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生
萬年後。
臨近傍晚,紫紅色的落霞布滿了半片天空,繁華的漠國帝都一片祥和。
在這樣一個普通的再普通不過的傍晚,漠國最富有權勢的鳳家的後山禁地中,一棟木質的小房子里,一把已經落滿了灰塵和蛛網的古劍發出了一陣細微的轟鳴聲,隨後猛地一震。
不知名的懸崖上,巨大的古樹在落霞的襯托下閃著煜煜光芒,一雙纖纖素手緩緩抬起,將罩著全身的一襲紫金色術士長袍的帽子放下,露出了一張絕色傾城的臉。
淺灰色的及腰長發散亂的披在腦後,眉黛如遠山,一雙水靈靈的杏眼裡是一雙淺綠色的眸子,細看的話還會發現,那暗紅色的瞳孔散著些朱紅的絲線牽引著整個眸子。高挺的鼻,小巧而富有弧度,唇薄而有唇珠,小巧玲瓏不點而朱。微微仰著的不過巴掌大小的小臉在落霞的照耀下顯得有些透明的蒼白,那一雙藏在長發里的尖耳朵,更是為女子整個人添上幾抹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
這裡是霜寒劍內部的空間,被鎖在霜寒劍里的,不管是人還是物都不可以窺視到外界的一切。
是以,萬年來,她都沒有出去過了,也沒有那個人的消息了。
她本在萬年前施展遠古吞天陣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生命,靈魂也被凈化神光凈化的乾乾淨淨,不說魂飛魄散,卻是連魂魄都丁點不剩。
縱然她是半神境的強者,魂魄都不剩了,也沒辦法復生。
可不知道為什麼,萬年來,這遠古神器霜寒劍,竟然一點點的凝固重塑了她的靈魂。
隨著萬年的時間過去,她雖然沒有實體,但靈魂卻在一點點修復,屬於自己的記憶也在一點點清晰、細節化。
直到今天,萬年前發生的一切,她已經記得的清清楚楚了,也更知道,今天,或許就是她重生的日子。
可即便有霜寒劍,復生又豈是這麼簡單的事。
她只有一次機會,失敗了就是再一次化為烏有,永永遠遠失去了見到那人的可能。
無盡的思緒帶著如潮的記憶湧入腦海,那份溫暖和傾慕,即便時光荏苒,依舊有著絲毫未變的溫度。
絕美女子從腳底開始一路向上直到那一張傾國傾城的面容,一點點揉進了天邊的霞雲里。
「這痴情的對象若是你,十八層地獄也不足為懼,化為烏有,也心甘情願。」
小木屋裡的霜寒劍再一次恢復了平靜,嬰兒響亮的啼哭聲也幾乎在霜寒劍停止轟鳴的時候劃破了帝都寧和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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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的一生……註定是坎坷的啊。」
「大嫂或許不該把這孩子生下來的。」
「而且還是個女孩兒……」
伴隨著嬰兒響亮的啼哭聲,床上躺著的女子嗚咽聲越來越輕,最後化為了一陣煙,融化在了晚風中。
金髮綠眸,高鼻深眼,是不屬於人類的長相。
抱著女嬰的中年男人卻是一副典型的人族長相。
又是混血兒嗎。
枕鳶在心底悠悠嘆了口氣,合上了拼盡全力也只睜開了一小條縫的眼睛,嬰兒的啼哭聲卻怎麼都止不住。
「從出生起,就父母雙亡。」
這個頭銜,即便重活一世,還是套在了她的頭上啊。
9年後。
馬車的木輪在崎嶇的山路上滾動著。顛簸不平。
看上去不過丁點大的女孩子小心翼翼的拉起了晃動的門帘,看向窗外的世界。
天空白茫茫的,大地,雪皚皚。身下的馬車晃動不止。
真冷啊。
放下門帘,搓了搓已經凍得通紅的小手,縮了縮脖子,小女孩兒往後一倒,倒進了馬車裡座位上鋪著的溫暖貂毛皮子里。
馬車的外在略顯寒酸,內里卻別有一番天地。精緻溫暖。不僅空間頗大,擺設也極有講究。
小小的四方空間里,並沒有規矩的座位,取而代之的是一塊架高的竹編平面,上頭鋪著雪白的貂毛皮子,竹編平面上又另架高了一面檀木的小桌子,上頭擺著一套有些年頭的紫砂壺子。
小女孩兒長得同普通人有些不太一樣。銀髮綠眸。雖有些奇怪,卻更古靈精怪的可愛些。五官雖還未張開,卻已經有了初步的輪廓。
是個美人胚子。
紫砂壺已經空了。手裡的小書也已經看了第二遍了。
身下的馬車卻還沒有半絲停止的勢頭。
小女孩兒似是憋了好些日,如今方才終於忍不住了,語氣有些不耐煩的沖人:「管伯伯,這都十三日了,爺爺這是要把我送到哪兒去?」
這裡是位於下五洲的浮空大陸最北面的漠國。
帝都位於漠國中部略偏東北,如今行進十三日,明明是已經陽春三月的年歲,天氣卻越發冷了。很明顯這是在往北面去。算算腳程……莫非是要把她送進與漠國接壤的萬獸山脈嗎?
