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湖山夢境

四月春深，傍晚常有霞火燒天。

陳慕踏著餘暉歸來，直至進門，專註電腦的江南還未察覺。

「注意休息，別把眼睛近視了反而什麼都沒找到。」

江南聞聲轉頭，肩膀一塌，換做一副要死不活樣，可憐巴巴地抱怨：「老闆，我眼睛已經瞎了。」

「那就停下來吧，不急這一時半會，說說有沒有什麼發現？」

江南忙打起精神，搬過電腦坐到陳慕身邊，翻出了她覺得有用的地方。

「按老闆的意思，我從周建岸今早的活動開始逆著看，覺得此人大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

「看這，這是他開的車，從穿山隧道消失，又在湖山碼頭出現，每周二晚上三點準時出沒。」

「這跟他暈倒在我們店裡有什麼關係？」

「這不很明顯嘛，他是灰色生意的一方，搶佔地盤被江湖仇殺，我們背鍋了。」

陳慕驚為天人地看了江南，大問道：「他是不是還有個背叛的小弟？」

「嗯？你也猜到了？」

陳慕氣樂了，敲了江南腦門教訓：「腦洞對真相無益，我明確告訴你，這不是他的車，而且我看過監控，昨天這車從我們解夢屋旁路過，當時車上還載了他老闆。」

「咦！這車牌號似曾相識呀。我想起來了，這車是王念家的。」

「王念是誰？」

「我做家教的那家男主，嘖嘖，那可是位大資本家。一棟豪華別墅，光是客廳地毯就花了一千多萬，前後左右大片草地，都可以打高爾夫，他家門口的一大段河，也被他買下來做了私人釣魚場。

我去他家十次不見他一次，聽一群家僕說是環球冒險去了。可恨的是他兒子，同樣是一年級用鉛筆，為什麼他的一枝鉛筆要三十五幣？」

江南說得咬牙切齒，忽然臉色又變，一副嚮往神情：「這麼有錢的富二代，我怎麼就遇不到呢？可氣我那有錢有才又有顏值的男友，二十年了還沒找到人家。」

陳慕啞笑，提醒道：「我發現你有點幻想症，要不要替你清醒清醒？」

「不要，連窮人幻想的資格都剝奪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也別太羨慕別人，比如你說的王念，他已經破產。」

「破產？不可能，他又沒有公司，怎麼破產？」

「沒有生意他哪來的錢？」

「當然是他老爹的唄，我不是說了嘛，人家是富二代，有公司還怎麼有空環遊世界？」

陳慕頓感疑惑，他剛才看到的監控里，周建岸載的人是王念無疑，而王婷之說周建岸因為老闆破產沒了承諾的收入，這些情況跟江南知道的又大有出入，到底誰對誰錯？

「先別瞎忙活，我找人要王念的資料，明天再做打算。」

「老闆英明，剛好我也餓了。」

江南如釋重負地關上電腦，那狠樣，像是封印不共戴天的仇人。陳慕本打算安靜地理清已知線索，怎奈不住江南的熱情，做出了犒勞員工的事。

————

當夜裡，陳慕沒有再為周建岸的死煩惱，他充分發揮出解夢人的清醒天賦，有意識地沉浸在夢裡。

圓夢師是蔚藍星球最讓人嚮往的職業，但夢力的提升千難萬險。閉眼冥神，陳慕已然開始修練。

夢力修練，本質是開發夢力海的潛能。任何圓夢師的夢力海都蘊藏著無窮無盡的造夢能力。如果說，把夢力修練當作是挖掘地下水，現在的陳慕，只算是在表層鑽了一個孔，有幸窺見了深藏的水源。

他今後要做的，便是不斷地挖深崛寬，使之成井成塘，乃至成湖成海。

挖掘的方式是對夢力的操控，可以把夢力當作工具來開鑿夢力海，甚至是藉助外來夢力進行轟炸。

當然，陳慕如今還是起步階段，別說難以奪到外來夢力，就是奪得到，也不敢用來轟炸，畢竟，他控制不住。雖然可以用精神力暫時壓制，但那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還大大拖累了他的精神力。

所以，他選擇心無旁騖地熟練著夢力操縱。從昨日的兩百餘道開始分斷，瞬間達到近五百道。

一瞬間，他感到有江河在自己腦中洶湧澎湃，衝擊肆虐，讓他意識為之震蕩。

大意了！

陳慕略感後悔，操控慣了動則百億道的精神力，他對自己的夢力操控能力太過高估，若是意識被毀滅，那就是腦死亡，從此植物一生。

為了以防萬一，陳慕只得以精神力壓制夢力，先從三百道開始練習。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睡夢中的陳慕表情多姿多彩，時舒時緊讓人好奇。

