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狗血
公元二六0年十一月
秦王稷回到咸陽,令秦使按約到韓國接受了割讓的垣雍,再令秦使到趙國接受割讓的晉陽東六城時,卻被代郡趙牧告知:「晉陽東六城屬代郡,我正欲整軍攻秦,以報白起在長平殺兄之仇,安有六城以賄仇人。」
趙牧說罷,令軍士將秦使揍個半死後放回。
秦王稷大怒,令秦使往邯鄲,趙王丹對秦使說道:「人無信不立,況國乎?晉陽東六城寡人已踐約讓於秦,但趙國南北兩分,天下皆知,馬服君趙牧因其兄趙括戰死長平,違令不予秦,秦可派兵自取之。」
秦王稷被趙王丹耍了,天下嘩然!
秦王稷聚重臣謀議,白起稱病不出,秦王稷不悅。
秦王稷說道:「寡人慾攻趙,諸卿且議之。」
范睢說道:「趙王說自取晉陽東六城,是激我出兵趙北,趙北雲中、雁門、代郡等地,民胡俗,善游牧,地平闊,趙軍胡騎飄忽,勢大則攻,勢小則掠,勢窮則遁,不可攻。
不如從上黨出兵攻取邯鄲。」
文臣武將議了半日,皆言攻趙,戰必勝。
秦王稷宣示各國:誰先援趙,我打誰!除了齊國,各國一邊遣使至咸陽預祝秦國出師順利,一邊遣使至邯鄲鼓勵趙國挺住。
秦王令王陵為將,率部十萬伺機奇襲邯鄲。
王陵卻沒把心思用在襲擊邯鄲上,因為陽泉君羋宸知秦要襲趙,就來故關找王陵想辦法救異人。
王陵說道:「異人一跑,還奇襲個啥的邯鄲?這不是直接告訴趙軍備戰么?」
王煎說道:「我若救出異人,令斥侯報於你,你即發兵至邯鄲。即便攻下邯鄲,得罪了華陽夫人,又有何益?只是自尋災禍。」
王陵也覺得有道理,就按兵不動。
王煎帶百騎精銳往邯鄲救異人。
邯鄲城內,呂不偉也在謀划異人出城,已經買通了西城守將說好在十月初一晨,賀冬節時趁亂出城,一邊在規劃逃跑路線一邊勸異人儘快逃離邯鄲,異人卻看著已快到預產期的夏眉,尚在猶毅,恰這時,王煎來到邯鄲說了秦軍將奇襲邯鄲。箭在弦上,異人不再猶毅,於是在十月初一早就把夏眉送往趙府,誰知夏眉猜知異人要拋下自己潛回秦國,驚悸中,剛進趙府就減肚子疼,趙母知事急,忙把夏眉送進內府親自侍產,讓異人在趙府大廳內等待。
夏眉進了內府,大喊大叫,其妹夏睫見了,肚子也疼了起來。
趙母一番勞累,親自為兩人平安接產,趙眉產下一女,趙睫產下一子,趙眉見了,頓時大悲,一入宮門深似海,不禁悲從中來。
夏眉本與呂不偉相好,未嫁異人時就與呂不偉私會,后呂不偉又說動她嫁給異人,說母憑子貴,母儀天下,享盡人問富貴繁華,可如今卻生下一女。
趙睫見姐姐如此傷心,又想趙牧已襲馬服君爵位,而趙括詐死,已不慕名利,就以手指己子,看向趙母,趙母尚在猶毅,趙括前妻夏白育有一女,今續妻恰為其生一子,怎可輕換於人為子。
夏眉掙扎著跪在趙母膝下,說道:「故母,今馬服子已詐死,趙牧已襲馬服君爵,留此子於趙府,其長成為一富人,至多為一將。若留於秦室,異人歸秦成儲君,此子若聰明亦可稱王天下,最差亦一貴公子也。我常聽異人說,長平之戰後,趙已殘弱,七國唯有秦國一強,天下久必合於秦,唯待時機也。此子留於秦室,亦為馬服一族謀一歸路。」
夏睫說道:「此女養於君府、王室差別不大,此子養於王室,有其父一半聰明,必是儲君無疑,將來就是這天下最歷害的王,命運卻是從地下忽的就飛到了天上。」
趙母聽了,扶起夏眉,說道:「馬服出於趙室,趙秦本是一宗,我夏后氏亦天縱驕子,胡之王室,且看此子天命。」
