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兵戈可戰,商,亦可戰!
劉徹的小心肝猛地一顫,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帛書,不由自主地從木塌上站了起來,尖叫道:「製鹽之法!?」
搞啥子,這是春天來了?
不對啊,春天早就來了,甚至這冬天都快要到了。
這空氣中傳來的「砰!砰!砰!」的聲音,是他的怦然心動之聲。
肱股之臣!絕對是肱股之臣!
他現在看白明哲的眼光,就像是狼看著羊,貓瞅著魚,耗子盯著大米。
恨不得抱著猛親幾口,再嚼一嚼。
尤其是那一句:製鹽之法,所得利潤抵國家農稅之收,簡直是天籟之音!
天籟!世間怎麼還有如此美妙的音樂?
恐怕伯牙在世,也無法演奏這麼精彩的聲音了。
劉徹感覺,白明哲對於自己,簡直就是子期對於伯牙。
當初吳王劉濞為什麼能夠發動七國之亂,坐擁十萬精兵良將?
還不是因為吳國是一個產鹽大國。
內陸所需要的食鹽,幾乎都是他供應的。
不要小看鹽帶來的收入。
一個小小的諸侯國得到的利潤,就能夠叫板中央朝廷,那麼如果大漢政府自己操作,得到的利潤,絕對可以達到數萬萬。
糧稅算什麼?
想要換成錢,還要不斷的運輸販賣,單純路上的損耗,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鹽雖然貴,但是輕!
運一石鹽,抵得上運百石糧。
量小,利多,來錢快!
在這個技術落後,運輸落後的西漢,還有什麼東西比這個來錢更快?
恐怕冒著生命危險打劫一次,還不如人家賣一個時辰的食鹽賺得多。
自從七國之亂,打倒諸侯國之後,鹽的經營一直被大型商賈壟斷,朝廷一點油水也分不到。
如今作咸篇的出現,讓劉徹看到了抑制食鹽商人,使大漢政府獲取高額利潤的曙光。
於是,他忍不住了,直接當著諸位大臣的面,高呼一聲:「此法汝從何得來?」
白明哲微微一笑,對著秦嶺一拱手,恭敬地說道:「此書乃罪臣幼時隨從家父周遊秦嶺之地時,一名白髮老人所贈。」
「白髮老人姓甚名誰罪臣皆不知,其只是說,吾與他有緣,他有書籍三冊,願意贈罪臣一本。第一冊為《太公兵法》,第二冊為《黃石公略》,第三冊為《天工開物》。」
「其中,第一冊、第二冊皆為兵法。因有《孫子兵法》,罪臣選擇了第三冊:記錄著大量的工農業之法的書籍!其中包括鹽鐵,船隻,農具……凡二十一卷。」
「蒙老者寵愛,吾在保證書籍每代只傳一人之後,方才得到。如今天下,通曉書籍內容者,唯有明哲一人耳!
「帛書之上的作咸篇為其中一卷!按此方法,所得之鹽,皆雪白之精鹽。」
「不說其他,單憑價格,其便是淡黃色雜鹽的五倍!」
微微一頓,白明哲故意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道:「只是,老人在臨走之前,曾經嚴格叮囑,一定不要輕易地將書籍拿出來。世間萬物講究因果,正如秦為水德,吾大漢為火德,有因才有果。若是強行扭轉因果,必然會引發天譴。輕則天下大災,重則皇朝更迭。」
「如今士兵口糧缺失起於罪臣,自當以罪臣之力解決,此舉符合因果,因此,罪臣才將作咸篇默寫而出,獻與陛下。」
他的意思很明確,你們愛信不信,這玩意兒就是從神秘老人那裡得到的。這本書內容豐富,技術高超,產品先進,只不過你們想要,必須求我。否則,即便是把秦嶺剷平了,也搞不到完整版本。
僅此一家,別無分號,愛要不要。
且,想要還不能逼迫,有因果循環,一旦強迫,必有報應!
這說法符合天人感應,哪怕是劉徹,也沒有方法回懟。
白明哲已經打算好了,過一段時間,想辦法整點火藥自己用。
萬一誰閑著沒事幹,來一場愛的挑釁,自己也方便還手。
到時候,就學習現代某些人把煙花對準鄰居家玩炮轟的做法。
在半夜三更,夜深人靜之際,推著火藥,炸了他的老巢!
