扶瑤終於清閑了一些，也有時間應Alex的約了。

如Alex先前所說，他邀請扶瑤去了馬場騎馬，他也問過她之前有沒有經驗。

扶瑤想了想，只答以前有騎過，但已經很久沒試過了。

「那我們先去挑馬。」Alex很體貼地引導著扶瑤，「你太久沒騎的話，可能等一下會比較生疏，我會在旁邊幫你。」

「謝謝。」扶瑤自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Alex聽到她的感謝，卻是無奈一笑，像是調侃般的，語氣又隱含溫柔，「你和我還需要道謝嗎。」

扶瑤注視著Alex，他的臉上帶著笑意，毫不掩飾地散發出對她的好感，她察覺到了，也沒有視若無睹，便接了他的話。

Alex只挑了一匹馬，說是給扶瑤騎的，他自己則等會兒再去挑。

然後，他就在旁協助扶瑤順利登上馬，待扶瑤坐穩后，他轉而為她牽好韁繩，領著馬兒緩緩走起。

扶瑤許久未曾騎馬，如今重新來過，也有些不習慣，但不至於要Alex一直在旁邊牽著馬兒，就出聲對他說道：「Alex，我自己可以的，你先……」

誰知他聽了她的前半句，便抬頭對她揚唇笑了笑，「試過和人一起騎一匹馬嗎？」

扶瑤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

Alex見狀，面上笑意更濃，他的動作迅速利落，不過片刻，就坐在了扶瑤身後。

「那今天和我試試，怎麼樣？」他就在她的後面，與她近距離接觸著，雖然他秉持著紳士風度，並未刻意貼近她，但扶瑤還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溫度，以及他低緩的嗓音在自己耳畔響起。

「你都上來了，我總不能趕你下去。」扶瑤輕笑道。

Alex感覺到她沒有因他唐突的行為而惱怒，心下放鬆了幾分，不禁又開玩笑似地說：「如果Ceci要我下去的話，我一定不會反對。」

「……那你下去好了。」扶瑤故意板起臉，聲音里似乎帶了抹冷淡的意味。

聞言，Alex頓感詫異，可隨即，他就瞥見她的側臉，她的眉眼分明還是微微彎起，染了幾分笑意，他便知她是在回應他方才的玩笑話。

「Ceci，沒想到你也會開玩笑。」他鬆了口氣，對她的喜歡卻是又深了些。

他本以為她是個溫溫柔柔的性子，而在他們一起做陪審員的期間，他發覺了她的不同，就像她能隱隱察覺到雙胞胎少女的不對勁，他也有興趣去探索她對他的看法。

眼下，他又忽覺她的有趣之處，不免對她更上心了。

他很期待跟她的相處，或許她會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但Alex一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都忍不住驚訝，他竟然會產生這樣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