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考試

二月末，乍暖還寒。

李滿糖上學期末又考了全校倒數第一名，傷心與沮喪都不能描述她的內心了，仔仔細細做卷子還不如喬莉莉蒙的高。

她看著大紅榜單，死盯著全校第一的名字，兩手掐著喬莉莉的脖子，「都怪他都怪他。」

喬莉莉掙扎著，「他怎麼了啊？」

李滿糖義憤填膺，「你不知道，他當時就坐我邊上，太壞了，專門寫錯誤答案在卷子上。」又咬咬牙補充道，「真幹得出來！」

喬莉莉白了她一眼，問：「你不說沒抄答案么？」

李滿糖確實沒有抄，可頂不住改啊，撅起嘴，呢喃：「我不是心虛么？」

「那個宋金鈺不像會幹這事的人嘛，真是奇怪。」

明媚的光線一縷縷從天空拋下，灑落在枝梢，落在李滿糖潔白的臉頰上，顯得愈發白皙，問：「咦，你認得他？」

喬莉莉搖了搖頭。

李滿糖一攤手，「這就對了，他心可夠黑的，我因為降了一名，還挨了頓打。」

喬莉莉拉上她走了，一面走，一面說：「小點聲，那個宋金鈺可是學校花大錢挖過來的，成績好得嚇人，人也長得好看。」

李滿糖很不以為然，「反正我沒看清他長啥樣。」

「他很高冷的，不搭理你也是正常的。」

「滾犢子。」

兩人說笑著到了教室門前，然後進了各人的考場。

開學這場考試很重要，被稱為「決勝考」，結果作為重分班級的依據。

李滿糖長相很好，貌美如花的，算是八班的顏值C位，但長得好對於考試沒什麼用。

她坐在倒數第二排，沒注意身後坐著的是哪個。

開考才十分鐘，李滿糖的桌上就飄來張紙團，將膽小如鼠的她嚇著了，悄悄打開紙團，上邊寫滿了答案。

李滿糖還在糾結著到底要不要抄，良心在掙扎著，監考人員就來到她身後，似容嬤嬤一樣，慈祥地注視著她，在她發愣時搶過她手中的紙團。

隨後一字一句道：「作弊零分。」

什麼是無妄之災？李滿糖想了下，沒有人比她更背。

直接被趕出來了。

她原本想過要解釋，但還是閉上了嘴。

難不成對老師講，這紙團自己長翅膀，飛到她手中的嗎？

實話是實話，可沒人信。

李滿糖離開考場，就控制不住情緒，紅著眼眶，一面哭，一面打著嗝。

她原來還想，使把勁兒考出八班。

白費力。

李滿糖在八班沒什麼好人緣，班裡個個戲精，山頭盛行，她是邊緣的那個。

宋金鈺坐在後邊，眉頭緊蹙，那是種不耐煩的情緒，白白的面上沒有表情，漆黑的眼睛遮於濃密的眼睫毛下，手指夾著筆，一下下轉著。

宋金鈺很早就認識李滿糖。

兩家只隔著一條馬路，她媽就在路邊開了一間早點鋪，每周六一大早，他晨跑完路過她家，總會看到她睡眼惺忪地被她媽媽揪起耳朵，幫忙的影子。

她總是在抱怨，但聲音軟軟地很可愛，說：「媽我很困呢。」

宋金鈺買過回包子，她恍恍惚飯地看也沒看他，錢也找錯了。

三塊錢招牌滿糖包，他給五元，找了四十五塊。

宋金鈺悄悄觀察她半學期，每周末都會去買饅頭，只希望有一回，她能抬頭認真看看他。

然而一次也沒有。

昨年期末測驗，宋金鈺認出了她，就坐他旁邊，蹙眉認真思考時，就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一筆一筆正正經經的，但他稍稍瞟一眼，就禁不住想笑，上邊的答案與題目總是風馬牛不相及。

尤其是考數學那一場，他明明都聽到她的抽泣聲，只見她兩眼快將試卷看出了洞，本以為她要放棄的，誰知她邊哭邊做計算。

宋金鈺一下被萌翻了。

他有意將卷子露出半截，想給她看。

她確實看了。

誰想她忘了答題卡分了A類B類的。

宋金鈺明白這回的決勝考直接關係到分班，剛才的紙團是他有意傳過去的，他想她分到清北班，不料才開頭就宣告失敗了。

宋金鈺放下筆，沒心情做下去，支起腦袋，空洞的目光透過窗，看向外邊的白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九十分鐘轉眼便沒了。

