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老婦人

一抹淡淡的晨曦透過有些破舊的窗戶射在雲楓略顯虛弱的臉上，上面的血跡已經被擦乾淨了，恢復原本白皙的臉盤，雖稍顯稚氣，但也開始英氣漸露，日後定是一個俊俏小生。

不知是日光驚擾了雲楓的美夢亦或是傷口開始疼痛，這時醒了。

雲楓用力地睜開一條縫，發現自己在一間茅草屋內，房子不大，東西各一張桌子，桌子上各有一扇窗，床在南邊。房樑上還掛著一些蒜頭。為何知道方位呢，因為此時正值清晨，其中一扇窗有陽光透進來，不難猜出那便是東邊。

「這是哪？」

雲楓環顧一周后不禁疑惑地問道。

這時，一個五十歲左右，一身農家婦人打扮的老婦人端著一碗水走了過來，「後生，你醒了啊，喝口水。」

看著老婦人慈祥的模樣，雲楓也有些放鬆了警惕，欲要起身，胸口即刻傳來了一陣鑽心的疼痛，下意識地捂住胸口。

老婦人蹙了蹙眉，連忙去扶。

「你的肋骨斷了好幾根，我這裡太偏僻，請不到郎中，就先給你用草藥包紮了一下，還有你的腿，傷的太嚴重了，十天半個月不能下地了。」

老婦人說著便扶起雲楓的頭餵了些水，滿臉心疼，就像在照顧自己的孫子，接著說道：「你餓嗎？我烤了些地瓜。」

雲楓捂著胸口乾咳了兩聲，開口說道：「我在什麼地方？是婆婆救了我嗎？」

老婦人沖雲楓笑了笑，「不是我救得，是附近楊大叔，他拉著牛車趕集的路上看見你暈倒在河邊，就把你帶回來了。他家地方太小，我又無兒無女的，就讓你在我這休養。」

雲楓因為傷勢無法起身，只好躺著對老婦人拱手道謝，「救命之恩，來日必報，只是我留在這恐怕會給婆婆帶來禍端。」

雖說雲楓初入江湖，閱歷尚欠，可他也並不傻，那群追殺他之人絕不會善罷甘休，他斷定用不了多久便會有追兵，到那時恐怕會連累到整個村子。

與其如此，不如早些離開，畢竟這是他自己的事，殃及他人即便逃出生天也會內疚一輩子，雲楓如是想著。

誰料，老婦人不但不擔心，反而笑了起來，微胖的臉因為笑意而更加和藹了，像極了一位寵溺孫子的奶奶。

走到床邊坐了下來，輕拍了兩下雲楓的肩膀笑道：「你就安心的休養吧，這裡三面環山，另一面就是救你的河，沒人能找到這裡。等你傷勢好些，你仍執意要走，老身也不會強留你。」

沒等他開口，老婦人嘆了口氣接著說道：「自打孩子的爹去世后，孩子上京讀書，多年毫無音訊，我一個人過得也沒意思，你就當可憐老身，多留些時日吧。」

雲楓聽后眼神有些黯淡有些渙散，想到自己遭遇的一切不由得悲憤交加。

雲楓有傷在身，此時趕路想必也走不了多遠，擔心歸擔心，眼下似乎也沒有比留在這更好的選擇，於是便點頭答應。

看到雲楓點頭，老婦人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拿起一個地瓜剝了皮遞給雲楓道：「家裡只有這些地瓜了，將就吃點吧。」

老婦人扶起雲楓，他也不客氣地接過地瓜吃了起來，現在的處境也不由得他。眨眼功夫便將兩個拳頭大小的地瓜吃得乾乾凈。

即便雲楓還無法接受被重傷的現實，但也不得不為現實所屈服，他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呼風喚雨的幫主了。

死？他何曾不想！可是只要一想到歸雲山莊上下慘死的畫面，他就咬牙切齒地告訴自己必須活下去。

更何況，他答應過師父要照看好師兄，如今連師兄安危都尚未可知，他又怎敢輕易尋死？

吃完地瓜，雲楓還覺得不夠，有點難為情地看著老婦人，老婦人也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去拿地瓜。

這時候雲楓才發現自己穿著一身樸素的平民麻衣，衣服早已洗得發白，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手肘位置還有補丁，雖然破舊但卻很合身，與此時落魄的雲楓搭配起來居然毫無違和感。

雲楓邊擺弄著衣服邊搖頭苦笑。

老婦人看到雲楓在擺弄衣服，便說道：「噢，我看你衣服都破了，便做主張給你換了，不介意吧。」

虎落平陽尚且被犬欺，更何況他也並不是虎。他們萍水相逢，落難時能得到人照顧已是天大的福報，哪還有資格嫌棄。

雲楓搖了搖頭，接過老婦人遞過來的地瓜狼吞虎咽起來。

老婦人坐在床邊看著埋頭吃地瓜的少年，會心一笑，似乎是想起自己離家多年的兒子，算算日子，要是當年沒離家，估計能抱孫子了。

正當雲楓吃得起勁時，老婦人毫無徵兆地開口問道：「後生，你是哪裡人？為什麼會跌入河中？還受了這麼重的傷？」

其實也不算毫無徵兆，這話早該問了，畢竟是來路不明，即便再好心，也總該問個明白，以求心安。

雲楓被老婦人一問，頓時停下了動作，把口中的地瓜咽了下去，抬起頭看了看疑惑中帶著一絲期待的老婦人，不急不慢地拿起床邊的水一飲而盡。

老婦人見狀，尷尬地笑了笑道：「沒什麼，你不想說便不說吧。」

「啊，不是...」

雲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連忙想要解釋。

「我...我叫雲楓。」

聽到雲楓說出自己的名字，老婦人嘴巴都快掉到了地上，這名字真是「如雷貫耳」，十里八鄉的恐怕未見其人也聽過其名字。

「後生你...你該不會是那個十幾歲便佔山立幫的雲楓吧？」老婦人說話都有些顫抖。

雖然從雲楓破爛的衣服可以看出是一位習武之人，可沒想到居然是多年以來第一個在虎丘山建幫的少年，這件稀奇事早就傳遍十里八鄉，但還是萬萬沒想到自己收留的竟就是那位少年幫主。

「哎呀，老朽不知是幫主，還望幫主莫怪。」

看到老婦人這般模樣，雲楓想要扶起老婦人，可惜胸口的劇痛很快讓他打消了念頭，「婆婆快起來，你於我有救命之恩，又怎麼怪罪於你。更何況...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

說完這句話，雲楓的眼神更加黯淡，短短一天時間，從躊躇滿志，想要創一番豐功偉業的他落得如此下場，真有些諷刺。

可命運如此，不接受又能如何呢？

在這實力為尊的世界，成王敗寇，獨自哀嘆，怨天尤人又有何益。

雲楓此刻心裡真想這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場噩夢，醒來后，自己依然是那個「受人敬仰」的虎丘幫主。

試問誰不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