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五百二十四章 唯有見他動了情

紫竹搭建成佛堂，正對門的位置，掛著六祖畫像。

畫像下，是一隻暗金香爐。兩旁是六層高的書架，放滿各種經卷禪書。

言輸禪師白衣加身，手捏佛串，道：「若塵不必如此拘謹。」

張若塵坐在對面的蒲團上，心中充滿疑惑，實在不明白言輸禪師請他過來的原因。更不明白，言輸禪師這麼親昵稱呼他為「若塵」的原因，叫「張施主」都要正常一些。

「倒也沒有拘謹，只是……」

言輸禪師垂目自視，觀鼻亦觀心，不等張若塵說完，已道：「若塵對白衣谷有大恩啊！怒天神尊是個無情之人，不懂感恩二字。貧僧雖然遁入空門，但卻有一顆紅塵心。白衣谷中，若塵看上任何物事，儘管取便是。」

張若塵道：「禪師言重了，沒有什麼大恩可言。我與量組織本身就是水火不容的態勢，魁量皇的隱秘身份，更是我拚命也要揭開的真相。」

「明白了！以若塵的見識，以劍界的富饒，想來是看不上谷內諸寶。」言輸禪師道。

張若塵連忙道：「並未有此事。」

「那麼若塵就是還在介意，兩家的宿怨，對印雪天的斬道咒耿耿於懷？」言輸禪師道。

張若塵道：「他們那一代人的恩怨，誰說得清對錯？在黑暗之淵，我答應了雲青古佛，要化解兩家恩怨和矛盾。如今枯死絕和斬道咒都解了，我想一切皆已經過去。」

言輸禪師點了點頭，道：「若塵有大智慧，大胸懷，貧僧難及啊！這樣吧，你與冥殿和龏玄葬的恩怨，貧僧來幫忙化解。」

張若塵眼神驟然變得深刻幽邃，道：「此事怕沒那麼好化解！這場恩怨中，隕落的神靈，都不止一位。」

言輸禪師道：「實力，是化解恩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無論是冥殿殿主，還是龏玄葬，想來還不敢與白衣谷為敵。怒天神尊雖然無情涼薄，但你也看見了，他很強。」

「此事，你也不用擔心會上升到冥族內部分裂的層次，很多時候，根本不需要無量神靈出手。下面神靈的較量，都能讓他們認識到白衣谷的態度。」

張若塵道：「禪師的好意，若塵心領了！不過，海納百川，難納深仇。張若塵並非什麼聖心大賢，與冥殿殿主間的恩怨，怕沒那麼容易善了！在離恨天，若非有人庇護，若塵已化為塵土。」

「而冥殿殿主也一定不會允許我繼續成長，只要有機會，必會用上所有手段置我於死地。」

「至於龏玄葬，他乃當世諸天，自有凌雲傲氣。白衣谷真用勢去壓他，恐怕會適得其反。」

張若塵很清楚，真想化解生死大仇，必須是他的修為超越到了敵人之上。

否則，皆是空談，是婦人之仁，是天真痴想。

「明白了，是貧僧太過天真。」

言輸禪師沉吟片刻，臉上露出傷痛之感，道：「貧僧能理解你的心情，就像絕妙母親的死，雖過去多年，但至今亦是一道心結，無法解開。人心中的怨和恨，一旦形成，就很難五大皆空了！」

張若塵道：「她是怎麼死的？」

「絕妙母親本是西天佛界的修士，天庭和地獄界的戰爭爆發后，我們就分開了！後來她死在了戰場上，怒天神尊當時就在那座戰場所在的星域，但他卻沒有出手相救。你說，他是不是一個無情涼薄之人？」言輸禪師道。

張若塵總感覺哪裡不對勁，但還是跟著答道：「神靈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想，神尊絕非無情之人，只是有別的苦衷。」

