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與縣尉就此決裂
話說昨夜,文呈帶著陳相、伍良和若干軍士們,前去拜訪深居縣寺後院里、幾乎沒出過門的岳池縣縣長。
雙方就當前局勢,進行了深入的交流和探討。
一開始,垂垂老矣的縣長大人,是堅決反對文呈那種「以武力對抗板楯蠻;或者以武力相威脅,欲意使用武力解決蠻人入侵」的計劃的。
縣尊語重心長地對文呈說:「牙齒硬,牙齒先掉是不是?舌頭軟,舌頭長存對不對?年輕人,別那麼鋼!是要吃大虧滴…老夫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多。」
岳池縣尊接著表示:自己是期盼和平、是堅決擁護和平的。
板楯蠻也是巴蜀大家族裡的一份子、也是有生存權、有正當劫掠的權力的。
縣尊希望:文呈能夠與板楯蠻坐下來,友好協商、和平共處、共同分一碗飯…
——大不了煮飯的時候,多摻一瓢水嘛!
文呈表示:敵我雙方,屬於名族內部矛盾,遠沒惡化到「不共戴天」的地步、是可以共頂一片藍天的。
但是,誰要吃飯,必須得靠自己的勤勞雙手去賺;靠搶別人的東西過日子,那是極其錯誤的行為、是要堅決予以打擊的!
文呈表示,板楯蠻應該懸崖勒馬,不要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最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顯然,板楯蠻還沒有全面的、正確的、及時地認識到自己的嚴重錯誤,這就需要我們幫著他們搬石頭、狠狠地砸他們的腳!
要讓板楯蠻知道「痛」字,是怎麼個寫法…
會談雙方,由於立場和認知、以及價值觀上存在著巨大差異,並由此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和激烈的衝突;使得原本氣氛融洽、充滿了親切友好氛圍的會談,頓時陷入了僵局。
會談雙方,都認為導致會談破裂的責任,應該由對方承擔……
最終,伍良利用拳頭和短棍,對縣長進行了長達半個時辰的耐心說服教育……當然,以教育為主、說服為輔;
並且威脅要將縣尊的三位小妾「支前勞軍」的恐嚇之下,岳池縣尊與文呈,終於統一了思想;統一了認識。
雙方決定採取一致行動,共同維護岳池縣安定祥和的良好局面。
望著院子里,眾人爭先恐後捐家產、捐錢帛,萬眾一心、共同抵禦蠻人來襲的感人場景,文呈不由感嘆:咱們這些地主老財們,不愧是屬核桃的啊
非得砸著吃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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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風平浪靜地過了兩日
清晨,薄霧如紗;太陽,在蜀中某些季節,是個稀罕物;
經常一冒頭,地上蒸騰而起的水霧,又將那溫熱的太陽,遮蔽的嚴嚴實實。
城樓上
「哼!亂彈琴。」一旁手扶刀柄的史大人一臉鐵青:「簍子是越捅越大了!老夫這是造了啥子孽喲…
原本見你緝熙,做事最是穩妥!才帶你來歷練戰陣之事;萬萬沒想到哇…你卻是那『八十文銅錢一串子——不成調(吊)吶!
氣死老夫了!
從今往後,咱『爹死娘嫁人』——個人顧個人罷!
這些簍子,得多大的戰功,方能恕罪啊?緝熙你趕緊籌錢吧,朝廷里定下的『贖死銀』,又漲價咧!」
文呈站在史大人身旁,充耳不聞。
深吸一口氣,沖著遠處的群山,大吼道:「東風吹、戰鼓擂,板磚干架誰怕誰?
板楯蠻的野人們,來呀,來拍我文鐵頭!」
話音剛落不久,那貼近地面的薄霧之中,隱隱約約地鑽出許多人影來…
史大人瞬間不動聲色往一旁漂移八尺:這個烏鴉嘴!今後還是離他遠點穩妥。
城牆上值守的軍士、民壯們,眼見板楯蠻摸過來了,都興奮的嗷嗷嗷直叫。哈哈哈,能不能改變命運,就看今朝!