趙母抱了趙括之子出來大廳,對異人說道:「恭賀公子,得一貴子。」
異人初為人父,見了兒子,自是欣喜,又想自己即將返秦,不知何時再聚?長成變化后,又憑何相認?心一橫,即偽作笨拙失手,以挎劍尖柄在幼子后股劃一鈍口,幼子疼叫,趙母見狀,急抱往內府前去。
趙母再出時,異人已帶侍從離去,其在案上留下一貼:「賜名趙政,望姑母善待,保其平安,必以厚報。」
趙母方才明白異人是故意在趙政股上留痕以日後相會時作辨別證據。夏眉母子潛在馬服君府,趙母又使繆毐護衛夏眉母子,夏眉與繆毐日久生情,常常幽會。
異人出了趙府,與呂不偉、王煎匯合,甩了趙質安排的監視斥侯,在西城守將安排下,混在賀冬節的百姓中出了邯鄲,往西遁去。呂不偉常與夏眉私通,知夏眉生了趙政,疑為己子,心中忐忑。
趙質得知異人不見,急報趙王丹,趙王丹說道:「異人逃遁,秦軍近日即攻邯鄲。」
邯鄲城封閉了,禁人出入。只有齊王建每十天一撥派往見田單的齊使出入無阻。
趙質率趙國全軍守邯鄲,轄趙向部兩萬軍、趙遠部三萬軍、李孝部一萬軍、吳同部一萬軍、李牧部三萬軍。
趙質又征邯鄲城輔軍五萬人助守邯鄲。
趙志部在邯鄲城封閉后,才將守城器械分置於邯鄲各城牆要點,床弩千張,弩箭粗二三寸,長五六尺,以牛筋為弦,一人掌機,一人掌箭,一人以足控弦,可射兩百步距。
石弩千張,以床為架,置橫樑,立堅桿,桿尾置繩,桿頭以立桿設筐,以人力牽繩拋石,大弩十餘人牽繩,可射百五十步。中弩三五人牽繩,可射百步。單弩一人牽繩,可射百步。
油弩五百張,以鐵為架,以鐵軸上置大鍋,鍋前端有長管,置火使鍋內油沸,搬扭鐵軸則鍋傾油從長管噴出,佐以火箭,專毀城外攻城器械。
滑梯千架,配有板、繩,每架寬三尺,長五丈,下城時配木板供人速滑而下,上城時又在板上鋪繩網,人可攀網速上,千架連橫展開,十萬人瞬時可出城,十萬人須叟可上城。
趙王丹整軍備戰,秦圍邯鄲三年未破城。邯鄲圍城期間,齊王建每十天一撥派往見田單的齊使出入無阻。如遇戰事,須留一門停戰讓其出入無礙。田單在邯鄲朋友多,都是來蹭吃的。田單每十日都令人送美食於趙括府上。
二五七年,六月
秦軍敗於趙、魏、楚聯軍,邯鄲解圍,趙括從趙北返回邯鄲府上。
趙括得知趙政之事,將府中一應僕役兵士皆遣往趙北夏後部,另安置僕役兵士入府,又與趙母、夏眉、夏睫說道:「事已成定局,已不可改變。但切勿外泄至第四人知,惹殺身之禍。」
夏眉說道:「趙政若有姐夫一半手段,就是大秦的王。若如得姐夫,這天下的王都得被他踩在地上,親親父母,誰敢殺我們?」
趙母說道:「昔日趙王何(惠文王)於沙丘宮餓死趙王雍(武靈王),不是親親父子么?」
趙括說道:「切記,切記。」
趙括以馮去疾[馮亭之子]和尉繚[趙括弟子]為趙政之師,一教治國,一教兵法。
趙括說道:「用心教誨趙政,將來出將入相,可一展抱負,留大名於後世。」
趙母又請名師於府上,讓趙政練習雕刻和學習黃老道法。
趙括說道:「雕刻小技,非帝王宜學。道法無為,非帝王之術。」
趙母說道:「世人皆言'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就是沒磨礪好,才為將害一軍四十五萬人。趙政若不磨礪好,為王則害一國數百萬,若如你所言秦並六國,趙政若真稱帝於天下,則禍害盡天下人也。」
趙括無語。
趙括去會田單,樂毅又在蹭食,三人盞來杯去。
田單見了趙括,說道:「我恐你不願見我,圍城三年,十日一送食,你能不來么?」
