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一戰十年

在世界樹所處的無盡異空間，這裡是古往今來君主和魔王最經常選擇的戰鬥之地，當實力達到了魔王或者神明之後，生命每一次釋放魔法，都會引發巨大的災難，甚至如果全力以赴，足以將世界洞穿，因此不論是神明還是魔王，都不會直接在世界樹所籠罩的範圍內戰鬥，這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一片毫不起眼的世界殘片上，米迦勒與巴恩斯相對而立，對比世界殘片，他們的身影如同螻蟻一般渺小，可他們身上散發著的魔力，卻讓得這個連無冕之王都難以破壞的碎片出現了崩裂，魔力波及的範圍，一切都處於扭曲與空洞的狀態。

「巴恩斯，作為曾經的摯友，我最後再勸你一次。」

手中的天使長劍直指對面的光明精靈，米迦勒冷漠地開口說道，「舊日的力量雖然強大，但他們的目的是毀滅我們所處的這片世界，你和他們合作，這種行為，比惡魔更加惡劣！」

「惡劣？」

巴恩斯嘴角掀起一抹嘲諷，看著米迦勒的眼眸之中閃爍著一絲陰狠，「比起你們這些被惡魔引誘的傢伙，我追求力量，卻被你們說成惡劣，難道說，你就這麼見不得我在你之上么！」

「追求力量沒有錯，你錯的，是引狼入室！」

米迦勒說道，「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你怎麼還是執迷不悟？」

「米迦勒，你以前不是最喜歡任由著生命自己去做選擇么？怎麼？如今見到我比你還要強大，你是害怕了嗎？」

巴恩斯冷笑一聲，手中的長弓已經拉滿，「從前的我和現在的我，從來沒有變化，我是光明神，本應該是我統治著天堂，你口口聲聲說將希望撒滿天堂與人間，可我的光明之中，卻為什麼看不到一絲一毫你所謂的希望？」

「你還真是冥頑不靈……」

米迦勒臉色微斂，他感受得到巴恩斯那光之箭矢上散發出來的熾烈光輝，作為曾經的同胞，他對巴恩斯的氣息感知十分熟悉，令他不解的是，巴恩斯身上的氣息的確就像後者所說的那樣，過去到現在都沒什麼變化，這就說明，巴恩斯根本就沒有受到舊日的侵蝕，可為什麼會是這樣，他並不知道。

「米迦勒，看在你還將我當做故友的份上，我給你機會和我堂堂正正一戰，這一戰如果你輸了，那麼天堂將會真正淪陷。」

巴恩斯說道，「如果你贏了，我將不會再阻止你去做你所謂的拯救，怎麼樣？」

「你就這麼想和我一戰么？」

米迦勒長劍揮舞，眼眸中的暗淡一掃而空，「你的手上已經沾上了同胞的血，不論怎麼說，這一戰後，你都無法離開這裡，你知道，我從不撒謊！」

「是不是離得開，就不是你所需要關心的問題了……」

巴恩斯看向手中箭矢，臉上，一道道奇異光紋如同蟲子一般爬了上來，箭矢上，也有著一絲絲奇特的波動散開，將異空間中的一切黑暗氣息驅散。

「一上來就動用法則之箭么……」

米迦勒雙眼微眯，能夠成為君主，就說明巴恩斯已經徹底掌控了法則的力量，雖然無法像他和安迷修那樣將法則融入到靈魂之中，讓自己取代法則存在，但這也足以引起他的重視了。

徹底進入了戰鬥狀態的兩人沒有再廢話半句，巴恩斯的箭矢脫離弓弦的那一瞬間，米迦勒也動了，他們幾乎同時化作了無盡光輝相互糾纏在一起，這原本該和平共處的兩種同屬性魔力，這一刻竟然如同兩頭血海深仇的困獸一般針鋒相對，所過之處，一切都化為虛無。

