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兩敗
農業九月二十五日
趙同在澤州整軍畢,率三千偽秦緩緩向河內郡開撥。
公孫旦之子公孫堅、李原之子李牧,隨父出征被俘,趙括用為親隨,從與二人的交談中得知秦王稷傳王令給白起務必擒殺自己時,趙括仰天大笑。
趙括帶上熟悉秦例的親信繚、李原之子李牧、公孫旦之子公孫堅,率三千偽秦騎從澤州赴河內。
趙括沿路詐稱趙賈,秦國公族,秦王稷侄,經安國君薦入上郡軍中二十五年,因軍功得少上造爵,現在武安君白起帳下任騎都尉,三千餘騎為親隨,公孫堅為校尉,李牧為校副,現奉安國君令往河內見護王回咸陽,中軍文吏繚持白起上疏同往河內見秦王,小壩津轉大道南下城邑,原是韓地新附,見了秦軍,官民皆恭敬,一應供給、關防文書都不缺,關防都單獨用匹馬馱著,過關口令跟著一關一換。
趙括高調張揚,所到處傲物輕人,裝備奢華,動輒發牌氣,又一路乘機收刮錢財。
秦軍關防,軍人重英雄,對白起是另眼相看,對白起帳下趙賈也是一樣。各級官吏一聽安國君薦入軍中,文人多無骨,巴結得更歷害,秦王稷太老了,太子安國君上大位很快了。少上造趙賈,在河內是讓人仰視的高爵勛貴,包括郡守、縣令、郡尉、縣尉、都尉都是渣,親隨三千餘騎兵!白起也只有百佘騎!沿途官將還沒見過如此氣高志昴,飛揚撥扈的人。
趙括本色出演,順暢南下,直奔河內郡城,各級官吏的官驛單騎比他大隊胡騎快,他總能在下一站得到最最貼心的服務和仰摹,憑著安國君的名頭,沿途官員送賄,收了三百金及金五百斤。
農業九月二十九日
秦軍在河邊起高台上立桿的趙括大纛旗迎風飄揚,偽趙括屍身已經肉去剩骨變成一具骷髏,在秋風穿過骷髏骨洞時,發出嗚嗚的聲音。
圍垣中的十二萬餘上黨步卒及萬餘上黨步卒傷兵對受降也失去了信心,他們中的十萬人決定逃亡,集體逃亡,十萬農民十萬兵,向四面八方逃亡,不殺、不砍,就是跑,箭矢、刀劍不能阻擋回家的路,要麼跑出去,要麼給同伴墊路跑出去,擋得住回家的身體也擋不住回家的靈魂。
上黨步卒大量倒在了秦軍的包圍圈內,還是逃出一股逃亡者。
白起派出兩萬五千人,將逃亡者截成兩截,把后截大部圍回圍垣,並派出五千騎兵,阻擋住了前部逃亡者的路,秦軍一擁而上,以箭射人,殲滅了前部的逃亡者。
白起令秦軍向圍垣發起進攻,上黨步卒全部跪地投降,俘獲了十四萬人,秦軍未損一甲。
白起又向趙軍永祿營發起進攻,他令秦軍務必努力,趙括尚余的五萬精銳即屯於此三角死地,切不可大意。
永祿狀如口袋,只南坡易上,白起令司馬靳引十萬軍一鼓作氣,攻入谷地。
秦軍十萬秦軍列方陣,蜂湧而上,仰攻永祿南坡,衝上二坡坳后,山上一聲梆子響,天降小塊石,密如冰雹,和拳頭差不多大,秦軍不危險,衝過了小塊石陣,倒地十有其一,多是輕傷者。秦軍繼續前攻,山上又一聲梆子響,天降中塊石,雖不似小塊石密,卻有狗頭一般大,秦軍勇往直前,衝過中塊石陣,倒地者萬餘人,多是重傷者。秦軍繼續猛攻,天降大塊石,比人頭還大,砸中就死,還好不多,也就砸死三五佰人。迅速的就衝進了一個凹地,遍布有枯木雜草,趙軍的石弩就設於此,約有兩萬餘趙軍棄石弩佈於前方呈弧形,與秦軍對沖,全是傷兵,跑的慢,一手舉火,一手拿著油包拋向秦軍,腰上還掛著油包,邊跑邊點邊拋,油包拋完后,最後變成火人倒在地上。
