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風雨急 第九章:錦鯉=李錦?
「鯉魚怎麼了?挺好吃的啊!」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鯉魚若能吃,大業二十年東都洛陽發大水時,百姓就不至於會餓死了上百萬人!」
梁周驚問:「什麼意思?」
「你真不知道?那我說說你聽聽,但僅限於此,莫要多打聽別的。」
「好,請桂嬤嬤告知。」
桂嬤嬤與梁周對面跪坐,說道:「其實這麼簡單的道理,三歲稚子都該知道的。那是高祖大業二十年,各地災禍不斷,東都洛陽也發了水災,城中百姓皆在自家房頂過活,因為缺少食物,結連有百姓餓死。
這時候洛水之中湧出無數鯉魚來,洛陽百姓人人拿著鍋碗瓢盆在房頂上打撈泛濫的鯉魚。本以為上天垂憐,賜下這等福源,誰曾想魚雖然撈了上來,官家卻不讓吃,逼著百姓把魚又放回了水中。」
「這是為何?」
「因為高祖皇帝姓李,因此一切和李有關的,都要避諱。」
「這麼扯?鯉魚和姓李的李可不是一個鯉啊!」
「諧音也不行。」
「那怎麼辦?不吃鯉魚,百姓們不是要被活活餓死?」
「是啊,那一年洛陽光餓死的人,就不下百萬,當時的洛陽令,也就是現在的兵部尚書觀音毋,非但沒有為此丟官,反而加官進爵,調任到帝都,進了天子的視線。」
「這狗官當真該死!」
「莫要這麼說,這個觀音毋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就是皇親國戚也不該如此草菅人命啊!」
「你還真說對了,他就是已故皇后的嫡親兄長,如今在朝中也是根深蒂固,深受陛下信任的臣子。」
「如此媚上邀寵的小人,還能在朝中為官,你們這個陛下,當真昏庸的不行!」
「父皇並非昏庸,而是顧念舊情,全了君臣之情罷了,再者,錦鯉,李錦,你吃了它,便是咬了我一般。」不知何時,李錦已經悠悠醒了過來。
「公主,您醒了?」桂嬤嬤聞聲起身走到李錦的榻前,將李錦扶起,身後放了個靠背。
李錦拍了拍桂嬤嬤的手,道:「桂嬤嬤,妄議朝政可是重罪,以後莫要再提起了。」
「奴婢遵命。」
梁周無語的看著這對兒主僕,虎著臉說道:「不是,我說你們也真是的,這等慘無人道的曲意逢迎,僅僅是為了博得皇帝一笑,這代價是不是太大了?再者說,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還不讓議論朝政?你們李家的王朝能夠長久才算怪了。」
李錦聽了梁周大逆不道的話,厲聲喝道:「你住口!咳咳,咳咳!」
桂嬤嬤趕緊拍了拍公主的後背,道:「公主!您別和他一個愣頭青計較,他找死您再護著也沒用,犯不著為了他動怒,快別生氣了!」
梁周翻了翻白眼兒,冷哼了幾聲,我怎麼就找死了?
李錦咳嗽的嚴重,放下手帕一看,竟咳出口血痰來,桂嬤嬤見了,嚇了一跳,趕緊給公主擦了擦嘴,「公主且歇歇,奴婢這就去叫胡太醫!」
桂嬤嬤一走,寑殿內就只剩下樑周與李錦二人了。梁周趁著無人的機會,快步走到李錦的榻前坐了下來。
李錦此時通過梁周的視野,看著自己的臉色是這樣的蒼白,嘴唇也沒有半分顏色,好似久病的重病人,憔悴的不行。
梁周的手伸出,撥弄了一下李錦耳邊的髮絲,李錦一愣,隨即怒道:「你做什麼?」
梁周笑笑,說道:「頭髮都吃進嘴裡了,我替你把它取出來,幹嘛那麼緊張?」
「你離我遠一些,一會兒下人們進來瞧見了,我……」
李錦還沒說完,身子就被梁周抱住了,李錦一下子愣住,竟然忘記了推開梁周!
梁周趁機將李錦頭上的眼紗扯了下來,當梁周看到閉著眼睛的李錦時,不由失望了起來。
李錦反應了過來,急忙伸手過去搶梁周手中的眼紗,「還給我,你幹什麼?」
梁周拿著眼紗在李錦面前晃了晃,隨即想起她是看不見的,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我一直有個疑問,你為什麼一直戴著眼紗,即便是真的目盲,也不至於戴著個黑布罩住,如今看來……」
「你太放肆了!快還給我!」
梁周躲開李錦撲過來的身子,李錦撲了個空,一頭栽倒下來,摔在了地上,恰巧梁周緊閉著眼睛,撇著嘴,似乎不願意看到李錦摔得慘兮兮的樣子。
「這個混蛋!我真恨不得殺了他!這麼欺負我,我一定要打死他才解我的恨!」李錦恨得咬牙切齒,直把手在地上捶了幾下,好似那是梁周一般。
李錦折騰了半天,又在地上胡亂摸索了半天,梁周這才蹲下了身子,將手中的眼紗遞了過去。
李錦終於摸到了眼紗的位置,伸手快速奪了過來,在她抬頭將眼紗罩在眼睛前的一剎那,梁周看到了觸目驚心的一幕,李錦的眼角處,居然在流血!