「四小姐別著急,雪太大了,路不好趕啊,這都換了第三匹馬了,也沒別的法子了,這個速度已經是極限了……按照這雪下的情況,怕是還要兩三天呢,前頭還有兩個時辰的路,就到無恙鎮了,出了無恙鎮,到了邊城,就到了。」
邊城?漠國只有一個邊城,而且直接和萬壽山脈接壤!無恙鎮就在邊城邊上,連山都不用翻,只需半日就可以到達。可管伯伯卻說還要兩三日,這是真的要把她送進萬壽山脈啊……
算了,被丟在哪裡都是一樣的,與獸為友反倒是比與人打交道更令人輕鬆。
清潭一般的眸子漸漸變得朦朧了起來,在馬車的顛簸下,小女孩兒輕輕搭上了眼。
她做了好長一個夢,從九年前她重生那一日開始的夢。
鳳枕鳶,她的新名字。
說不上喜歡還是反感,只是為名字中還有枕鳶二字感到慶幸。
她死在上五洲,七重天。重生在下五洲,一重天。
這是要重新來過的意思嗎。
重來一遍,她依舊還是在出生后就背負上了父母雙亡的身份,還是沒能擺脫混血兒的命運。
甚至還是沒能夠從家人們的魔抓中逃出來。
她的生父鳳夙,是曾經名動整個漠國的天才,失蹤數年後,帶了一個長相怪異的女子歸家,之後不久就被傳出身死。身為異族人的母親,也在生產她的時候難產而亡。還沒滿一周歲,爺爺鳳天就遭到刺殺,不僅丟了一身修為,至今都只能纏綿病榻,更是連話都說不利索。
於是乎,她就成了有名的煞星。
二叔鳳凌就掌握了漠國第一簪纓世家鳳家的大權。
她知道她是整個鳳府除了鳳凌以外所有人的眼中釘。她是不是煞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鳳家長房唯一的繼承人。
鳳家旁系的野心,一向很大。
鳳凌忙著管理鳳家的大小事務,還在朝中擔任著左丞一職,根本沒辦法顧及到後院事物,更別說尚且年幼的她。
由於鳳凌始終未娶,鳳枕鳶的奶奶也早逝,所以鳳家後院一直由三房的老太太陳氏管著。
是以哪怕她一直躲在父親生前專門為她搭建修葺的出雲院里足不出戶,還是沒能逃過被陳氏和其他一干三房子弟騷擾。
要知道,受到位面限制,不到十歲,是無法正式開始修習一途的,她身上只不過帶著些稀薄的精靈族氣息和朱雀族氣息。精靈族的氣息只夠支撐她快速閱讀,強大的記憶力,以及通過感知形狀判斷方圓百里的一舉一動。至於朱雀族的氣息,身在人族,更是無用。
縱使是鳳凌也沒辦法對三房的幾個下狠手,只能看著自己年幼的侄女飽受欺凌。
一向只能用金錢來彌補鳳枕鳶的鳳凌有一天卻興緻勃勃的告訴鳳枕鳶說他得知了一個好地方不僅可以給鳳枕鳶好的生活,還可以讓她變強,變快樂。
於是被興奮沖昏了頭腦的鳳凌第二天就把鳳枕鳶塞上了這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