秦軍在坑內煙起,火燒,石弩全部燃燒起來,趙軍從山坡上又放火箭,秦軍三有其一或多或少被嗆、被燒傷,死的不多,只得回撤,快攻到坡頂卻被迫下撤,正忿忿不平,聽得後邊異響,一扭頭,洪水滔滔,原來是趙軍連從上到下,連潰三壩,秦軍忙往兩邊跑,後邊又傳來趙軍喊殺聲,一線平排向秦軍追來,趙軍在坡上,秦軍又不知多少,一跑,后軍擠前軍,互相擠搡,不少落入水中,好在是一波水,過了水頭就沒水了,趙軍也不殺倒地的秦軍,就往坡下追大部秦軍,被踩傷的數萬秦軍一看跑下坡的趙軍,就兩傷兵三千人,爬起來萬把人,一會就把兩三千趙軍殺光,割頭掛腰上。
秦軍輕傷了兩三萬,二坡坳上還有兩萬餘重傷的,多是沖在前面的河西人,也不知死活,又不敢上去,可都是關內老秦人啊。
趙盡率三萬輕傷趙兵,把兩萬餘被火燒傷、石弩砸傷、中箭傷,主要是踩蹋傷的秦軍圍住。
秦將周甲令秦軍不停用弩箭逼退趙軍。
力量的源泉有兩個,一個是親愛,一個是仇恨。
一個時辰后,
秦軍箭也用完,趙軍步甲開始用長槍、弓箭在外圍清理戰場,秦軍意識到死亡在迫近,抵抗意志漸弱,周甲是河西人,受傷秦軍多是來自河西膚施周邊,他站起身,直面這摻淡的結局。
天邊殘陽已西墜,最後一絲餘輝在天邊劃出一道亮麗的紅,那是黑暗在舔噬光明的血色舌頭,光明即將消失,黑暗將暫時統治這不平凡的夜。
王由高亢的陝北調子悲涼而淒瀝,秦軍應聲高和,調子委婉悠揚,響砌城北,秦軍不在匍伏,全部站立起來,滿臉淚水,高亢發調,彷彿都在想用盡生命的最後一點時間舒發對這人世間的美好和祝福,享受這人生最後的愜意與留戀。
趙軍撒圍了,向坡上退去,沒有人組織,也沒有人阻止。
人性的光輝暫時驅離了扭曲的黑暗。
白起在坡下聽得河西調子悲凄,親領十五萬關內軍衝上山坡。
周甲帶領膚施軍團扶殘抬傷,五萬大軍在昏暗中向坡下回撤,歌未停,直到歌聲被白起所率大軍的鼓聲淹沒,秦軍各部大軍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這雀神怪鳥的軍隊,歌聲停了,只有周甲還在高亢的歌唱,直到白起的馬鞭在他的臉頰烙上血紅的長印,疼痛讓他瞬時清醒過來,向白起彙報了軍情。或許應該說是他的清醒再次沉淪了。他快速整軍備戰,有三千輕傷者再次加入了圍剿趙軍的戰鬥。
白起率十五萬關內軍,一個時辰蕩平了永祿趙盡部趙軍四萬人,全是傷兵。秦軍折損了兩萬多人,傷了一萬多。
秦軍搶人頭,抱怨趙軍太少。
白起徹底發瘋了,趙括呢?
秦軍據險守長關隘、山邊、石長城、壁壘,守軍全是關內役軍和秦軍銳士,守將全是秦公族將領。一定是化整為零,潛入了長平各個村邑!