無數的晦澀符文翻飛，散發著令人膽戰心驚的波動，這是一場絲毫不亞於拉赫曼與莎綺羅的戰爭，每一次的對碰，都會引發極其可怕的空間風暴，將所有的世界碎片碾成粉末。

兩人都沒有使用魔法戰鬥，事實上，實力到了他們這一層次，普通的世界級魔法已經無法傷害到對方，比起將魔力用來釋放魔法，他們更熱衷於將魔力拿來增幅法則，用法則來磨滅對方的靈魂以及肉體。

至於魔法，也不是說不會去使用，神明或是君主之間的戰鬥，普通魔法無法傷害到已經掌控了法則的他們，但他們會在魔法的基礎上，用法則編織魔力，這是一種極為漫長的過程，也同樣是他們拿下對手的最後底牌。

一次又一次的法則與魔力的對碰，讓得這片本是扭曲色彩的異空間，已經呈現出難以想象的空洞黑暗，兩道光輝色彩相互對峙，各自的身上都有著或多或少的傷勢。

米迦勒眼眸閃過一絲訝異，不解地看向那巴恩斯，說道，「你沒有被舊日侵蝕……怎麼會這樣？」

巴恩斯面色冷漠，道，「我從未說過我被舊日侵蝕，一直是你們，將我當做了那所謂被舊日侵蝕了的神明。」

「所以，從始至終你都不是聽從舊日的指揮，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意願？」

一股無端的怒火，在米迦勒的心中燃燒，創造之神的死，諸多同胞的隕落，都是眼前這個光明之神造成了，原本他的心中還能有著理由去為這位過去的同胞開脫，可是前者，卻將這最後的一絲機會都給掐滅了。

「事到如今你還是這麼天真……」

巴恩斯嘴角掀起一抹嘲諷，道，「米迦勒，你很完美，甚至完美到讓我嫉妒，為了不玷污希望之名，不惜將神位剝離，這即便是我，自問也無法做到，但你有一點，卻讓我非常憤怒，異常怨恨！」

米迦勒眉頭緊皺，問道，「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巴恩斯冷笑一聲，道，「縱觀我們天堂與地獄這無數年來，神戰之爭數不勝數，我們有那麼多次有機會將地獄的惡魔趕盡殺絕，可每一次，有你在的戰爭上，我們都只能以失敗告終，這不是我們無法取得勝利，而是一旦我們勝利，地獄就會遭受毀滅！米迦勒，你能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了什麼？別告訴我什麼光與暗的平衡，我便是光，我比你更加了解這些！」

「巴恩斯……你的好勝心太強了……」

米迦勒眼眸微閃，道，「天使與惡魔，從來都是相互依存的，不管是哪個時代，我們和他們都必須共存，就像光明與黑暗，如果缺了任何一個，世界都會陷入大亂。」

「光明與黑暗缺一不可，但天使與惡魔，卻只能留下其一！」

巴恩斯說道，「我要創造的，是一個絕對正義，絕對秩序的世界，世界上沒有罪惡，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慾望與貪婪，因此地獄和惡魔，這些罪惡的源頭都必須毀滅！」

