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欲攘外,必先安內。
民中卿目中流轉著陰沉的光芒,他嘆了一口氣,道:「君雖言之有理,然大宛距離長安上萬里,想要令其進獻優良馬種,談何容易?吾大漢朝堂並非不願意等,而是,等到最後,又能改變什麼呢?」
頓了頓,忽然,他的語氣變得凶厲,「與其令邊境苦於匈奴騷擾,倒不如吾大漢軍隊主動出擊!」
「雖君言之有理,明哲依舊不建議過早對匈奴用兵。」瞳孔閃爍著自信的光芒,白明哲沉聲道:「侍中有所不知,大宛乃西域小國耳!其國力與匈奴比,不過九牛一毛,其國力與夜郎比,不過伯仲之間!」
將畫滿了地圖的綢緞薄被掀開,他指著大宛的位置,朗聲道:「陛下只需派遣百人使團前往大宛,屆時只需恩威並施,令其交出馬種。若是配合,吾大漢以其為盟友,若是不從,陛下只需以衛青為統帥,率兵三萬,從雲中出發,經河西走廊,擊穿西域,直取大宛皇室!」
漢武後期,在名將凋零、國庫空虛的情況下,李廣利這小子都可以率領大漢軍隊遠征大宛,更別說現在大漢國力強盛,將領充足的情況下了。
白明哲相信,只要給衛青三年的成長時間,他就可以帶領大漢雄師,直搗黃龍,取大宛皇室首級!
後世車騎將軍的威名,可不是吹出來的,那可是在大量戰爭中積累出來的。
民中卿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君這麼看好衛青?」
白明哲驕傲地拍著胸口,彷彿在說自己似的,「小子別的不敢保證,衛青領兵之能,淮陰侯之後,無人可比!」
說完以後,他在心底默默地補充了一句,「除了霍去病。」
衛霍二人,各有所長,孰高孰低,很難斷定。
民中卿突然莞爾一笑,點了點頭,彷彿對白明哲這句話很滿意,「有意思!衛青從來沒有統帥軍隊,汝之信心,從何而來?」
「識人之能罷了!」白明哲謙虛地說道,「若君想要在朝堂站穩腳跟,小子建議多和衛青走動走動。吾願在此立下讖言:若想收復河西走廊,非衛青不可!」
民中卿忽然大笑幾聲,「哈哈哈哈,借君吉言了。」
頓了頓,他嚴肅地說道:「汝延遲出兵之提議,明日一早,本官會如實稟報陛下。對此,汝還有什麼需要補充嗎?」
「有!」白明哲目光如炬,言辭鑿鑿,「內憂外患,國之難也!想要毫無顧忌的對付匈奴,黃河必須治理!只有後方安定,吾大漢才可以將所有的精力轉移到對付匈奴上來。」
「看來汝對自己的治河之策信心滿滿。」民中卿感嘆一聲,「雖然已經很晚了,但吾不介意聽聽!請君明說!」
白明哲再次拱手,請求道:「請侍中為小人準備一份大漢地圖。上面的內容,越清晰越好。」
雖然能夠把大漢各郡縣畫出來,但是,他還是決定不畫。
宛如言多必失,行動過多,並不是好事。
如果不是為了混口飯吃,他才不會冒著被人嫉妒排擠的風險,把王景治河的方案拿出來。
如果在這些的基礎上,再畫出來了大漢詳細疆域圖……估計明日一早,長安城中就會傳遍侍中府邸有怪胎出世嘍。
民中卿站了起來,順勢將剛才拿來畫地圖的錦緞薄被小心翼翼的疊起來,沉聲道:「汝要的地圖,吾立刻派人去蘭台取回,預計丑時才能取回來。在此之前,汝先休息休息。這份地圖,吾先拿走了,一會兒會有人送來一份全新的。」
「多謝侍中公。」白明哲恭恭敬敬地拱手,「如果可能,請侍中公再準備一張不用的桌子。小人不習慣在竹簡上寫字,想在桌子上書寫治河之策的內容。」
民中卿微微一愣,但還是答應了,點了點頭,道:「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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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
明月簡潔柔軟,帶著善意,掛在高高的天空中。
星光閃爍,晴空萬里。
長安城中絕大多數的達官貴人,周圍閭里的普通百姓,基本上已經進入美妙的夢鄉。
坊市也已經關閉,街道上時不時地走來一群穿著鎧甲的士兵。
若是普通人家這麼晚還有燈火映出,非要被中尉甲士盤問不可。
西漢的宵禁很嚴格,凡是夜間在街道上溜達的人,都會被拿下,交給有司審問。
就在這寂靜的時刻,民中卿的府邸之中,五六根魚油巨燭樹立起來,將這寬闊的廂房照的異常明亮。
這一些魚油巨燭,是皇宮在夜間照明使用的。劉徹恩典,他的府邸中有幾根庫存。
因為這一個時間牛耕幾乎已經廣泛地傳播,牛的重要性與日俱增,所以並沒有像後世鼎盛時期一樣,採用牛油巨燭。
白明哲和民中卿正圍著一張桌子,仔細地端詳眼前用死牛皮製作的地圖。
在他們旁邊不遠處,還有一名文官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記錄二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通俗地講,這個文官會議記錄員。這是民中卿擔心白明哲寫得不清楚,特意找來進行記錄的。
白明哲拿起一根木棍,指著地圖上的一個位置,道:「決口的位置應該是這裡吧?」
民中卿點點頭,「沒錯,就是在濮陽瓠子決口。」
「看著周圍的情況,如果我沒有估計錯誤,黃河應該是改道南流,奪淮入海。」白明哲眉頭緊鎖,將腦海中的那一段信息喃喃的道明。
「君當真大才!根據有司的彙報,河流的確是改道南去!」
民中卿臉上的笑容越發地燦爛,心裡的底氣越來越充足。
在他看來,白明哲沒有去過那裡,竟然可以一語中的,一針見血的道明黃河決口之處以及改道方向,這說明治河之事,大有可為!
當然,黃河已經泛濫三年,也許有災民到達長安,讓白明哲無意中得到這一個消息。
但是能夠點明決口方向,絕不是普通人可以辦到的。
這一件事情可是朝堂接收到淮河水位變化彙報,以及濮陽八百里加急等大量信息,綜合起來才得到的結果。
如今白明哲一語道明,這真是……如有神助!
「君先別急著誇獎我。」白明哲打斷了民中卿的誇讚,兩隻手按在桌子上,臉貼近民中卿的面龐,嚴肅的詢問:「吾現在需要知道一個態度!陛下對於治理黃河的明確態度!」
民中卿表情漸趨嚴肅,道:「以吾對陛下的了解,陛下本意是不惜一切代價,全力治理黃河孽龍!」
「那就好!」白明哲閉上了眼睛,欣慰地笑了笑。
只要劉徹態度堅決,治河方案他有的是。
民中卿激動的直接雙手搭在白明哲的肩膀上,大聲地詢問:「先生,吾儕見面之後,君總是感嘆有治河之策不得實施,難道已經有了具體可以實施的方案?而不是一個內容空洞的設想?」
「有!有一個幾乎是一勞永逸的方案。」
白明哲睜開眼睛,一道亮光從瞳孔中射出,這讓民中卿有一些稍稍失神。
一勞永逸?
真的可能嗎……
「君請說!」民中卿表情嚴肅,將手拿下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同時給了旁邊的文官一個眼色,讓他注意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