「若六祖在世，怎會發生這樣的事？」

言輸禪師長長一嘆：「貧僧思念六祖了！小時候，最喜歡跟在六祖屁股後面跑，他老人家也很願意與小孩子一起玩耍，一起捉蟈蟈，一起下河洗澡，一起給牛找虱子……他帶我去了人間，看遍紅塵百態。而我……他老人家離世時，我卻不在身邊，只能對著一幅畫卷思念，連一件遺物都沒有！」

言輸禪師再次情緒大爆發，明明修為蓋世，此刻卻熱淚盈眶。

張若塵終於想到了不對勁的地方，豈不是說，絕妙禪女的父母，竟都是佛修？

這言輸禪師修的禪，看來很不正經啊。

同時，張若塵也逐漸品出味來，明白言輸禪師找自己過來的原因。

這一步步的，既是要送寶物，又要幫忙化解恩怨。

見實在不行，又開始打感情牌。

「嘩！」

一粒金芒，在張若塵和言輸大師之間的地方顯化出來，快速變大，生長，最後化為一株金光燦燦的菩提樹。

雖在佛堂裡面，但菩提樹立在混沌空間中，高大而神聖，樹根扎入凈土。

樹上的每一顆菩提子，都在吟唱梵音。

言輸禪師看見菩提樹，立即收起情緒，起身走過去，來到樹下，撫摸樹榦，繼而難以置信的看向張若塵，道：「使不得，使不得，這菩提樹何等珍貴，貧僧萬萬不能收。」

雖這麼說著，但看他的樣子，就差將菩提樹直接抱走了！

張若塵之所以拿出菩提樹，最根本的原因，乃是看出言輸禪師與六祖的確是有真摯的感情。

菩提樹和明鏡台，本就是張若塵機緣巧合下得到。

六祖真正想要傳給人，絕不可能是他。

「禪師既然是六祖的故人，坦然收下便是。菩提樹還是要生長在它最該生長的地方，才有價值。放在我這裡，浪費了！」張若塵道。

「阿彌陀佛！若塵真的很有佛性，若修佛道，必有大成就。」

言輸禪師立即將菩提樹收起，繼而，右掌攤開，掌心浮現出銀白色光芒。

一株株須陀洹白銀樹，生長在他掌心，只有米粒大小，以萬佛陣的規律排列，向張若塵遞了過去。

張若塵眼神一怔。

此刻的言輸禪師眼神真摯，面容寶相，帶著佛陀般的慈祥微笑，道：「收下吧，此去黑暗之淵兇險，帶上它，絕對比帶上怒天神尊的一滴血液強。」

張若塵只覺得，自己好像有些看不透眼前這個和尚了，立即起身，慎重道：「我帶走了須陀洹白銀樹，白衣谷怎麼辦？」

「古之強者都死了一大批，誰還敢來白衣谷放肆？再說，白衣谷能稱冥族第一禁地，豈止須陀洹白銀樹一件守護寶物？」言輸禪師道。

張若塵可是親自體會過萬佛陣的厲害，「困住諸天數天」這話，絕非虛言。

如此重寶，言輸禪師居然能夠拿出。

此等胸懷，實在讓張若塵不知該如何言語。

論珍貴程度，須陀洹白銀樹顯然遠遠高於六祖留下的這棵菩提樹。

張若塵接過須陀洹白銀樹，問道：「如果我沒有拿出菩提樹，禪師是不是就不會拿出須陀洹白銀樹？」

「何須問如果，有因才有果。」

言輸禪師望著六祖的畫像，揮袖道：「去吧！你只需知曉，對貧僧而言，這棵菩提樹比須陀洹白銀樹珍貴百倍不止。」

張若塵行禮一拜，繼而走出佛堂。

張若塵走遠后，言輸禪師對著畫卷，道：「這下你滿意了吧？」

絕妙禪女從畫卷世界中走出來，望向門外，但外面空無一人，道：「我見眾生皆無意，唯有見他動了情。這有什麼辦法呢？」

……

走出佛堂沒多遠，一個小沙彌迎面快步走來，向張若塵恭恭敬敬作揖，道：「張施主，尊者讓我來請你去空冥寶殿。人寰天尊來了，他想見你。」

……

大家元旦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