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女帝的推心置腹
還是說,他是想要試探女帝的態度?
可是只要想想,女帝怎麼可能讓小皇子的老師,說不得便是未來的帝師有污點呢?那小皇子豈不也有了污點?
更何況女帝正是啟用唐家之時,能允許唐家背負這樣不清白的嫌疑嗎?
也或者,賭的就是女帝也想查清楚一切?
「如今事實並不清楚,真相未明,案件關聯者誰都有嫌疑,龔某人不敢信口說來。」龔叔華一咬牙,就把這話說了出來。
李允挑眉:「龔大人真這般想?」
「是,龔某人來這一趟,便是已經做足了準備。」
龔叔華這就是表明態度了。
李允點頭:「也罷,某明白了,若有機會,定會在聖上面前言明的。」
「謝小天師。」
兩人這般說完,湯餅也吃得差不多了。
貓兒待在一邊亦是已經優哉游哉享受完了美味的魚肉,還在用爪子洗臉,就被李允一把撈進懷裡:「走吧。」
兩人走出酒樓大堂便分道揚鑣,各自離開。
李允也不坐馬車,就這麼抱著貓兒行走在長安街頭,如此年紀輕輕的紫袍高官,除了小天師,這盛京城也無二人了。
更別說他此時還抱了一隻黑毛貓兒,更顯得特別,即便是大中午的,一路亦是引來旁人不少目光。
盛京城風氣開放,坊市上小娘子們呼朋喚友出行並不算什麼,平日愛玩個貓貓狗狗的也多的很,可是像李允這樣的男子,紫袍高官年輕郎君,抱著貓兒大庭廣眾之下招搖過市,還是相當扎眼的。
貓兒都彷彿能感覺到那些炙熱,一束束目光從閣樓的窗戶里看過來,饒是她向來臉皮厚習慣了萬眾矚目,這會兒竟也覺得有些過分炙熱,好像還有些危險,只管一個勁把頭埋到李允懷裡。
「這時候又這麼膽小了。」李允摸摸貓頭,仍舊泰然自若,沒多久就到了家門。
聽雪已經迎了出來:「五郎怎麼抱著貓兒出去用飯了?」
語氣里頗是埋怨,同時伸手過來欲要把貓兒抱走。
李允鬆手任他施為,也跟著跨進門去。
熟料才走了幾步,走在前面摟著貓兒心肝兒肉哄了好幾聲的聽雪才又忽然回頭:「對了,郎君,方才宮裡來人傳了陛下口諭,著你立刻進宮面聖。」
「現在?」李允有些不解。
「當然,這可是宮裡來人,我還敢欺騙郎君嗎?」
李允無奈,轉身又向外走,聽雪還在兀自嘟囔:「郎君現在都會不打一聲招呼就抱著貓兒不回家了,我要是敢欺騙郎君,以後郎君豈不是都要離家出走了?我這個小小僕從,哪裡敢……」
這個聽雪,自打有了貓兒,這幾日脾氣見長,膽子也愈發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貓兒才是他主子。
李允失笑片刻,想到入宮的事,笑容又立刻淺淡了下去。
很快,李允就進了御書房。
女帝仍在批改奏摺,案頭上擺著摞的高高的奏摺,彷彿一座座小山般,女帝埋頭其中竟顯得格外的單薄與瘦小。
這念頭一閃而過,李允已經上前行禮。
「信之來了。」女帝抬頭,看一眼李允,把手中御筆放下,彷彿漫不經心問道,「龔叔華來找過你了?」
剛剛發生的事情,雖然李允並沒有做任何遮掩,但能如此之快就傳到女帝耳中,可見一定是特別盯著這件事。
「是。」李允點頭。
女帝又等了一下,但看李允不說話,才又開口:「他找你說了些什麼?可是案情相關?」
「是。」李允知道,女帝這分明就是明知故問,便也直接道,「龔少卿對案情有一些別的認知。」又把龔叔華所說簡明扼要述說一番。
女帝聽著,並沒有意外的神情:「龔叔華此人擅長推案,想來確實是有所依仗,只是……信之,這事你怎麼看?」
說別人忽然就被點到自己,李雲也絲毫沒有驚慌,這種情況若是對別人而言要麼會膽戰心驚覺得這是陛下的考驗,要麼便是受寵若驚覺得這是陛下的親近,然他卻早已經習以為常,因而回答也只是一貫的本色:「允不了解案情,不過覺得龔少卿說的亦有幾分道理。」
「你倒是少有為人說話的時候。」女帝似是感慨,「三司那幫人,當真是以為我糊塗了,這樣就想把案情糊弄過去,也不想想這盛京城的百姓會如何看。」
李允並不接話,只待女帝忽然看向他:「信之,若是你來查辦此案,你會如何做?」
這話倒是真把李允驚了一下,只不過他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這會兒心頭雖有些吃驚,臉上卻也是淡淡:「陛下說笑了,允不過略通些陰陽之術,破例進入司天台也是沾了師尊的光,已是蒙陛下不棄,若問推案調查之事,允實在無能為力。」
「你真這般想?」女帝沉默許久,目光一直盯著李允,「若朕一定要你來做此事呢?」
李允並沒有回答。
沉默便是無聲的抗拒。
女帝似乎也不需要他立刻回答,片刻之後,眼神移開,看向窗外,也或者什麼都沒看,目光悠遠:「這兩年來,不管是朝堂內外,朕屢屢感到力不從心,或許是朕老了,那些從前便不服朕的,這幾年愈發張揚……」
「當年朕從先皇手中接過這江山,便一刻不敢怠慢,自問一直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只是走到如今,卻愈發覺得前路艱難……」
「每每雄心抱負以為可以治理這錦繡江山及至河清海晏,卻終是歲月不饒人,而朕之愛子,更是……莫非真是朕不該坐這位置?抑或當真是如那些酸儒所說,牝雞司晨顛倒陰陽才招來這般結果?」
女帝這番話,任何一人聽了都會覺得坐立不安,李允容色始終淡定,卻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當今可不是這般脆弱自怨自艾的性子。
果然,下一刻,女帝忽然看向李允,眼睛亮的驚人:「信之,及至如今,朕可信可用之人寥寥無幾,這些話朕也只對你才能說了。」
若是別的臣子,聽了女帝這推心置腹的一番話,只怕已經要忍不住磕頭謝恩,只恨不得為陛下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然李允心中對帝王心術向來不屑,見狀心裡只是咯噔一聲,隱隱感覺有些不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