「你怎麼還不明白，世界根本沒有這樣的烏托邦！」

米迦勒也怒了，他從未想過巴恩斯的執念會這麼深，雖然這個傢伙平日里極為驕傲，但對光明的信仰卻比米迦勒還要深，可就是這份深沉，卻讓得巴恩斯的心，淪陷了。

「所以我才要創造！」

一股股可怕的光輝瞬間將空洞照耀，巴恩斯的身體如同一輪太陽，散發著熾烈的光輝。

米迦勒目光微微凝固，同為主神，巴恩斯的魔力底蘊雖然不如自己，可實際上是相去不遠，而後者這不要命地釋放魔力，即便是他都要退避三舍。

「巴恩斯，你瘋了嗎？！」

米迦勒大聲呼喊，目光死死的盯著那處於光輝中心的巴恩斯，「你這樣會毀了異空間的！」

光輝波及的範圍越來越大，如同一顆白洞，將空洞與扭曲徹底地吞噬在了其中，並且越發地廣闊了起來。

米迦勒的眼中閃過一絲焦急，巴恩斯所使用的，是一種以法則編織可怕魔法，無限白洞，這種魔法，是以巴恩斯全部的生命力，靈魂，以及魔力為代價所創造出來的毀滅級魔法，會根據巴恩斯所奉獻出來的那些力量，來決定威力的大小，而如果巴恩斯奉獻出一切，那麼這座異空間，將化為一片空白，甚至連世界樹，也會受到波及。

「瘋了？」

巴恩斯歇斯底里地冷笑道，「早在兩千年前，我就已經瘋了！米迦勒，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轟！」

話音落下，白洞的影響範圍又瞬間擴大了許多，讓得米迦勒躲避不及，一隻手臂被其生生剝離。

臉色煞白地看著巴恩斯，米迦勒眼中閃過掙扎，他的確有辦法能夠阻止巴恩斯的瘋狂舉動，但那就意味著必須要殺死這個同胞，在得知後者沒有被舊日侵蝕之後，他就有些猶豫了下來，他更想做的，是勸說這位摯友迷途知返。

「這就是我最討厭你的地方啊……」

靈魂，身體被白洞的力量侵蝕，讓巴恩斯的臉上涌動著痛苦，他知道這樣下去，將不會再有回頭的路可以走，但他似乎……仍舊義無反顧。

「巴恩斯，停下來吧……」

米迦勒痛苦的哀求著，失去手臂的痛苦並未讓他感到不適，他唯一的渴求，似乎就是想要這位摯友能夠清醒過來，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可笑的無謂之舉，可他依舊下不去狠手，剝奪巴恩斯的生命。

「懦弱的傢伙！」

這時，無盡的遠處，一抹極端熾熱的火紅光芒，將整座異空間的溫度都變得高了不少，米迦勒眼眸微凝，他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一頭龍形火焰如隕落的星辰一般，肆無忌憚地闖了過來。

「巴哈姆特？！你怎麼來了？」

一種異樣的感覺從米迦勒的心中油然而生，他認出了這團火焰的主人，是巴哈姆特，初代的破壞君主，象徵著火焰與暴戾的火龍。

無盡火焰之中，巴哈姆特並未回答米迦勒的問題，他操控著自己的魔力，一把猙獰的龍鱗巨刃從魔法陣中涌動出來，鋒銳狂暴的氣息，將白洞的光輝都給強行扭轉了過來。

「巴哈姆特，你要幹什麼？？」

米迦勒臉色慌亂地走向火焰，想要阻止這頭火龍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但一切，都為時已晚。

「破壞魔法，龍刃無雙！」

蘊含著毀滅之力的巨刃從上而下，將那白洞，連同巴恩斯直接一刀撕成了兩半，其上的法則，直接引爆了那已經擴散到無盡之外的白洞，目光所及之處，都化成了一片空洞。

「巴恩斯！」

聲嘶力竭地呼喊從米迦勒的口中傳出，一口鮮血隨即吐出，巴恩斯的身體，乃至靈魂，在這一刻已經隨著白洞的爆裂，化為了烏有，一點點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斬滅巴恩斯之後，巴哈姆特才化作了人形，來到了米迦勒的身邊，冰冷的注視著這位失去一臂的原希望之神。

「為什麼……」

頹廢的跪在了空洞之中，米迦勒眼角，兩滴血淚流了下來，在天堂，他親眼目睹了創造之神倒下，如今，他又見證了光明之神的隕落，一位位同胞的喪命，讓得他的心，已然瀕臨了崩潰。