這不就是天雷加身嘛,這不就是因果循環嘛。
即便是沒炸死人,那個動靜也足夠讓迷信的劉徹相信因果之力了。
至於仙神?不承認,堅決不承認!
「呼!呼!」劉徹一屁股坐下,大口喘著粗氣,胸口不斷起伏。
在這麼一連串的炮轟之下,他已經相信了七八分。
在後世看來格外荒謬的故事,在大漢格外有市場。
漢家就崇尚這種故事,而且百聽不厭!畢竟,曾經有過類似的事情,而且還不止一起。
第一件就是高祖尚未發跡之時,有一個算了一卦,聲稱高祖面相貴不可言,甚至劉盈和魯元公主的富貴之相都是幸虧與其相貌接近。
雖然這件事都是傳說,相信的人有,不信的人也有,但是第二件事,卻不由得他人不信——留侯與黃石公!
劉徹盯著白明哲,呢喃一聲,「那個老人有《太公兵法》、《黃石公略》……難不成是當初的黃石公?不,應該不是,黃石公已經變成了石頭,如今還在谷城山下!」
他眼前忽然一亮,拖著長腔,猜測道:「難不成是留侯……是的,一定是!留侯有神鬼莫測之能,一定是得到成仙了!一定!」
想到這,他的呼吸又加快了幾分。
春佗見狀,急忙的跑到劉徹身邊,不斷地捋著後背,以助氣息通暢。
劉徹面目紅潤,揮了揮手,示意春陀讓開。
留侯!
興漢之侯!
劉徹瘋狂地給自己洗腦:八十多年前,其幫助高祖一統天下,幫助惠帝繼承皇位……一定是留侯算到天下將不太平,有災難發生,才將畢生所學傳授予武安君之後!
一定是這樣!
留侯晚年,幾乎成仙!
一定是自己的誠信感動了他,才會派遣留侯門徒,助自己抗擊匈奴!
洗腦的差不多了,他看著白明哲的眼神,越來越溫柔:「愛卿,授予卿書籍之人,可是留侯?」
留侯?
朝堂之上,兩千石們面面相覷,皆一頭霧水。
留侯不是早就死了,且侯國已經除了嗎?陛下這是怎麼了?
白明哲沒有在意眾人的表情,見魚兒上鉤了,微微一笑,拱手道:「陛下恕罪,罪臣不知。」
劉徹追問道:「卿在秦嶺碰見的對吧?」
「正是!」
劉徹放心地點點頭,「朕明白了!待退朝之後,朕再行安排!汝繼續說策略吧!」
得到命令,白明哲繼續解釋這個方法二:「陛下,諸君,如今有食鹽製取之法,想必腌制海魚的問題應該不復存在了。腌制食物的儲存期很長!運輸起來完全不需要擔心腐臭。」
「只要能夠把鹹魚送到隴西、北地、雁門,屆時將士們不僅可以飽餐,而且還可以食到肉!」
「頓頓魚肉,以雜糧輔之,豈不美哉?」
自古以來,有哪一支絕對敢保證將士們頓頓吃肉?
雖然魚身上的肉不多,但是,再少,好歹也是肉啊。
只要量大,絕對可以吃飽。
「諸位將軍,到時候,把還可以將節省出來的口糧拿來餵養馬匹。此法,人馬俱飽也!」
在張騫從西域帶回來牧草之前,馬匹吃的是小米!
所以,吃魚之後,省下的小米正好喂馬。
見承明殿上的人都在沉默,白明哲進一步闡述方法二。
現在開始,他要直面邊境將領!
白明哲將目光轉移到一位中年將領的身上,呼喚道:「李息將軍!」
一直低著頭思考該方法利害的李息抬起頭,眉頭依舊緊皺,道:「何事?」
「敢問匈奴人食用的鹽,從何而來?」
「嘎嘣!」
「嘣!」
白明哲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承明殿上響遍了指關節摩擦的聲音。
所有的武將都憤怒無比,恨不得拿起刀子砍人。
李息眯著眼睛,低聲怒吼,道:「其絕大多數食鹽,自然是大漢商人走私至此!為一己私利,將如此重要的物資偷賣給匈奴人,實在當斬!」
隴西代表李椒也出聲應和:「雖匈奴境內有製鹽之水,但其所食之物,主要還是大漢商人走私之鹽。」
白明哲鼓鼓掌,笑著說道:「如此甚好。」
「豎子,汝此話何意?」李椒直接站了起來,怒瞪白明哲。
李息則是憤怒地按著地面。
要不是看在衛青的面子上,他們兩個人昨天就直接殺進廷尉,把白明哲當場分屍了。
如今竟然還敢因為匈奴得到鹽叫好!