趙括作揖,謝了田單贈美食。
趙括說道:「慚愧,去長平本欲挫白起三十年之聲階,卻被秦王稷攪了場子,把趙括也弄沒了。」
樂毅說道:「四十五萬條人命,你亳無愧意,也無悔意,更無罪感,當罰酒三盞。」
趙括說道:「為何?趙人的命是用錢募來的,無怨無尤。至於上黨人,其先趙後秦,雖是自選之咎,我下月就給他們一個公道。」
田單說道:「白起不死,諸侯不樂。周天子現在吆喝得凶,秦國現在不想被群歐,把白起的命獻出來,是最佳選擇。」
樂毅說道:「咸陽風傳你殺了五十多萬秦兵,使秦人青壯減半,是真的么?」
趙括說道:「不造謠、不信謠、不傳謠,我率軍四十五萬與白起對陣,領前軍五萬出擊誤入谷口,被白起以五千騎截前後軍為兩斷,又被兩萬五千人截斷四十萬大軍後路,前軍被圍四十六日,我被亂箭射死,全軍四十五萬降秦,被白起挾詐盡殺之,至於白起率軍多少?三萬多到一百多萬,皆可,戰神嘛,人越少越歷害。」
田單說道:「你以人都是豬腦子,五千騎把四十五萬人一截兩斷?兩萬五千人截歸四十五萬人?還有就長平那地勢,不講十則圍之,最少'三則能圍'吧!不就是一百多萬!咸陽人又風傳'擊趙長平軍死一半',不就是五十多萬。」
樂毅說道:「別爭論了,誰勝誰說了算,可不能壞了規矩。正義永遠掌握在勝利者的手裡,史書也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趙括對樂毅佩服!田單不服。
田單說道:「反正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樂毅說道:「喝酒,甭理他,他就是靠在臨淄菜市場里抬桿起家的,後邊又在市場收保護費弄黑,黑著錢了又出錢買了個市掾城管大隊長冼白,口號是'白天齊王管,夜裡田單管'。後邊刨墳的事就不說了,省得說我扣傷疤揭短。」
田單說道:「燕國有隻白色的虱子,最喜吸食人血,唉,吃人又羞人啊!」
樂毅說道:「白虱子名叫樂毅!」
田單說道:「沒法,這世上就怕皮厚心黑的。」
樂毅說道:「錯,最怕光腳的,譬如秦國和趙國。扣腳大漢甲號、乙號!」
田單說道:「嗯,我們齊國穿的可是錦鞋,燕國么也算吧,草鞋也算鞋。」
齊王建又給田單來送吃的,來問政。
使者說道:「大王問馬服子趙括真的死了么?」
田單說道:「死了,被秦軍射成刺蝟,死得不能再死了。」
使者說道:「大王又問望諸君樂毅死了么?」
田單說道:「死了,天天蹭食白吃白喝,早就給撐死了。」
使者說道:「安平君有什麼囑咐大王的么?」
田單說道:「在齊趙邊境多置些兵,趙國打完秦國,回頭就該揍韓、魏、燕、齊了,讓大王做好長期挨趙國打的準備。」
。。。。。。
趙、楚、韓、魏四國合縱攻秦,秦國折損二十餘萬軍,秦國數百年來東出函谷關攻取之地河東郡、河內郡皆失。
韓國收復了上黨郡,魏國收復了河東郡、河內郡。
燕國聽說趙國不行了,派兵六十萬伐趙,趙軍擊潰燕軍,圍困燕都,逼燕割地。趙又派兵攻韓,搶了河內郡,搶了上黨郡。又派兵攻擊魏國,搶了河東郡平陽以北。又頻頻攻齊。
天下嘩然,趙國腫么了?
秦國見五國開打,派兵東出,搶回河東郡平陽以南,搶回河內郡,秦國和趙國在河東郡平陽城又打來打去,一打就是二十多年。
老虎被打成病貓,爪子還在。
餓狼被打成野狗,牙齒沒掉。
秦國與趙國,繼續嘶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