梁周愣神的功夫,李錦趁機快速繫上眼紗,自地上爬起來,磕磕絆絆摸到矮榻的邊緣,一下子軲轆到榻上,躲在了被子里不肯出來了。
梁周也沒有繼續調笑李錦,二人就這樣,梁周看著縮進被子蜷縮成一團的李錦,李錦則躲在被子里,她的心撲騰撲騰的跳得厲害,此時的心跳聲,已經掩蓋了其它的聲音。
過了良久,李錦探出頭來,呼出口氣,問道:「滿意了?」
梁周抬頭問道:「為什麼?」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戴著眼紗嗎?現在知道了,卻又要問為什麼,難道我身上就有那麼多笑話等著你看的嗎?我一個瞎了眼的公主,你也非要欺負個通透才肯罷休?」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
「出去!」
「我是……」
「我說,出去!」
聽見了李錦的怒吼聲,聞聲趕來的桂嬤嬤沖了進來,照著梁周的頭上就是一巴掌,罵道:「快些滾!誰讓你和公主獨處的?小心要了你的腦袋!」
梁周看了看躺在塌上的李錦,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輕聲道:「我是,真的關心你……」
當然,這一句只能隨風飄去遠方,不留下半分痕迹。
珊珊來遲的胡太醫過來診治過後,只給李錦開了些滋補的葯,說李錦並無大礙,可能最近心中鬱郁,這口血痰吐出來就好了,還說是飲食不暢,營養失衡的問題。
梁周撇了撇嘴,食慾不暢開些利於飲食的葯啊,就知道一味的補啊補的,庸醫,絕對的庸醫!
這幾日李錦一直沒有出門,不是不想出去,而是身邊突然多出兩個人來,一個是她的舊識,強圉堂的拐子娘,另一人卻當真不認識,李錦的視線里,這二人做同樣的打扮,都是和她一樣的裝扮。
李錦下巴微抬,問道:「是誰在那裡?」
拐子娘將臉上的面紗扯了下來,回道:「公主,是我。」
李錦眉毛一挑,說道:「好像還有人!」
拐子娘身邊的那女子一愣,隨即將面紗揭了下來,可她的眼睛上赫然蒙著和李錦一樣的黑眼紗,她對著李錦行禮,道:「公主殿下,屬下是陛下賜給公主的貼身暗衛,代號零。」
「父皇派來的?」李錦嘀咕一句,隨即說道:「那便留下吧。」
零雙膝跪地行禮,道:「屬下今後惟公主之命是從,請公主賜名。」
「你不是叫玲嗎?」
「那是代號,並非屬下名字。」
李錦想了想,說道:「那你就叫嚶嚶吧,我若找你,就叫嚶嚶,可以嗎?」
「嚶嚶謝公主賜名,公主,屬下就在您身邊,即便小聲叫我,我也能聽見,屬下隨叫隨到。」
「好,你先退下吧。」
「是。」
「公主。」
「拐子娘,你怎麼還沒走?」
「譙國公主昨日沒回宮,屬下找了一夜,發現她被扣在了通義坊的萬盛賭坊中。」
「那便把她帶回來。」
「一起被扣在那兒的,還有五皇子。」
李錦聽了這話,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你說什麼?尤嘉也去了賭坊?他去做什麼?身邊為什麼沒有護衛?」
拐子娘面色平靜的說道:「公主,這賭坊……」
「快說呀,賭坊怎麼了?」
「賭坊是您舅舅開的!」
「我舅舅?觀音毋?」李錦驚訝出聲,這觀音毋也不缺錢,怎麼會開起了賭坊這樣的買賣?
「正是,因此五皇子的護衛不敢上前,再者五皇子與譙國公主在賭坊里輸了不少錢,即便是賭坊的管事,也不敢做主,觀音尚書又不曾露面,也沒遞出話來,都沒人敢私自將二位殿下放出來。」
「混賬東西!一個賭坊,竟敢扣留皇子公主,你去叫上你的那幾個兄弟,準備好馬車,我這就去瞧瞧!」
「是。」
片刻功夫,八備身已經穿戴整齊,是哪八人?閼逢堂的戰龍戰虎兄弟,玄黓堂的岳瘋子,藍胖子,強圉堂的拐子娘,崔小子,以及大淵獻堂的達達里和鐵疙瘩。
八人站在前廳,梁周好奇的過來問道:「鐵子,什麼事這麼大陣仗?」
鐵疙瘩看了看梁周,說道:「譙國公主被人扣下了,長公主要我們殺進去救人。」
「小髻子被人扣下了?這還了得,我也去!」
「就你?」拐子娘上下打量了下樑周,不屑的撇了撇嘴。
「我怎麼了?瞧不起誰呢。」
梁周手舞足蹈了半晌,這八人誰都沒看他那精彩的表演,倒是讓過來的桂嬤嬤看了個滿眼,笑著對李錦說道:「這個梁周公子,不知道在搞什麼鬼,在八備身面前耍起把式來了。」
李錦微笑的嘴角一下子就垮了下來,說道:「不必管他,咱們走。」
李錦和桂嬤嬤先行進了馬車,八備身一轉身,開始跑步跟著馬車,梁周看了一眼,問道:「有馬車坐,為什麼不帶我一個?」
「想去就跟上來。」
梁周看了拐子娘一眼,這些女人都怎麼了?這麼仇視帥哥的嗎?
通義坊的萬盛賭坊外,幾名大漢正在和一個女子對峙,但聽街上有人大喊大叫,「都閃開,快閃開,馬不長眼,踢著踩著概不賠償!」
「胡亂喊些什麼?公主的臉面都叫你丟盡了!」
來的正是公主府的馬車,馬車停穩,自車上跳下一個男子,這人正是梁周,原本他跟著八備身一齊跑的,可剛跑了沒多遠便跟不上了,蹲在地上呼哧帶喘的倒氣兒,李錦的馬車跑出挺遠,突然囑咐讓達達里將他帶過來,扔在馬車上,也省得這人還沒到賭坊,就先累死了。
梁周繞過馬車向賭坊那邊看去,卻看見一個熟人,走過去嘿嘿笑道:「咦?小妞兒,是你啊!咱們還真有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