史大人強忍內心的恐懼,凝神望去:只見薄霧裡,三三兩兩的蠻人們,衣衫嘍縷;扶老攜幼、杵拐扶棍;一個個面帶菜色、渾身疲憊不堪之態盡顯…
史大人不禁納悶地問文呈:「文家二郎啊,汝觀此蠻人們,這是何意啊?」
文呈一臉凝重地看著這些越來越近的老弱病殘,回道:「那龔氏,乃是板楯蠻中排的上號的大族、強族;此番深謀遠慮地來岳池縣,所圖不小。
此時派這些老弱病殘、婦人前來,應當是誘敵之策!」
文呈一指已經距離城牆不足三十丈的蠻人:「大人請看,這些蠻人里,幾乎見不到青壯!其主力,必定埋伏在不遠處;
城下這些人也無攻城梯、爪索、撞木等器械
哼哼,蠻人畢竟是蠻人!
竟然派這些老弱病殘來送死…意圖給族裡節約些糧食、還能順便消耗我等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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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大人環顧城牆上一個個摩拳擦掌、急欲立功的將士們,再看看文呈,冷冷道:「文家二郎多慮了。」
史大人一指城牆下,幾位身披麻袋的婦人:「一條麻袋,底上剪仨窟窿,就是一件遮醜衣物;走路歪歪扭扭,恐怕一連數日都沒吃過飽飯了;
看來,蠻人們已經缺糧久矣…
那些蠻人青壯,必定是分散於各處鄉里,去大肆劫掠糧草去了!否則,不用吾等殺將出去,蠻人自己都餓死在路上矣…
這些老弱病殘、婦人,便是來拖延吾等增援鄉里、是前來填溝壑之人肉沙袋!
哈哈哈,笑死老夫了。
你們看看,你們都好好看看:左邊那位身上的麻袋,還寫著『姚記糧鋪』;右邊那位…哈哈哈,竟然寫著『糙米一石』!
哈哈哈,諸位將士啊,有誰願意用糙米一石,去換那婆娘呀?有個婆娘暖被窩,總比沒有強嘛!」
城牆上的將士們轟然大笑起來;更有那流氣一些的軍士,拿史大人的話題打趣起來:「趙十三啊,你們仨兄弟三個光棍三條槍,湊一石米,將那婆娘娶回去,一四七、三六九地,輪換著用用,豈不是美事一樁?」
「去去去,你不也是窮的娶不起婆娘?你咋不買回去?你看她髒兮兮的模樣,與兩個月不洗澡的你,豈不是般配!」
「洗洗就好了嘛!我這不是沒婆娘,收拾的那麼利索給誰看?」
文呈一臉鐵青,盯著開始翻過城下胸牆的蠻人,吩咐伍良敲鑼、召集滿城青壯上城牆,準備禦敵!
史大人不宵地撇文呈一眼,大聲命令親隨們:「備車!老夫要衝殺出去,掃清這些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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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呈瞪一眼飄的不知所謂的史大人:「蠻人分明在遠處有埋伏;況且蠻人甘願將族人驅趕來送死,由此可知,蠻人已經不敢再拖沓下去了!
我等可憑藉城牆、胸牆抵禦蠻人,何必出去白白徒增傷亡耶?!」
史大人猛地一甩大氅,冷哼一聲,拔出刀來:「吾乃主帥!眾將士,可願追隨老夫衝出城去,殺光這些蠻人?哈哈哈,都是人頭軍功吶!」
言罷,指著一漢安縣位「百人主」小校、一名岳池守軍小校:「汝二人,速速點起兵馬,隨老夫出城殺敵!」
再也不理會文呈,「蹬蹬蹬」徑自往城樓下而去!