宋金鈺收拾東西，提前離開。

交的白卷。

李滿糖坐在樓梯口，頭歪靠在牆上，眼睛泛紅，很是難過。

她抱腿想了半晌，也沒想明白到底是誰扔的紙團。

最後，她終於想到一個相對合理的可能性。

應該是傳錯人了。

宋金鈺站在樓道上邊，兩手插在褲兜中，冷淡地看著她頹喪的身影，漆黑的頭髮隨意地灑落在肩膀，從這角度能看到她的小半張臉，清清秀秀，下頜輕翹，眼睛似湖水一般蕩漾。

他看得入了神。

李滿糖突然起身，使勁一跺腳，「氣死人了啊。」

「不知是哪個手癢的！」

抱怨幾句，她背起小書包，下樓去。

宋金鈺冷淡著臉，不露痕迹地淺笑下。

兩天四場考試，李滿糖有三場沒成績。

她感到紙團就像牛皮糖一樣，每每朝著她粘，後邊測驗，她也嘗試著解釋，自己也不明白怎麼一回事。

老師看著她許久，才淡然地說了句，演技不錯。

很明顯，在贓物跟前兒，她說什麼也沒有用。

同學的八卦心成功燃燒起來，她測驗舞弊被逮的事，迅速傳揚開了。

人人都覺著她活該。

也有看熱鬧的，挖苦的。

連之前從未聽說過她的也認識她了。

被連抓三場呢！

宋金鈺從未如此失敗過，嘆息一聲，這裡正巧能看到她站在門前被斥責而不敢吱聲的傻瓜樣兒。

他站起身，拉開椅子自後門離開了。

原本是想著向她賠禮道歉的，也許兩人就這麼認識了。

誰知，才一靠近，就聽到她輕聲罵咧著，「要我知道誰幹的，保證打不死他呢。」

宋金鈺步履一滯，路過她旁邊時沒停。

李滿糖拭拭眼，瞥了眼一掠而過的男生，只是一眼，就收回視線。

突然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李滿糖舞弊被逮的事被她媽得知了，午間才一考完，李媽就手持雞毛撣，在店門前等她。

李滿糖心大，傷心一陣便好了。

她媽可沒有她的心大。

才一走近，見到她媽，預感就不好，等看清了她手中的東西，反應迅速，拔腿開溜。

這全是訓練出來的。

李媽發了福，有點胖，但跑起來也不喘。

「死丫頭不學好，你在學校幹什麼了，電話打到我這兒來了，看我不修理你！」

李滿糖繞圈跑，「我錯了我錯了。」

李媽翻了翻白眼：「已經晚了。」

李滿糖不敢被她媽追上了，使出全力地跑，周邊商家都習慣了，還有的拉出小板凳坐在外邊，磕起瓜子來。

不時提示一句。

「小李，向右邊跑。」

「左邊，左邊。」

總而言之，開心得很。

最後她實在累了，她媽也累了，兩人隔著一棟樓房，乾瞪眼。

宋金鯨專門走這條路，隔老遠就看到她蹲在花台邊，兩條腿都在哆嗦。

李媽脫下拖鞋向她那兒一扔，「還敢跑！」

不跑難道等著被打么？

李滿糖實在沒力氣，隨手拉個人阻在自己前邊，就冒個頭出來，「媽，別打了，真知道錯了。」

李媽冷笑一聲，抬起頭，雞毛撣快要落下。

宋金鈺一下把她頭按回去了，禮貌地對李媽說：「阿姨有事說事，動手不好。」

李媽那股子氣過了，也就沒想打她了。

重重地哼一聲，生氣地說：「還不快回家。」

李滿糖沒有看清她抓著的人是哪個，戰戰兢兢地跟在她媽身後，垂頭喪氣地回去了。

星期一，成績公布。

李滿糖有一門有效的成績，總分61，排名本校倒數第二名，還是分在八班。

李滿糖附近的人都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她戳了下坐前排的喬莉莉，問：「你們聊什麼這麼帶勁兒？」

「全校倒數第一，開玩笑！」

「就是，怎麼會？」不要說倒數第一了，連全校倒數後幾十名都長期被八班包攬，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吧。

「你成天就知道看日漫，不知道么？」喬莉莉開心地挑了挑眉，「宋金鈺這次考了全校倒數第一名，頭條吶！」

李滿糖一開始腦海中閃過的念頭便，宋金鈺……是哪個？

過了五秒，才有了粗略的印象，期末考試見過他的側臉。

李滿糖猛拍桌子，鬱積在心中的憤怒一掃而空，「真是惡有惡報！」

宋金鈺交了四張白卷，總計零分，排名本校倒數第一名，被分到八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