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蘇醒

想象中的可怕傾軋並未到來，米迦勒茫然地睜開眼睛，看到了眼前那略有些熟悉的少年身影，他有些疑惑的問道，「安迷修，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難道還眼睜睜看著你被幹掉么？」

面帶不屑地撇了撇嘴，安迷修說道，「你的希望魔法或許對生者誘惑極大，但是對死者，卻起不到什麼作用。」

「你既然知道，那為什麼還讓我來？」

米迦勒抱怨道，「這不是浪費資源嗎？」

「廢話，這件事的起因終歸還是你，不親自前來，難道還真要我把飯喂到你嘴裡你才肯吃？」

安迷修瞥了眼米迦勒，說道，「我引開這傢伙，你去把蒂瑞斯汀的靈魂從十字架上解救下來。」

「好。」

米迦勒點了點頭，安迷修說的確實沒錯，天堂遭遇劫難與地獄無關，後者能夠幫他做到這一步已經算是看在唇亡齒寒的份上，他再不有所行動，那總體還是說不過去的。

而他們說話的時間裡，泫雅又再次發動了攻擊，無盡的透明能量泛濫，凝聚成一支支可怕箭矢，劃破空氣朝著兩人席捲而來。

「不過是依靠泫雅和秩序的力量誕生的守護者，不要真把自己當做女神了！」

安迷修嘴角冷笑，隨手揮動之間，無盡的幽綠色火焰將箭矢全部吞噬，米迦勒則藉助兩人戰鬥之間的間隙繞道了白裙女人的後方。

「泫雅」也察覺到了這一點，轉身想要制止米迦勒的前進，可身後那洶湧的可怕鬼火，卻又讓她不得不掉轉身形迎擊而上。

幽綠色的火焰與透明的能量形成了可怕的對峙，每一次能量碰撞的瞬間，都會帶起無盡漣漪，讓得戰圈之外的米迦勒不由得膽戰心驚了起來。

「沒想到即使是靈魂狀態，安迷修還能這麼強？」

看著那與泫雅勢均力敵的安迷修，米迦勒眼眸中閃過一絲忌憚，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安迷修之所以會這麼強大，其實完全是因為他自身的法則。

幽羅魔境是死後的亡靈世界，這裡的惡意與惡靈對米迦勒或許並不友好，但對安迷修，卻是極大的補品，他完全不需要考慮會不會力竭的問題，這裡的絕望氣息，能給他提供源源不斷的力量。

可隨著戰鬥逐漸地白熱化，兩者之間的差距也出慢慢地呈現了出來，雖然這裡也算是安迷修的半個主場，但他畢竟不是這幽羅魔境的主人，和東道主的白裙女人仍舊有著極大的差距。

再一次地將「泫雅」逼退，安迷修身體微微虛幻，他看向了正在觀戰的米迦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暴怒地喊道，「還不快去解救蒂瑞斯汀，看你妹啊！」

米迦勒頓時回過神來，連忙縱身躍起，來到了十字架面前，手中光輝氤氳，朝著束魂釘抓去。

幽羅魔境中的十字架，其實在外界也有，是一種名為鎮魂十字的魔法道具，專用於囚禁靈魂，而束魂釘則是其最重要的一個部分。

根據材質的不同，鎮魂十字的效果也有著上下之分，而作為魔人一族的族長，所用的鎮魂十字品質則是極高的，並非一時半會就能拔出的。

「拔出束魂釘的過程中，不論是被囚禁的靈魂，還是解救者的靈魂都會被其上的詛咒折磨，小傢伙，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你，一定要挺住啊！」

臉上閃過一絲極端的痛苦，米迦勒怒吼一聲，終於是將那其中一根束魂釘給拔了下來，濃郁的眩暈與解脫之感讓得他險些跌落下去，慌忙地穩住身形，他伸手抓向那第二根束魂釘。

而當第一根束魂釘離開十字架的瞬間，那被安迷修不要命的打法暫時壓制住的「泫雅」又再次地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直接將安迷修逼退，而她自己則快速地來到十字架旁邊，一掌拍在了米迦勒的身上。

「嘭！」

巨大的聲音響起，米迦勒被打落地面，靈魂都險些渙散，泫雅再次逼近，卻被安迷修又一次地攔截了下來。

幽綠色的火焰化作三頭巨犬對著女人撕咬而去，安迷修撿起落在一旁的束魂釘，說道，「這無數年來被你折磨的亡靈也不在少數，今天，就算是我大發慈悲，替他們報仇了！」

由安迷修全部力量化作的三頭犬足以在短時間內牽制住「泫雅」，但也無法牽制太久，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就被她撕得粉碎，可當她再次上前時，一根黑色的釘子，卻已經被安迷修脫手擲出。

「哧！」

鐵釘在空氣中擦出火花，瞬間洞穿了「泫雅」的眉心，一道道裂痕以眉心的小孔為中心向著女人的身體各處擴散，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她就化作光點湮滅。

