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夢
周赧王在韓王然走後當夜,老是睡不著,天明后又漸漸困意襲來,昏昏沉沉睡去了,又莫名其妙的進入了夢裡,在夢裡他來到了一個幽靜的山谷,谷內小溪淙淙,蒼翠林蔭,溪邊野花叢叢,順谷繞進去,右轉,有一松,松下一亭,四柱木頂,頂六角,亭內一石桌,圍六石礅。內有三人,是老子、孔子、墨子三位大賢正座而論道。
周赧王走進石亭揖禮立於側聽之。
孔子問老子:「老子,你是騎青牛出關往崑崙清修去了。這紛爭的天下咋辦?」。
老子笑道:「孔子,咋這麼氣呼呼的呢?天下不是還有你和墨子么?」。
孔子瞅了瞅在一旁專心作木鳶的墨子說:「墨子?技術器具真不錯。但理論太天真。」
墨子木鳶快做好了,已經在打磨木刺修面了。
老子說道:「孔子,你忙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死的時候又唱又哭,你這是何必呢!」。
孔子委曲的說道:「老子,你不知道,我累了一輩子沒有人理,只有在家分四科理六經。我難過。」
老子說道:「孔子,若君王們理了你,你那會去弄那些四科六經,現在四科六經完成了嘛!弟子又多,儒學植於民間,仁義在人心,就好了嘛。別生氣了。」
孔子說道:「老子,但一則遊歷花了太多時間,二則學儒的多是士子及下游平民、商人。還是委曲。」
墨子已經作好了那個木鳶,正在專心調一個弩機。
老子說道:「孔子,第一,你不去顛沛流離周遊講學四處撞牆那麼多年,你怎麼會有分四科修六經的超高水平?又怎麼會弟子數千計?又怎麼會名滿天下?又怎麼能靜心分四科修六經?又怎麼辦私學植儒學於眾民、讓仁義充滿人心?你辛苦遊歷一生不就是為了編分科經大興儒學么?已經有了豐碩成果了嘛!第二,你去遊說於那些君王,說不動也就罷了嘛!說動了還不是沒啥意思。難道你就認定這些君王能長霸天下?我為啥出關去崑崙清修?天下要大亂了,我大略估之歷百餘年初粗定也。這些君王都將成冢中枯骨,你還挂念個什麼嘛!開心點。」
孔子說道:「老子,真的么?那將來執掌天下的人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會是儒生么?還是會是個墨者?」
墨子的弩機已經調整的基本好了,旁邊一大堆木零件等著組裝。
老子說道:「孔子,誰又能知道誰會作主於天下呢?或許還沒出生也不一定呢!反正墨子已經在人心撒下了人人平等的火種,火總會燒起來的。若知道了是誰?還用你大興私學、遍地儒生么?不管他是誰,他不是儒生亦不怕,他身邊謀臣良將一定很多儒生,他治下的萬民都知儒、尚仁、重義、明禮,你還怕內仁外禮不行於天下么?你還愁個啥嘛?笑一笑。」
孔子說道:「老子,萬一是墨者起事呢?會用儒學么?」。
老子說道:「孔子,人啊,沒起事前也許是墨者,起了事就不是墨者了。人啊,走路的想騎馬,騎馬的想坐馬車。你見誰殺馬毀車了么?無非是想自己騎馬坐車讓別人走路罷了。再說也沒這麼多馬和車讓天下人坐啊!」
旁邊傳來墨子深深的嘆息。
孔子說道:「老師,你真是如龍穿雲,解理於無有啊!」
孔子高興極了。
孔子瞅了瞅墨子,這說話間一堆筐筐蘿蘿,四輪木車模型、水車模型、磨碾模型。。。。。。組裝中。
孔子高興又頗得意的又問老子:「老師,我重鑄了天下,那老師你這麼智慧,你不做個啥?挺可惜的。」
老子說道:「孔子,不管你的內仁外禮怎麼治天下,都有苦難的人不開心。連你這麼有成就、又聰明的人,一生憂慮,臨死時還又唱又哭的。你和我聊一聊,不是怨愁消散,開開心心了么?這就是我的作用啊!人世間,有人就有苦難,不開心的人會做些蠢事的,萬一做的蠢事弄大了,傷害天下。」
老子笑了起來。
孔子說道:「老子,你看墨子。話也不說,就弄這些機械發明的。你也不說說他。」
孔子開心地說完,突然發現涼快了許多,一看,墨子用一個摺疊風箱在給自己吹風解署呢!