他起身，悲憤地看向巴哈姆特，沙啞的嘶吼質問，「你為什麼要殺了他！」

「我不殺他，他就要殺了你。」

巴哈姆特說道，「安迷修要我確保這場戰爭必須以你們勝利為結局，所以你不能死。」

「安迷修……又是安迷修……」

米迦勒荒唐地笑了笑，他聲音低沉，似哭非哭地說道，「為什麼每次都是你？為什麼要幫助我？為什麼啊……」

明明是惡魔，是魔王，卻做著本該是神明要做的事情，安迷修……你到底是在幫我……還是在羞辱我？

……

魔法的戰爭，可能維持的時間只會是一瞬間，但也有可能是十年，甚至百年。

從裂縫出現到兩方軍團廝殺至今，已經過去了整整的十年時間，依靠著地獄傳來的對付舊日的方法，米迦勒一方的天使軍團，藉助了多種的因素，雖然一直處於下風，但也算是穩住了黃昏廢墟戰線的平穩，而光明之神巴恩斯的隕落，也給他們帶來了勝利的曙光。

唯一讓人遺憾的，就是希望之神米迦勒，自異空間一戰之後，就彷彿是失去了一切力量一般，將自己囚禁在了後方。

至於巴哈姆特，這個向來我行我素的火龍，只會在偶爾出手拯救那些神明，替軍團穩住防線，並不會出手殺伐，可即使這樣，卻依舊有著兩位神明在戰爭中隕落。

白色神殿的會議室內，芙蕾雅坐在了主位上，而她的下方，則坐著這裡碩果僅存的另外七位神明。

沉默了片刻，她開口道，「十年的戰爭，我們的無數同胞死在了這裡，那些舊日的奴隸，卻依舊有著讓人窒息的戰力，勝利，毫無希望……」

她的身邊，坐著的是智慧之神拉斐爾，經過了十年的生死一線，他的身上，氣息變得血腥猙獰了些，這些年來，他依靠著自己的智慧，無數次地從劣勢之中挽回了勝利，也逐漸地贏得了軍心，如今他的聲望，只比芙蕾雅低上一些。

「雖然就如今的戰況而言，是我們小勝一些。」

拉斐爾贊同地點了點頭，道，「但我感覺得到，他們在隱藏主力，而且這兩年，都不曾再有援兵下界，我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迎來一次大的爆發，到那時……」

「這些兵力還不是最關鍵的……」

芙蕾雅低沉說道，「我擔心的是，以天堂的資源，再加上他們掌控的那些神明之邸……我們可能要面對的，會是一支完整的神明軍團！」

「這……」

聽到這裡，所有神明的臉色都變得蒼白了起來，只要有神明之邸，十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超越者成長為神明，更別說依靠天堂的那些資源，能讓這些神明成長到哪一步……

「我們不是也有十道神明之邸么？」

這時，大力神開口說道，「難道我們就不能創造神明么？」

「神明之邸擇主的條件太過苛刻了。」

芙蕾雅搖了搖頭，「當年米迦勒找遍了我們這邊的所有天使，最多也只能再讓我們多出三位神明，而且還是最為弱小的神明，我們沒有能力為他們搭建神殿……」

「眼下就給我們的路只有兩條……」

拉斐爾眼眸微抬，掃視著在座的諸神，說道，「一是藉助人類的信仰之力，讓我們的戰力無限提高到足以匹敵至多五十位神明的地步，但這種提升，卻有著一個限制，那就是我們需要得到至少一半的人間世界，才能勉強做到，而這種做法，無異於將這些人間送入虎口……」

「我們的任務就是守護世界，利用人間來提升我們的戰鬥力，會讓人類的世界陷入混亂，而且我們可以這麼做，那他們，難道就不會了么？畢竟他們，也還算是神明……」

芙蕾雅搖頭道，「說說第二吧。」

「好。」

拉斐爾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第二條路，也就是最容易實施的一條，就是派遣使者前往地獄，尋求惡魔的幫助，以安迷修的性格……」

「他不會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