「呼……」

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安迷修瞥了眼在地上如同死狗一樣趴著的米迦勒，不由得撇了撇嘴，道，「別裝死了，那傢伙雖然被破了，但卻不會真的死了，不久就會復活過來，我們必須趁著這段時間把蒂瑞斯汀帶離這裡。」

「咳咳……」

尷尬的輕咳兩聲，米迦勒緩緩地從地面上爬起，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一邊走著一邊說道，「那就走吧，別磨磨唧唧的。」

安迷修無奈地搖了搖頭，邁步跟在了他的身後。

拋去殺死守護者的那根束魂釘，還留在十字架上的釘子還有兩根，安迷修與米迦勒分別抓住一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之拔出。

束魂釘拔出來之後，鎮魂十字也就失去了作用，緩緩消散，那囚禁靈魂的力量消失，蒂瑞斯汀也隨之緩緩睜眼。

茫然地看了看兩人，蒂瑞斯汀乾澀地開口問道，「你們是……」

「看來是被關久了，記憶還沒有恢復。」

安迷修皺了皺眉，也沒說什麼，只是指了指米迦勒，又指了指自己，說道，「他是米迦勒，天堂的希望之神，我是安迷修，地獄的絕望君主，是我們把你從這裡解救出來的。」

「哦，謝謝你們……」

蒂瑞斯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而後陷入了苦思冥想的沉默之中。

「我們還是先想辦法出去吧。」

米迦勒說道，「對了，你有沒有可以出去的方法？」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傻愣愣地就來了？」

安迷修翻了翻白眼，而後取出一張捲軸打開，一道巨大的魔法陣出現在了三人的上空。

「空間魔法，兩界之門！」

淡淡的聲音響起，一座半邊黑，半邊白的巨大門戶從魔法陣中鑽出，落在了他們的面前。

「有個學者當朋友，走遍宇宙都不怕。」

米迦勒讚歎一聲，邁步踏入了門戶，安迷修則帶著蒂瑞斯汀跟在他的後面。

……

米迦勒的房間內，那扇禁閉許久的幽羅之門再次打開，從其中飛出了三道光華，其中一道飛入了米迦勒的體內，而另外兩道，綠色的飛出了房間，而青色的則被米迦勒撰在手中。

「回歸身體的感覺真好！」

緩緩地伸了伸懶腰，噼里啪啦的骨骼碰撞聲讓米迦勒渾身充滿了酥麻之感，雖然不知道進入幽羅魔境到底多久時間，但肯定是挺多天了。

等身體的血液恢復了循環，米迦勒才將注意力放在了靈魂之上，他邁步來到棺槨的面前，隨手掀開棺蓋，將蒂瑞斯汀的靈魂光團放入了他的體內。

沉寂了十六年的身體逐漸恢復了氣息，蒂瑞斯汀睜開雙眼，略有些刺眼的光輝讓得再次閉上了眼睛，等到徹底適應了下來，才再次睜開。

他奮力想要起身，可這具身體對他來說卻十分陌生，並不聽從他的使喚。

一旁的米迦勒見到這一幕，善意的提醒道，「雖然因為魔力的緣故，你的身體機能還保存的極為完善，但畢竟躺了十六年，想要恢復還是需要一些時間。」

蒂瑞斯汀恍然地點了點頭，開口道，「謝……謝謝……」

米迦勒搖了搖頭，說道，「那你先在這裡休息，我先出去一趟。」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房間。

來到外面，米迦勒掃視了一圈，卻沒有看到安迷修的身影，房間里也沒有他的氣息，這讓他不由得有些疑惑地撓了撓頭，「這傢伙……又去哪裡了？」

直到深夜時分，安迷修才姍姍而歸，剛一進屋，就看見蒂瑞斯汀和米迦勒坐在沙發上等待著他。

見他回來，米迦勒開口問道，「你去哪了，怎麼到現在才回來？」

「你又不是我什麼人，問那麼多幹嘛？」

安迷修瞥了眼米迦勒，又轉向蒂瑞斯汀，打量了一會兒才點頭道，「嗯，看來適應的不錯，應該是沒什麼大問題了。」

蒂瑞斯汀也點了點頭，道，「謝……謝謝……」

「要不是我用魔力替他疏導身體，恐怕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米迦勒說道，「只是可惜，他原本接近超越者的實力因為長時間的沉眠而滯澀，想要徹底恢復，恐怕還是要花個三四年的時間。」

