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紫炎

水龍挾風雷之聲，呼嘯著直撲何曉。

水無定勢，火無常形，本是天地五行中最難操控的兩種，然而摩羅卻能引動深澗之水成百丈水龍，還能神形俱備，這等手段，已經超越了返虛中境所能覺醒的絕大多數身相神通。

摩羅橫行北境數百年，位列靺鞨三聖，聲勢之隆，僅在冥河真神辰念等寥寥數人之下，

他雖是靺羈三聖里年紀最大的一個，數十年前就已經進入返虛上境結出元嬰，此後再沒有突破，修行前路基本已到盡頭，很難再有大境界的跨越，但是困在在返虛上境這麼多年，卻也讓他對這個小境界知之甚深，積累了無比豐厚的真元和鬥法經驗，可說是所向披靡。

何曉面無表情，身形不斷變化，避開水龍一次次撲擊，掌中金色長劍爆出一道六七丈長的劍芒，或劈或斬，劍芒每每與水龍相交，水龍身上都湧出大團氤氳水汽，彷彿被烈焰灼燒。

隨著水龍在摩羅操縱下越發迅捷，水汽越來越濃，漸漸覆蓋住了整個山谷，只剩下水龍的盤旋呼嘯和鋪天水汽里不時閃過的金色劍光。

摩羅雙眼微閉，在神識里鎖定何曉的身影，隨著他念力所至，水龍便疾如閃電。

不過隨著每一次交鋒，水龍偌大的身體都會微不可察的縮小一點，何曉每一擊都在削去水龍的身體，只不過水龍太過龐大，這種變化微乎其微而己，但是隨著兩人力量逐漸增強，交鋒越發頻繁，水龍的縮小也變得肉眼可見。

又過數百招，漫天水汽中，水龍時隱時現，原本長達百丈的身軀已堪堪只剩六十餘丈，幾乎縮小了一半以上。

水龍身軀變小，每一擊挾帶的力量也隨之減弱，何曉掌中長劍越發耀眼。

何曉天資卓著，以不惑之年入返虛，又二十年修至返虛中境，這等修行速度，放眼任何教派都可算是上等資質，然而畢竟他相比厚羅差了一百餘歲，即是少了一百年道行，兩人一交手便是最為兇險的真元對拼，摩羅操控無匹水龍，每時每刻都在消耗海量真元，而他能以蜃龍劍層層削弱水龍，每一劍也都附帶著極強的力量，等於是跟摩羅對拼真元，若不是有蜃龍劍在手，何曉只怕早己落敗，雖然蜃龍劍每出一劍金土兼備，對上摩羅的黑水真氣，天然便有克制效果，然而摩羅早己至返虛上境，結出元嬰，不管是自身真元的渾厚和對天地靈氣的吸納運用，都強於何曉，這之間的差距卻不是一把蜃龍劍能夠抵消的。

摩羅就是看中這一點，起手便去掉所有花巧，一上來就聚合水龍兵，摒棄神通術法和法寶，逼何曉以最純粹的修為應對，也是想瞧瞧這些年中土又出了何等後起之秀，而何曉能與他隔空戰至此時，削去水龍一半威勢，這等韌性和修為，也足以自傲。

然而一次次的對攻也在大量消耗何曉的真元，有摩羅的壓制存在，這片天地能夠攝取到的金靈氣大大減少，何曉幾乎每一擊耗費的大半都是本源真氣，雖說他已臻返虛中境，內丹凝練身相已成，可以凝練容納海量靈氣，真元之充沛，不說浩如煙海也相差無幾，然而畢竟不是無限。

除非能修成陰神，進入天人合一的合道境界，我心即天心，每一擊自有天地相隨，那樣真元就真的是近乎生生不息，永不枯竭，與合道境的修行者鬥法，除非能夠以大神通徹底截斷他的天心倒映，否則幾乎不可能用耗盡真元的方法殺死他。

所以能夠進入合道神境的修行者，又被稱為道尊，道尊，乃是真正領悟了天地大道規則的至尊。

從上古至今，與億萬修行者相比，能夠修至合道境的寥寥無幾，每一個都是曠世人傑，而何曉天資雖然可算是上乘，但離合道依然有著難以逾越的距離，有生之年都不見得能夠看到那個門檻，更別說現下。

