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沒有死
「睡一會吧」。
「不行,你要醒醒」。
兩個聲音一直在腦子裡爭吵,我被吵得煩躁不堪,只好強迫自己從睡夢中醒來。
可是我的眼皮很沉重,猶如萬斤膠水粘住了上下眼皮,讓我控制不了它們。
我一定還困得很吧,不然怎麼會睜不開眼睛呢。
可是我又像是睡了好久,好多奇奇怪怪的夢我都記得住。我使勁的睜眼,費了好大力氣才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
我試圖翻身起床,不過只是動動的小動作就讓我一下子清醒了。
痛,鑽心的痛。痛楚從腹部傳來,這倒是讓我徹底的醒了。
那是一個吊瓶懸挂在頭上方,順著吊瓶可以看到那些滴滴答答的藥水正在流進自己的身體,床頭邊的機器一閃一閃的,上面顯示著各種指標。
「我在醫院!」我開始回憶,自己為什麼會在醫院。
這時,一個護士推門進來,看到我醒了跟見鬼似得拔腿就跑,不過不是害怕而是高興,她一邊跑一邊喊,「醒了,醒了!」
雖然有點迷糊,但是我的耳朵沒問題,能分辨得出護士語氣中的感情。
護士不都是冷血的嗎,怎麼這個不一樣,一點也不淡定。我想她應該是個新來的實習護士,不然的話,就算是見到人死了,她們也會名不改色心不跳的用最最平靜的口氣通知家屬:某某已經死了。
沒有多餘的精力繼續分析那個一驚一乍的小護士了,我重新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麼會躺在醫院裡。
我的記憶停留在天府大廈四樓,我的誤入讓自己闖進了一場劫持,是的,我記起來了。
「我居然敢救人」,我對著天花板笑了笑。
我真的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雖然在撲向男人的瞬間我就想過自己可能會受傷或者沒命,但是我卻沒有後悔。
確切的說是根本沒有時間想,如果自己不出手的話,那個叫小美的孕婦必死無疑。小美要是死了就是一屍兩命,而自己單身狗一個,死了一個換回兩條命怎麼算都不虧。
雖然小美和自己非親非故,但是那個跪在地上不斷祈求劫匪放了小美的婦人讓我想到了張秀芬。如果自己被人用刀子架在脖子上,張秀芬見到了絕對會扭頭就走的,如果有個鄰居大嬸好心提醒張秀芬,她親生閨女有生命危險,我都能想得出張秀芬那時候的表情:意外和嫌棄。
我也能想象得出張秀芬會不懈的擺擺手否認說,「怎麼可能是我女兒呢,我閨女都在南方掙大錢,開著豪車住著洋房,怎麼可能會在商場被人劫持,呵呵,你一定看錯了」。然後,張秀芬就會有多遠躲多遠,嘴裡還會帶著詛咒恨恨的罵我,「長這麼大了,不給家裡增磚添瓦還給我臉上抹黑,怎麼不被劫匪拉倒沒人的地方呢,大庭廣眾的丟人現眼……」。
這,就是別人媽媽和自己媽媽的區別。
那個跪求劫匪的婦人是小美的婆婆,老婦人絕望的眼神和恨不得自己取而代之的神情更是刺痛了我的心。
人家的婆婆尚且如此,何況小美的父母和老公呢?如果小美死了,會有多少人傷心欲絕?
而自己呢,自從那晚被張秀芬趕出家門后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可是父母連一條信息也沒發過,就像是那晚見到的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只是隨便打發了一個上門討飯的乞丐。我知道,就算是自己死了,張秀芬大概也不會有一絲的傷心,或許還會在接到警察電話的時候埋怨自己,「活著不能光宗耀祖的,死了還給我們添麻煩」。
一瞬間,我腦海里浮現了張秀芬在二十九年中對自己流露過的臉色,這些畫面浮光掠影般的翻過,在這些畫面中,我看到了失望感受到了絕望。
沒有一個表情是有溫度的!我苦笑了一下。
本就打算來四川自殺的,如果自己本該失去的生命能換回來小美和腹中孩子的生命,還能讓很多人在餘生中快樂、幸福的生活,也許這是自己此生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我的生命就讓我決定吧,就任性一回又如何!」
我笑著撲向持刀、向小美刺過來的男人……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我都不敢想自己還會活下來。
我以為死前一定會很痛苦,可是刀子插進肚子我都沒有感到過痛,只是麻木罷了,隨之而來的就是寒冷,當寒冷消失的時候,這個世界也就變得一片漆黑了。
反倒是現在,我肚皮上的痛是來的真切,一陣陣的像是有刀子在不停的剜我的肉,讓我想睡也睡不著。
很快,護士推開門進來,一個醫生隨後也走進來。
醫生帶著口罩,不過露在外面的眉毛和眼睛倒是不賴。我瞥了一眼。
除了思明外,我還沒見過真正長得好看的男醫生。長得好看的醫生跟禿子頭上的虱子一樣少,好多濃眉大眼的男人在醫院裡看上去像個偶像,可是出了醫院拿掉口罩后就是路人甲一個,如果不幸運的話,你還會遇到一個眼睛如黃子韜的男人卻長著一口齙牙,那簡直就是在吃一塊頂部甜蜜下層卻壞透了的芝士蛋糕一樣讓人掃興。
我到是希望這個醫生不要拿掉口罩,至少這個口罩上面的臉還是讓人賞心悅目的,或許對傷口的痛疼有點緩解作用。
醫生查看了機器上的數據然後在記錄本上寫了什麼,護士給我換了一瓶點滴后出去了,而醫生卻站在我床頭,看著我,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和醫生對視了幾秒,心裡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我是不是傷的很重,會殘疾嗎?」我問。
如果落下殘疾,生活不能自理的那種,我下定主意了,我一定會選擇自殺的。
我不可不想下半輩子躺在床上,二十九年的身體健全都沒有活的瀟洒過,如果癱了,我想不出癱瘓了還能活出人生巔峰狀態的可能。
「只是可惜了剛做的髮型,還有新衣服沒穿呢,浪費了」。我沒有為死亡感到害怕而是對新髮型和新衣服感到遺憾。
醫生沒說話,慢慢的脫下口罩。看醫生要摘口罩,子木覺得醫生一定是要十分嚴肅的跟自己談病情了,必須摘下口罩才能說得出口的那種。
讓我意外的是,這個醫生的下半邊臉和上半邊很搭,合在一起簡直堪稱完美。
難道上天特意給我安排了個帥醫生,讓我緩解疼痛嗎?若是如此,看來老天終於看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