「已經很不錯了。」

安迷修笑道，「對了，我剛才去了趟皇宮，莉莉絲說為天使準備的城市已經清空了，這幾天你就可以召集同胞過來。」

「那真是太好了！」

聽到這個消息，米迦勒頓時喜上眉梢，「看不出來這些魔人做事還真是雷厲風行啊。」

「莉……莉莉絲？」

蒂瑞斯汀微微抬頭，眼中有著一絲茫然，他總覺得這個名字在哪裡聽過，而且名字的主人，對自己極其重要。

「看來對於那些所愛之人，即使過去再久，也依舊是刻骨銘心的。」

安迷修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明天，我帶你去見她。」

蒂瑞斯汀眼眸微微閃爍，不知怎麼的眼眶都通紅了起來，過了許久，他木訥的點了點頭，道，「好……」

……

深夜的歐若拉，星空是極為璀璨的，雖然比起地獄，這裡的星空還是差了點味道。

安迷修與米迦勒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喝著酒，看著天空。

「要說起星空最美的，還是天河畔的白夜星空啊……」

米迦勒眼眸耷拉著巴望星辰，說道，「其實地獄的破滅星空也不錯。」

「其實我以前倒不怎麼喜歡星空，但是辰鳴來了之後，我就對這些情有獨鍾。」

安迷修微笑地說道，「總還是要找點共同話題，不然我們一老一小的坐在那裡，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比起師徒，我覺得你們倆更像是一對父子。」

米迦勒眼眸微動，略有些落寞地說道，「不像我和我那對兒女，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對她們很滿意，也很希望她們能夠各自找到自己的幸福，可結果呢？一個當了秩序天使，另一個找了個惡魔戀人……」

「惡魔怎麼了？」

安迷修皺眉冷笑道，「是我家辰鳴不夠優秀，配不上你女兒？還是我安迷修家底不夠厚，你希望之神看不上眼？」

「嗯……都不是……」

米迦勒搖了搖頭，醉眼朦朧地說道，「是我，是我太過頑固了……」

希望之神不勝酒力，這件事情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不論是人間的清淡寡酒，還是地獄的芬香烈酒，他都是一杯就倒。

看著那臉上帶著些許痛苦的米迦勒，安迷修搖了搖頭，道，「你肩膀上的重擔，又何曾比我輕過？」

天堂陷落的十年來，經歷了信仰的崩塌，同胞的背叛，背負著兒女，眷屬的期盼，這位早已傷痕纍纍的希望之神，明明還是一副少年的模樣，卻擺出了蒼老的姿態，可他偏偏又只能硬撐著遍體鱗傷的心靈，放下一切成見去苦苦哀求那曾經互為死敵的絕望，把後者當做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去拯救那危如累卵的天堂。

或許這，也是安迷修會如此幫助米迦勒的原因，雖然即使沒有安迷修，他也可以把事情完美的解決，可那樣所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大到他無法承受的地步。

人會因為壓力而陷入崩潰，神明是生命，他們也會，米迦勒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徘徊，他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安迷修曾對很多人說過這句話，對夏彌，對希法，每一次他前往末日釋放終焉時，總會看到有那麼一些人在做著無謂的掙扎，而失敗后，他也總會說出這句話，讓這些人少一些痛苦。

蒼老的希望和絕望，在小院里第一次地以好友的身份喝了一次酒，雖然不多，卻交了心，在舊日徹底降臨之前，他們必須統一戰線，所有人都必須統一戰線。

「白天的時候，我回了一趟地獄，將舊日的事情和魔王們說了一遍。」

米迦勒已然睡去，安迷修卻仍在自言自語，「他們都覺得我危言聳聽，可他們哪裡知道，我說的那些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為的只是不想他們太過絕望，或許只有真正經歷過，他們才會懂得吧？」

搖了搖手中的酒杯，酒是天堂的酒神釀製的，其濃烈程度，即使是安迷修都無法抵擋，他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后，也趴在了桌子上緩緩睡去。

等他們醒來，卻早已是太陽高高掛起。

「我們這是怎麼了？」

略有些茫然地揉了揉太陽穴，看著桌子上擺著的酒壺，米迦勒無奈道，「這賣假酒的，等我找到他看我不拆了他的酒鋪！」

「行了你，誰不知道你是一杯倒，就別找那傢伙碰瓷了。」

安迷修起身伸了個懶腰，說道，「我要帶蒂瑞斯汀去皇宮，你去不去？」

「不了吧。」

米迦勒搖了搖頭，道，「既然城市已經空出來了，那我也得抓緊時間召集同胞了，流落在外這麼久，我總歸還是有些不放心。」

「那行吧。」

安迷修點了點頭，道，「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就告訴我，覆巢之下無完卵，舊日傾軋，我們也十分弱小。」

「放心吧，我的實力可在你之上，你要有什麼事，隨時通知我。」

米迦勒隨意地擺了擺手，而後轉身，十二隻光翼展開，整個人化作無盡光點消散。

「這傢伙……」

安迷修無奈地笑了笑，也不再多說什麼，轉頭向屋內走去。

「安……安迷修大人……」

剛一進屋，早早醒來的蒂瑞斯汀就從沙發上坐起，從他那厚厚的黑眼圈可以看出，這一夜明顯是沒有睡好。

「你這臉色可不適合去見人。」

安迷修微微一笑，揮了揮手，一股平和的魔力籠罩在蒂瑞斯汀的身上，將他的疲憊一掃而空。

做完這些之後，他指尖輕點，兩人的面前出現了一個漩渦，安迷修轉向蒂瑞斯汀，說道，「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