老子說道:「孔子,說話的不等於有道理,不說話的也不等於沒道理啊!木梟乘人上天、弩機快速連續發射、水車永不停轉、風箱自動吹風也許有一天變成真的呢?兼愛、非攻、節用、天志,墨子也許並不是錯,錯的只是這個時間呢?墨子提出人人平等,由眾人在賢人中選天子、選三公、選各級官員治理國家看似搞笑,誰能說一定不會有那麼一天呢?一切都在變化啊!我自詡是這個時代最聰明的人,還有你這麼偉大的弟子。我也只能模模糊糊的概知個百年後的樣子,那五百年後呢?千年後呢?三千年後呢?五千年後呢?萬年後呢?」。
孔子開心的對墨子說:「墨子,我知道你這些工藝好歷害。你說兩句話嘛!一句也行!」。
墨子說道:「第一句:我要過去了,第二句:有人過來了。「
墨子說完,開開心心的站起身拿著木鳶出去試飛了。這時,從山上下來三個人,前邊兩個周赧王認識,後邊那個是胡酋。三人來到亭內行揖禮坐下。這兩個人一個是周赧王自己,一個是秦王稷。
秦王稷說道:「天子,也來閒遊,被我遇到。這個胡人迷路了,一起過來,竟然偶遇多位大賢。哈哈。」
胡酋氣呼呼說道:「我不是迷路,我來評理!」。
胡酋又憤怒的問道:「憑啥把祖先留給我的大草原分成兩半,漠北苦寒的給我放牧,漠南濕曖的用長城圍了你們霸佔種田地?」
孔子說道:「你祖先是誰?難道和我們不是一個祖先?你進長城來種田地嘛,沒有誰不讓你種。」
胡酋說道:「我祖先是黃帝。我不種田地,我要放牧。」
秦王在旁邊譏笑道「連祖先種田地的技能都忘了,還敢說祖先。」
胡酋說道:「黃帝明明是放牧的,而且明明是我們祖先,你們人多,搶地,連祖先也搶,欺負我。我說不過你們。」
秦王稷說到:「啥意思?想開戰是不?都被趙王打得滿地找牙了,也不長記性!要種田地來,放牧就別過長城,我不是趙王只趕你出長城,我把你漠北佔了看你去那裡放牧!」
胡酋說道:「漠北沒法種田地,你又不放牧。你個笨蛋!我說不過也打不過,我先走了。」
胡酋對秦王說完,行揖禮準備下山了。
老子說道:「覺得別人蠢笨而自己聰明的人恰恰是蠢笨之人,別不開心嘛,我與你邊走邊聊,你可是個又能做蠢事又能做大事的人。」
老子對胡酋說完,也行揖禮后與胡酋出亭下山走了。
孔子問秦王:「趙稷,你幹嘛有事沒事輪揍關東六國?」
秦王稷說道:「不打關東六國我幹嘛?」
孔子說道:「好好過日子!」。
秦王稷說道:「粟米鍋盔又咯牙又難咽,我也要吃白面饃,要吃大米飯!不打架我鬱悶得很,燕國太遠又天天送禮給我,韓國天天打不還手,沒勁!魏國還沒打服!楚國又不耐捶!暴揍齊國才過了癮!現在我又手癢了,揍趙國!」
秦王得意。
孔子說道:「小心人家關東五國合起來揍你!」。
秦王稷說道:「合縱?不怕,又不是沒打過一打五的群架,我還沒動手,人家先互揍起來了。我只有看的份。」
孔子說道:「滾!」
孔子今天好開心,不想被這渾小子弄得不開心。秦王行揖禮也走了,還把墨子的連弩順手牽羊給拿走了。
孔子看人都走了,也準備走了,才發現周赧王在邊上用活塞風箱吹風納涼偷著樂呢!孔子對周天子行揖禮告辭下山去了。
孔子走出亭子時,周赧王嘆到:「當前尚有周天子,何事紛紛說魏齊!」。
孔子停頓了一下,還是裝作沒聽見離開了。
卻又來了五個陌生人,三個老者,周赧王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前邊,一個老者說:「性本善,民為重。」另一個說:「性本惡,法后王。」另一個說:「與其亂忽悠,不如逍遙遊。」
後邊,又有兩陌生青年年正談的歡,其中一個學生講:「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另一個學生講:「置郡縣,禁封建,立帝制。」忽然,一隻木鳶向亭內飛了過來,周赧王下意識讓木鳶卻一偏頭撞在了木柱上,一驚卻不疼,並醒了過來,原來是個夢。
周赧王晃晃腦袋,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夢,從那貼來的?為什麼自己在夢裡是透明的?
周赧王又想,別說是夢裡,就在這朗朗乾坤的天下,自己做為天下共主,堂堂周天子,不也是透明的么?提刀挽弓的諸王也好,執筆書簡的諸子也罷,那個又不是滿口禮義仁德卻做著相反的事。
周赧王也很關心長平戰況。趙括勝了,趙國稱霸而也,周室可存。白起勝了,秦必一統天下,自己大概率會是未世周天子。
世上的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只為給自己一個交待罷了。
周天子在五月就遣使往六國去遊說合縱攻秦,可是沒人理,周天子知道燕、齊、韓、魏近十多年來多受趙攻打,而現今楚王是秦王稷的女婿。
周赧王發出一聲悲涼的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