「嗯嚶……」

不知何時，枕邊身份卡切換成手機模式，來電屏幕上顯示出一位風韻美人。

陳慕緩緩睜眼，收回夢力修練才拿過水晶卡，對此鈴聲有些無奈。

這是家裡那位惡趣味的姐給他設置的來電模式，連鈴聲都是她本人錄的鼻音曲。以前是專一的解夢人他沒有感覺，現在夢力覺醒，多多少少對情緒有影響。

看來，是時候換鈴聲了。

「老闆，你睡了嗎？」

陳慕感到意外，竟然是江南的聲音。他看了看時間，不由眉頭微皺。

「你發現什麼了？」

「老闆，你怎麼這麼聰明，我還一點提示都沒說呢。」

陳慕無語，若不是事情有進展，他不認為對方還有其他理由給他凌晨打電話。

「熬夜對身體不好，你也別太辛苦了。」

「是這樣的老闆，經過我仔細調查，我發現湖山碼頭的事情還沒結束，剛才王念的車有去了，也許那裡有線索。」

「剛才？」

「嗯嗯，我就在解夢室對面的賓館，你說監控有問題，所以我就親自蹲點了。」

陳慕訝然：這妹子不做警察也太浪費人才了。

「別胡鬧，去休息吧。」

「老闆，你想想嘛，如果王念真的破產，還這麼辛苦幹嘛？如果沒有破產，又為什麼辭退周建岸？這裡面肯定有問題，也許還有證據呢？

吃飯的時候你不是說，有人給王婷之打錢了嗎？把這幾件事聯繫起來，怎麼看都覺得湖山碼頭是關鍵。」

陳慕猶豫，江南的分析不能讓他動心，他考慮的是，之前找駭客查轉賬用戶，查到是空號轉賬，但地址卻是高德人力公司，而高德人力的總裁王青，不僅是王念父親，還是松疆圓夢師公會副會長之一。

周建岸入夢，與其被王念辭退的時間吻合，這當中，會不會有王青的手腳？亦或是，還有其他暗情？

「老闆，你還在嗎？」

「你先睡，我會去看看的。」

「我去給你打掩護，都到你樓下了。」

江南興奮地提議，陳慕不置可否，細想想，江南的聯想能力還是挺不錯的，興許有用得到的地方。

————

湖山碼頭，位於夢都東最偏遠的城區。

幾座矮山圍繞，環出人魚聚集的美人灣。美人灣對面，湖山碼頭的水微漾在星月之光下。

遠處燈光如幻，碼頭上的集裝箱靜躺。陳慕兩人隔著老遠便將車輛停靠，借著夜色掩護繼續前進。

「老闆，你停車的地方好像沒監控，一百多萬呢，被人偷了怎麼辦？」

忍了好久，三步一回頭的江南終於問道，二手車市場上的黑車實在太多了。

陳慕沒有回答，反而猛地將女孩拉進黑暗。

「是那輛戴姆勒？」

「厲害，你居然看得出來是防彈的？」

「小心點，既然車在這，人也應該不遠了。」

話才說完，兩人轉角看到，前方護欄里，廢棄的停車場邊，一群黑色勁裝的男子圍站在矮山壁前。

「搞什麼？集體面壁思過？」

「仔細看，他們帶了槍，更像是……伺伏獵物。」

「果然，幸好我早有準備。」

說著，江南從背包中翻出一個巴掌大的皮甲，打開才知道，竟是一把精緻的粉紅色小手.槍。

「你哪來的？」

「當然是我自己買的呀，半自動式電彈發射，高電壓微電流，女孩防狼必備，花了五百大洋呢。」

「有持槍證嗎？」

「我全家都有，這是家族傳統了，成年第一件事就是辦持槍證。」

陳慕認真看了女孩一眼，真看不出來，對方十六歲就敢玩槍了。剛想到此，手中就被人塞進某物。

「我長得還算安全，你用吧。」

陳慕沒有接手，注意力全被山壁上的變化吸引過去。

當時是，一道流行從天際劃過，投下淡黃色的光芒，光芒閃過，山壁上有影像漸漸清晰。

「誰放的投影儀？」

江南還驚異間，一群黑衣人紛紛上前，直接消失山壁里。

「我靠，鬼進牆？」

陳慕嚇了一跳，趕緊把女孩嘴捂住。

「是恆定夢境世界」

「嗯？恆定？跟一般的夢境世界有什麼區別？」

「區別很大，比如規則設定，常規夢境世界，只要外來物改變一點設定，就可能造成蝴蝶效應讓主人失去控制權，而恆定夢境世界永遠不會脫離掌控。」

「還有嗎？」

「比如進出規則，常規夢境世界由其完全控制者決定誰進入，恆定夢境世界有開啟點，只要開啟所有人都能進入。不過編織恆定夢境世界的代價很大，起編點還很高，至少六級圓夢師才能建立。」

「就這些了？」

「還有不可重複性，若多個常規夢境世界有完全相同的部分，相同的部分將融合一起，而且可以連通擁有此部分的所有夢境世界，恆定夢境世界就不會跟其他夢境世界連通。」

「就像聯網遊戲跟單機遊戲那樣？」

「差不多吧，他們都進去了，我們跟過去。」

沒時間解釋太多，確定所有人消失，陳慕小心翼翼地向山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