水龍每一擊都有風雷之勢，是以何曉的真元在急速消耗，他心知不能繼續對耗下去，必須尋隙破局。

驀地，水龍攻勢又到，何曉身子一晃，便要避開這一擊，然而原本騰挪如意的身形忽然受到了阻礙，彷彿整個人忽然從半空鉄落到水中，他感到，周遭水汽似乎變得不一樣了，好似一下從無形變得粘稠起來。

這些水汽已經濃到了極致，青白色的霧氣瀰漫整個山谷，本來只是遮視線，但是修為到了摩羅和何曉這等境界，對敵之時絕大多數都是以神識探查鎖定，雙眼視線其實已經不是那麼重要，然而這些水汽似乎一瞬間變成了一張層層疊疊的大網。

何曉雖然還能在其中穿梭，但是動作不免大受影響，而源頭，正是這些無處不在的水汽。並且，隨著時間流逝，水汽帶來的束縛越來越強。

以何曉的修為，這些水汽目前給他的壓力並不是很大，他只要再分出一部分真元，就可以強行破開那層層阻礙，然而此時他全部神識修為都集中在與摩羅和他的龍兵對抗上，這變化驟起，身影不免有了一瞬間的停滯。

兩人都是大修行者，這等鬥法之下，哪裡容得下這一點破綻，何曉只見眼前的水汽募地分開，水龍那碧綠晶瑩的尾巴急速變大，他的護體真元在這千鉤之勢下如水泡般直接碎開。

水汽中看不到摩羅的表情，只聽到他聲音傳來，似乎也受到霧氣的阻斷，聲音竟有些飄渺之感。

「你以為每一劍都在削弱本座的龍兵嗎？任你干百劍新下來，水汽所在，都是本座的無相水域！」

無相水域，便是摩羅的一個身相神通，這神通很是少見，起始之初並非絕殺之陣，但卻能以水化萬物困敵，這種輔助神通，往往在關鍵時便能出其不意扭轉戰局。並且現下是摩羅修為不夠，水霧只能逐漸束縛減緩何曉行動，而這神通若是由合道修為施展出來，那就變成了無相絕域，水域內皆成絕境，可直接斬殺一切被困者。

何曉凜然，難怪摩羅任由自己以蜃龍劍削弱水龍，而他每一劍斬下水龍，所化的每一縷水汽，此刻都成了他無相水域的一部分。何曉知道己經失了先機再來不及閃避，心中一橫，倉促間調動全部真元，一劍新在龍尾上！

漫天水汽中彷彿起了狂風，呼地一下，水龍四下的霧氣散了乾乾淨淨，顯出當中的山色花木。

劍尾交擊的一瞬間，何曉只覺得一道強橫絕倫的真元順著掌中蜃龍劍沖入體內，這是交手以來，何曉第一次毫無花巧的正面對上摩羅，口中一咸，一口血直噴出來，他卻不敢有絲毫息慢，一邊強行壓下在體內肆虐的黑水真氣，身子絲毫不緩，直衝入那片已經沒有水氣瀰漫的區域。

果然，在他閃身衝出時，水龍身子一擰，堪堪擦著他掃過。又是尖銳的破風聲。水汽如煙雲翻滾，眼看又要將這一片履蓋。

摩羅略帶詫異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以這等修為硬接下我這一擊，還有餘力避開我後面的殺著，你倒是帶給我越來越多的驚喜了！」

何曉冷笑，就是這句話的功夫，已經將沖入體內的黑水真元化解乾淨，但他看似靈巧，實則已經受創。

開戰以來，他雖然直面水龍兵，但都是避其鋒芒，尋間障出劍，並未與之硬碰交鋒，這一下被摩羅先用水汽布下的無相水域減緩身形，又以雷霆一擊逼何曉硬撼，何曉真元自然不如他渾厚，一擊之下體內經脈已是暗傷遍布，後面若再強行全力出手，只會加重內傷。

摩羅生性狡詐多疑，何曉心知自己不能流露出絲頹勢，否則一旦被摩羅察覺，必將迎來更猛烈的攻勢，斗到現在，他心下瞭然，自己這些年雖然勤勉修鍊，卻差在年紀，修為依然不及摩羅，此番被他氣機吸引前來，不僅無法報得大仇，稍不留意還會折損在這裡。

不過這本也在他意料之中，只是心中還是不甘。

水龍翻滾，眼見不過數息，霧氣就可以重新封鎖這片空間，何曉心中暗嘆，自懷中摸出一張紫色咒符，揚手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