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恩秀(五)
扶瑤哪裡猜得到還算平靜的生活,會突然遭遇出乎意料的事件。
昏暗沉悶的空間,只有斜上方的小窗口隱約透出些微光芒。這兒似乎很靜,仔細一聽,卻有著呼吸聲。
緊接著,又生出了更大的動靜。
扶瑤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被捆綁著扔在一個像是廢棄倉庫的地方,她的目光一轉,還能借著窗口處射進來的那點燈光瞧見身旁的毛泰九。
他看著也沒受什麼傷,應該和她一樣只是被電棒擊暈了。
扶瑤回憶著失去意識前發生的事情,她和毛泰九在放學后一起出了校門,因著毛泰九一時興起,兩人就同行了一段路,他家的司機本跟在他們後頭慢慢行駛著。
誰知道,意外驟生,忽然有一輛麵包車出現,擋在毛泰九與他家司機之間,隨即,麵包車上闖下兩個高大的男人。
扶瑤本能地想要防禦,可她如今只是個十三歲的女孩,力氣自然不敵一個成年且健壯的男性,加之那兩個男人興許是為了速戰速決,不想他們過多掙扎,便直接對他們使用了電擊棒。
才思及此處,扶瑤驀地瞥見毛泰九已經清醒過來,正睜眼盯著她。
「你感覺怎麼樣?」扶瑤輕聲問他,雖然他好像沒表現出驚慌的模樣,但她還是將他放在被保護者的位置。
毛泰九沒有即刻答腔,依舊直視著她。
其實他並非是不害怕的,畢竟現在的毛泰九即使心性已冷,也是未經歷過太多的少年。
只不過,扶瑤的樣子使他產生的疑惑,一時間超過了他本身的驚懼,明明她比他要小得多,卻總是處處顯得比他要懂事。
面臨眼下這樣的場景,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詢問他的狀態。
真是奇怪。
毛泰九在心中下了這個定論,才出聲道:「沒事。」
他頓了頓,問:「害怕嗎?」
扶瑤第一反應還以為他想說的是別害怕這樣的事情,因為這才可以讓人變得更強大。
未知的情況是會叫她有些忐忑,但害怕倒不至於,不管怎麼想,她應當都只是個順帶的,綁匪的目標顯然就是毛泰九。
「那你害怕嗎?」扶瑤反問回他。
有點出乎意料的,毛泰九竟還微微點了點頭,「怕。」
他一說完,還能感覺到她的驚訝,他居然還有些失笑,接著補充道:「這件事之後,我們都會成長。」所以,他又好像不那麼懼怕,還有點期待了。
這話乍聽沒什麼問題,可他口中的「成長」大概是他自己定義的那種。
不過,扶瑤倒是第一次聽他說「我們」,頗覺新奇。
「你不怕綁匪會撕票嗎?」她還是抱有最壞的打算。
「我父親會救我們。」毛泰九似乎對這點是深有自信的。
扶瑤不置可否,她借著光巡睃了一遍周圍,又用手在地上摸索,可惜沒找著什麼。
毛泰九沒有吭聲,卻一直觀察著她,看她放棄后直接上嘴去咬手腕上的繩子。
所幸這綁匪對他們兩個孩子掉以輕心,都只綁了手,反過來也說明,他們就在不遠處,扶瑤和毛泰九一旦出了這裡,會被馬上察覺到。
扶瑤折騰了一會兒,總算解開了手上的繩子,又趕緊湊近毛泰九,給他也鬆開了繩子。
「我們先觀察一下這裡的情況。」她把音量壓到最低。
毛泰九沒回應她的話,她以為他沒聽清楚,抬眸一看,正好對上他近在咫尺的眼。
「聽到了嗎?」她重新問了一遍,向他確認。
毛泰九這才輕輕頷首,見她得到回答后,就站起來小心翼翼查看周圍的身影,隨即,他也像她那樣探查著。