找死嗎?
沒有注意幾人的憤怒,白明哲笑著詢問:「敢問兩位大人,君等是否想過,以物易物,將鹽販賣給匈奴,換取羊肉。」
李息直接否決,道:「不食鹽,人無力。將鹽賣給匈奴,豈不是任由其壯大,有力之後,犯吾邊境?」
李椒沒有說話,但是從他沒有承認的做法上,其思路應該與李息差不了多少。
「唉!」白明哲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他還是高看這一群武將了。
看來這一群將軍純粹是為了軍功而打仗。
除了一些用兵之法外,其他的東西是一竅不通啊。
一點經濟頭腦都沒有。
這要是桑弘羊在邊境,早就把隴西,北地完全開發了。
歷史的經驗教訓,戰爭的地方,往往伴隨著發財的機遇。
白明哲白了一眼,抱拳詢問,道:「兩位將軍,即便是二位不將鹽售於匈奴,但其他商人走私售賣,二位能完全控制乎?」
「若不能,為何不把這項收入控制在大漢軍方的手中?」
「不說別的,單純售鹽之利,足夠在匈奴境內採購一批羊肉,給將士們開開葷了。更何況,將軍還可以用其所得錢財,向大漢境內糧食商人購買糧食。」
「一舉兩得之法,君等為何不用?」
李椒眼睛中噴出熊熊怒火,爆喝一聲:「士農工商!汝這是在侮辱吾二人?」
「吾二人乃大漢將領,豈能做如此低賤之事!」
白明哲冷笑一聲,道:「低賤之事?如果大漢軍方將邊境食鹽貿易掌控在手中,匈奴說不定還不會侵犯邊境!」
「若早些年實行,斷絕了商人走私的可能性,如今,只要吾大漢軍方斷絕匈奴三個月食鹽供應,他們必定會上書臣服,乞求貿易!」
「屆時,不費一兵一卒,便可迫使匈奴臣服大漢。此法,可追三代之治,五帝之政!」
「即便是其鋌而走險,發動戰爭,吾等只需要以逸待勞,迎戰即可!何需主動出擊?」
「爾等雖為將領,卻不懂變通!」
白明哲背手而立,彷彿是一名兵家宗師,對全場傲然而視之後,朗聲宣布:「爾等可知,兵戈可為戰,商,亦可為戰!」
其自信之音,在廣闊的承明殿中傳播。
今日,他正式宣布,「商戰」這一個專屬名詞。
「商戰?」李息一愣,呢喃一聲。
衛青眼前一亮,似發現了新大陸一般。!
新的作戰方式!抵禦匈奴的新辦法!
他急忙地拿出筆墨,將這一個新名詞記錄在手上捧著的朝笏上。
坐在文官群體中的鄭當時滿面紅光,激動的不斷地抖胳膊。
他已經迫不及待的宣洩自己的情緒了。
這個幺兒,竟然這麼會經商!
妥妥的人才!
自己這個大農令,需要的就是這種人才啊!
鄭當時一邊書寫,一邊暗暗地作出決定。
無論今天朝會結果如何,白明哲他一定要保!
不為別的,就為今天滿滿的收穫。
他已經可以預見,白明哲來到自己隊伍中,國庫來年剩餘財產翻了三番。
不就是和外戚一脈走得近嘛,自己不介意,至於他人的意見,重要嗎?
只要外戚足夠強大,哪怕別人心有不甘,也要憋著,閉嘴!
大漢歷史上,外戚兼任大將軍、丞相的不在少數。
就拿去年被處死的竇王孫來說,他在位時,有人反對嗎?
有人不服嗎?
答案幾乎是是否定的,大家基本上都認為他很合適,即便有人不服,也要老老實實地聽從竇王孫的調遣。
要不是他被擺了一道,背負了一個偽造詔書罪,現在肯定還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