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趕緊給我進去!」
酒店走廊上,穿金掛銀的女人強行拖著蘇輕歌,將她生生拖到房間門口,「這可怨不得我,怪只能怪天意無常吧,誰讓你那個沒用的娃娃親全身癱瘓了呢?」
女人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惡毒與幸災樂禍,蘇輕歌咬著牙,不發一言。
自從爸爸心臟病去世后,自己這個後母宋蘭和她帶來的女兒蘇雲琪就徹底的露出了她的本來面目。
原來的賢良淑德都是裝出來的,爸爸頭七都還沒過,她就堂而皇之的和別的男人招搖過市,讓爸爸成了整個江城最大的笑話!
不僅如此,她還侵佔了爸爸留下的公司,買通律師在爸爸的遺囑上做了手腳,將一大半的股份全部抓在了她的手裡。
而自己這個江家正統的大小姐,名義上的繼承人,就這麼成了一個打白工的。
現在,蔣蘭還嫌事情做的不夠絕,還拿出她幼時定的娃娃親作妖,想把她嫁給一個全身癱瘓的廢人,徹底踢出蘇家!
在蘇輕歌三歲的時候,蘇家曾給她定下了一門娃娃親,對象是江城赫赫有名的紀家小少爺,紀江翡。
只是那時,蘇家也算是江城的名門大戶,與紀家也多是生意上的往來,兩家交好后,酒桌上便戲言定下來了。
隨著年月的推移,蘇家發展日益式微,在紀家面前就有些上不得檯面,這門親事自然也就沒人再提起了。
而緊接著,紀家小少爺少時出國留學,不料出了車禍,命雖然保住了,但卻也落了個全身癱瘓,據說是治不好了。
試問,有哪個女人願意嫁給這麼一個全身癱瘓的廢人呢?
偏偏宋蘭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蘇輕歌曾經和紀家定過娃娃親的事,心思立刻活絡起來。
畢竟,如果將蘇輕歌丟給紀家,她不僅少了個心腹大患,還能順勢討好紀家,一石二鳥的好計劃。
蘇輕歌眼底淚光閃爍,自己曾經視宋蘭如同自己的親生母親,卻沒想的,在宋蘭眼裡,自己不過是個絆腳石,是可以用來交易的貨品!
「啊!」
宋蘭猛然將她推進房間,蘇輕歌手肘重重擦過地板,頓時磨破了一層皮,滲出了淡淡的血絲。
「好好伺候你未來老公!聽到沒有!」
宋蘭小聲威脅著蘇輕歌,「不然我就把你爹的骨灰全扔了,讓他死都死得不安穩!」
說著,她轉向房間里的人,轉瞬便換了張臉,點頭哈腰的笑道:「紀少,我把輕歌帶來了,你們好好培養感情啊。」
房間門在蘇輕歌身後「砰」的一聲關上,蘇輕歌滿心恐懼,她忍著疼痛從地上站起來,抬眼便看到了房間內,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宋蘭嘴裡說的是「培養感情」,實際上,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想讓生米煮成熟飯,把這門親事定死了。
暖黃的燈光鋪灑下來,蘇輕歌這才看清男人的臉。
雖然是坐在輪椅上,但男人身上卻顯出淺淡的迫人氣勢,也許是因為久病不愈,他的面色看起來非常蒼白,但五官卻相當的深刻鮮明,透出一種凌厲感,即使是在人群里,也能一眼就辨認出來。
如果因為那場導致他全身癱瘓的車禍,這個人大概會是那種高高立於雲端,無數名媛淑女爭相求嫁的對象。
紀江翡眸光冷淡,冰涼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落在蘇輕歌身上,甚至有那麼一個瞬間,蘇輕歌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像是鎖定了獵物的獵人,揚起了黑洞洞的槍口。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感到了恐懼,但這也僅僅是一個瞬間而已。
那種感覺就已經被面前的男人悉數收了起來,彷彿那只是蘇輕歌的錯覺。
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個蒼白羸弱的病人。
蘇輕歌戰戰兢兢地走過去,試探般的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紀二少……」
在很小的時候,蘇輕歌是見過紀江翡的。
不過當時她不過是個奶娃娃,連話都說不清楚,「哥哥」說成「鍋鍋」,但在蘇輕歌的記憶里,那時的紀江翡,雖然年紀也不大,但卻已經依稀有了點少年老成的樣子,穿著白襯衣的樣子乾淨得像一幅畫。
確切形容的話,他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而現在,他卻已經是一個連行動都不便的廢人了。
猛然想起這些年少久遠的往事,再看眼前這個男人,蘇輕歌心裡的恐懼無緣無故的被沖淡了不少。
紀江翡神色淺淡地看著她,蘇輕歌無措的任他打量,足足過了好幾秒,才聽他道:「過來。」
蘇輕歌慢慢走過去,她的目光不經意落在紀江翡的腿上,便再也移不開了。
儘管房間里開著暖氣,紀江翡仍然蓋著厚厚的毯子,遮擋住了整個腰部。
「不用看了,我的腿早就已經沒有知覺了。」
說起這些的時候,紀江翡語氣相當平靜,透出一種早已習慣的淡漠感,他抬頭看著蘇輕歌,淡聲問:「如果後悔的話,你可以離開,不會有人攔你。」
蘇輕歌手指都絞在一起,她沉默了一會,才小聲開口:「不後悔。」
紀江翡稍稍怔了怔,抬頭便看到她眼底微微閃爍著的光澤。
「留在這裡,總比留在家裡要好吧。」
她原來住了十幾年的家,現在已經是面目全非,再也尋不見半點曾經溫馨的樣子了。
與其留在家裡,倒不如去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紀江翡盯著蘇輕歌,眸中情緒不定,似乎是在評判她方才話中的真偽,過了好半晌,才聽他淡淡道:「扶我去床上。」
蘇輕歌趕緊快步走過去,先將毯子取下來,又撐著紀江翡的手臂,將他從輪椅上扶了起來。
一個成年男人的體重可不是說著玩的,蘇輕歌幾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勁,才堪堪穩住,不至於兩個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更別提紀江翡整個人都使不上力氣,全身的重量都壓在蘇輕歌身上,當蘇輕歌半扶半抱把他帶到床上時,已經出了一層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