扶瑤悄然移至門口處,透過那細微的縫隙,便瞥見有一條鐵鏈掛在門上,離門外的不遠處,一盞路燈散發著暗黃的光芒,映照著燈下的車與人。
車邊倚靠著一個男人,似乎正在抽煙,裊裊煙霧騰騰上升,朦朧了些許燈光。
扶瑤看不清那男人的臉孔,可從他的體型來看,好像不是當時抓她和毛泰九的那兩個人之一,顯然,他比那兩個男人要瘦弱。
由於他的晃動,扶瑤隱約還能瞅見車內還有一道人影。
她微微蹙眉,慢慢退回倉庫里。
「毛泰九,你覺得你父親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找到你?」扶瑤輕聲問著身旁的毛泰九。
毛泰九靜默良久,才答了一句,「會很快的。」
他不再說更多,扶瑤也並未繼續這話題。
像這次毛泰九被綁架的事件,在原劇情里沒有提及過,畢竟對於毛泰九從小到大的經歷,亦不過是匆匆帶過。
扶瑤不能肯定眼下的綁架會不會產生超乎意料的結果,在她思忖的時候,寂靜的空間里,突然聽見了從外邊傳來的腳步聲。
「先裝昏迷。」扶瑤對毛泰九說完,就迅速把繩子圈在手上,再躺下閉上眼。
毛泰九看著扶瑤這麼快的反應,微微一怔,但他還是學著扶瑤那般,裝作依然昏迷的模樣。
只進來了一個綁匪,可情況遠超乎扶瑤和毛泰九的預料。
綁匪方才接到通知,要解決掉毛泰九,他並不把扶瑤跟毛泰九放在眼裡,也沒有叫醒沉睡的同夥,便徑自進了倉庫內。
見毛泰九還在昏迷,綁匪就直接取出刀子,剛一貼上他脖頸上的皮膚,毛泰九就無法再繼續偽裝下去。
他察覺到了即將來臨的危機,便狠決地先下手為強,他垂頭用力咬住綁匪的手腕。
扶瑤聽得綁匪痛呼一聲,以及哐當一聲,她馬上睜開眼,只見綁匪用另一隻手使勁扇了毛泰九一巴掌,才讓他鬆了嘴。
然後,綁匪咒罵了一句,趕緊拿起掉在地上的刀,將要刺向毛泰九,她來不及思考更多,就連忙伸手抓住了那刀子。
刀子原已經觸到毛泰九,即便被她一把握住,也仍舊戳破了他的手臂。
毛泰九見狀,驚訝得瞳孔睜大,卻當即趁機再咬住那綁匪拿刀的手腕,綁匪用力踢了他一腳,他也忍住了,沒有放開。
扶瑤耐住掌心的劇痛,竭盡全力搶過綁匪手裡的刀子。
「你們兩個小混蛋……」綁匪罵罵咧咧的,扭頭往外喊了幾聲,卻沒人搭理,他那個在車裡的同伴方才喝了酒,正睡得沉。
綁匪只得靠自己了,他哪裡曉得毛泰九這麼狠,扶瑤也那麼大膽,早知道他就不該輕易將扶瑤一起綁走,原先,他已用電棒把扶瑤擊暈,偏偏她還緊緊抓住他的衣服,他為了省時間,乾脆帶上了她。
誰成想,眼下這女孩卻成了阻礙。
這個綁匪雖然比抓他們上車的要瘦弱一些,但終究還是個成年男性,現在這關頭,他一爆發,便讓扶瑤和毛泰九招架不住。
扶瑤被綁匪給甩在地上,所幸刀子還在她手上。
綁匪將毛泰九踩在腳下,他惱羞成怒,決定先解決掉毛泰九,總歸他們的計劃里,就不準備讓毛泰九活著。
扶瑤瞥見毛泰九被綁匪掐住了脖子,此時此刻的他,終於表現出正常人在這情況下該產生的反應,他也有些慌亂起來了。
毛泰九掙扎著,企圖擺脫綁匪的魔爪,只是得到了綁匪更可怕的力度。無措之際,他看到了在不遠處的她,他下意識地想求救。
扶瑤和毛泰九的對視不過短短一瞬,目下的情景,讓她不能再遲疑,她握緊手裡的刀子,沖向綁匪的身後,快速果斷地扎中了綁匪。
毛泰九沒想到她竟然會幾乎毫不猶豫地做出這樣的選擇,人在危急的情況下,的確會做出平常不可能做的事情,可她總是叫他感到意外。
綁匪的血濺到了毛泰九的臉上,他怔愣片刻,心中卻莫名地興奮起來。