光明已逝,黑暗來臨,白起下達了命令:通用口令'光、光、光'。
白起找了當地耄老長者,發出通告:秦軍百萬圍長平,趙括已死,趙軍巳敗,不日陷邯鄲,凡壁壘西長平民戶在三個時辰內,至丑時止,城北民戶婦幼,應帶戶內一切糧物用具以免資敵用,到丹河上游東的指定地點集中。十五歲以上男丁,到丹河中游西指定地點集中,以辨清白。另願向秦軍投降的趙軍,到丹河下游西岸指定地點集中,將按秦律送往秦地服役。
高級口令'殺、殺、殺'。從寅時起,凡十五歲以上男丁皆殺,凡反抗者皆殺,凡逃跑者皆殺。」
馮亭前去見了白起,求他千萬不要燒房子,百姓生活不易,並說趙括確實兵馬俱盡,疑死於亂軍之中。
白起了解完情況后,說道:「大王有令,主將俘不殺,你去河內見大王吧。」
馮亭說道:「我先叛韓王然,又后叛趙王丹,貳臣又何面目見秦王,人不知恥至於此乎?」
馮亭自絕後,白起憐而令人葬之。
白起令蒙敖率五千秦騎遁丹河找痕迹,暴雨突來,何存痕迹?且長平戰亂三年,很多村邑人都跑光了,無人可問消息。
白起本欲縱火燒民戶屋的,或許是天見猶憐,後半夜竟然下起了大雨,白起默然取消了火燒民屋,令秦軍入城邑挨戶搜抓趙軍。
馮治部潛入村莊、山嶺間步卒多被捕獲。村邑內凡有十五歲以上男人,秦軍砍腦袋走人。
白起說:「上黨民不樂為秦而歸趙;趙卒反覆,非盡殺之,恐為亂」。白起趁雨夜,在丹河下游設百列通帳,詐稱入通帳排隊上船赴秦國服役,出帳皆殺之,留頭,棄屍于丹河下游。十四萬人的鮮血染紅了河水,丹河終究未辜負其名又或因此得名。
馮山率十四萬上黨軍投降,向秦軍繳械。他們世居上黨郡,本是韓人,韓王然戰敗割上黨予秦,他們成了秦人。上黨郡守馮亭舉上黨降趙,他們成了趙人。他們彼征入趙軍為卒,抗擊秦軍。之前從來沒有人讓他們有自主選擇的權利。今天突然有了選擇的權利,卻是在站著死或跪著生之間選擇。他們卑微的選擇了跪著生,卻在從趙營往東至丹河,又沿河向北,長長的戰俘隊列首在長谷,尾在丹河,走進了死亡。他們在瀕死的那一刻,恐懼中酲悟,才明白他們最終還是沒有選擇的權利。
秦軍在三年前攻上黨,在趙括代康頗為將前,殲滅趙軍三萬人,秦軍折損三萬人,重傷一萬人。
趙括赴任后近兩月,殲滅趙軍四十五萬人,秦軍折損二十萬人,重傷五萬人,輕傷三十萬人。
白起不知道的是,秦軍中約有近三十萬人中了染有金汁的毒箭,會在三個月至半年中死去。
白起給秦王稷上了軍報,並言,在圍攻永祿趙營時,趙括死於將軍嶺的亂軍之中。
白起領軍乘勝進攻,令王齕、司馬梗攻下了幾乎無兵防守的趙國重鎮晉陽、井陘,他自率大軍出故關,秦軍兵分三路欲陷邯鄲滅趙。
白起留送上黨年幼者二百四十個少年披麻帶孝長平報喪,說趙括戰死,四十餘萬趙軍皆降,皆被殺之。既震懾趙國,又威懾諸國,待兵鋒抵邯鄲,或趙人怯戰,趙王丹出降。
秦在長平之戰中,戰場上慘勝如敗,但實現了′天下卑秦'的戰略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