那史十郎慌忙跟上,一邊小跑,還不忘扭頭懟文呈:「還不是你個不長眼色的二郎,惹下諸多禍事!害的吾大兄,拚命地想著多多立下戰功,將功贖罪;如若不然,豈不被刺史君斬殺於市?」
伍良湊近文呈:「二叔,要不趁此獠二人出城之時,放箭射殺?」
文呈瞳孔驟縮,瞪伍良一眼,厲喝道:「你給我記住!戰陣之上,皆為同袍!無論有何私怨深仇,都不許在同袍背後捅刀!
從今往後你若是再敢有此言語,我定會將你格殺當場、將你的人頭傳閱全營!
戰場之中,算計同袍者,死!」
伍良嚇得臉色蒼白,「噗通」一聲跪下:「伍良不敢!伍良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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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呈依舊緊緊盯著伍良:「良,你記住:同袍,是讓你可以放心地將自己的後背,託付於他的人!
有同袍在身後,你就應當對他足夠地信任!同樣的,你的同袍們,也能夠足夠地信任你、依賴你。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豈曰無戈,與子同矛!
每一位同袍之間,都是彼此的手足;是彼此的耳目、是彼此的盾牌…
起來罷,你還年幼,可別長歪了!否則,別怪二叔拿你當敬猴的那隻雞。」
伍良用力扇了自己幾個耳光,頓時雙頰便紅腫起來:「伍良記下了。謝二叔的教誨!」
文呈也不阻止伍良自扇耳光——這種原則性的錯誤,必須得讓他印象深刻、自此在他心底留下一條底線!
文呈看著站在「高車」上、寒刀前指、渾身上下意氣風發、大氅獵獵作響,衝出城門的史大人,暗自嘆了一口氣:「伍良,帶二百漢安軍,準備接應史大人吧!
陳相,你且隨我調配民夫、丁勇,準備苦戰!
本次攻城,蠻人已經籌備很久了;加之蠻人糧秣奇缺,首次攻城,必然兇猛至極矣!」
也不知那史大人,是何時從府庫里翻出來這輛「高車」?幸虧府庫里沒有「安車」,若不然,這燒包史大人,給你玩現場版「安步當車」都有可能。
或許,史大人是個春秋迷——喜歡玩戰車弛聘沙場的感覺?
唉,這史大人恐怕是沒搞明白:春秋時期,打仗都得打的客客氣氣地。
規矩賊多:春耕農忙時節,不能打;祭祀的時候,不能打;天氣太冷、太熱了,還是不能打。
至於戰場上,什麼不「半渡而擊」啊、敗了可以「退避三舍」啊,認輸退後五十步,對方就不再殺過來啦…
五十步笑百步就是這麼來的
——那時候打仗,與「黔首」、「國民」、「武士」們關係不大;上卿們叫我們去打誰,那就去唄!搖旗吶喊、敲鑼打鼓,沒問題,只不過累點而已。
交戰雙方的統帥,不是表兄弟、就是親戚的親戚;打敗了,沒關係,賠地賠錢就行了——不要你命的。
往往準備了一個月、趕路一個月,到了干架的地方,還得等雙方的統帥互相敬酒、套交情、問候對方的家中老人、再指出對方的「不對」的地方,說明「我為什麼要來揍你」等等…
雙方很多時候是三兩天之內,商商量量、客客氣氣地就把仗打完了。
——時代不同了哇!自打戰國以後,都開始玩套路…
城外,蠻人老弱病殘、婦人們,要麼被陡然衝出的數十騎兵、車兵們撞飛,要麼被隨後的戰兵們毫不留情地屠戮、要麼驚恐地四散奔逃…
望著一副志得意滿、屠戮婦孺若似強軍對壘,自己依舊能夠橫掃千軍如卷席的史大人,文呈默默地念叨:好運!史大人…
(謝謝發紅包的兄弟們了!雖然和尚不知道您們的大名。
懇請別發紅包,都是機器人在搶,沒有意義的。
無論如何,和尚再次感謝您們的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