扶瑤無暇顧及毛泰九的心態變化,她沒有傷到綁匪的要害,只是要他無法再行動,看綁匪痛得在地上打滾,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后,她忙不迭上前,從綁匪身上搜出一部通訊工具后,才走向毛泰九,拉起他的手跑出去。
毛泰九很乖順地跟著她的步伐,兩人衝出倉庫后,發現綁匪的車裡還有一人在睡覺,所幸還沒有清醒過來。
扶瑤猜到這個綁匪還沒那麼快睡醒,不然以剛才的動靜,早就該進來阻止他們了。
不過,她還是小心翼翼地帶著毛泰九經過這車子,直到瞧不見那廢棄倉庫和車子后,扶瑤才鬆懈了些,她觀察了周圍的環境,幸得岔路口處還有一塊破舊的路牌指示。
她用手中的通訊工具撥打了報警電話后,再遞給毛泰九,問他:「你要聯繫你父親嗎?」
扶瑤並未覺察到,毛泰九對她已生出了與以往所有都截然不同的情緒,而此刻的他並沒有表示出來,只有他那雙黑眸溢出奇特的光彩。
毛泰九悶聲不響地接過了通訊工具,他聯絡完毛基范后,便望向扶瑤,她的手還在流血,可她卻直接用衣服裹著,不讓血落在地上。
她的神情與往常無異,彷彿感知不到疼痛般。
毛泰九有點訝異兼疑惑,他開了口,「不痛嗎?」
他一出聲,扶瑤循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隨即,她抬眸對他笑了笑,「當然痛了,不過現在可不是喊痛的時候。」她說這話時的語氣顯得輕鬆。
「為什麼要叫救護車?」毛泰九問的是她方才報警時主動說的,綁匪受了傷,讓警方順便聯繫救護人員過來。
分明是她傷了那綁匪,轉過頭來,又還要叫人救治。
關於這一點,倒是毛泰九所不能理解的。
聞言,扶瑤端詳了一會兒他的神色,見他確實只感到迷惑,便答道:「我沒有刺中他的要害,他是能得救的,只是等他治癒后,要為這次的罪行付出代價。」
「為什麼不殺了他。」毛泰九直白地問,他似乎很是不解扶瑤這不夠乾脆利落的想法,明明她動手的時候,是那麼的果決。
扶瑤是第一次這麼做,她知道哪些部位可以讓綁匪失去行動力而不會傷及性命。
「我只想救人。」她不會殺人,她絕不能忍受曾經救過許多人的自己,去殺死一個人,這不是從前僅僅為了堅持底線的原則而已。
毛泰九隻以為她的言下之意是,她當時為了救他和逃跑,而不過多糾纏於綁匪的死活。
他見識過她下手時的利落,便實在難以忘懷,甚至從此銘記,那樣的場景,令他愉悅非常,又激奮不已。
即使現在的她還沒有完全能對人狠下殺手,也不妨礙他對她的喜歡了。
總有一天,他們都能成長到強大得不再懼怕任何人,到了那時,他們就可以全力掌控弱者的生死,正如他的父親所說,他是能為所欲為的。
他會讓她也變成那樣,只要再等等,再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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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算轉折點了,扶瑤一不小心觸發了毛泰九的某種心態變化。
寫得有點卡,斟酌了好幾個版本,暫時先這麼寫了,日後再看情況修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