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夢蘭媽媽的葬禮

「水瑤。吳老師，前面就是我的家了。你們進去休息一會兒，我收拾下東西馬上就去看媽媽。」於夢蘭輕輕的說。

此時的於夢蘭看起來好平靜，平靜的彷彿自己的媽媽只是出去一會兒，馬上就會回來，亦或是媽媽去了哪個親戚家串門，忘帶衣服了，於夢蘭只是幫著收拾幾件換洗的衣服給她送過去。

不知道為什麼，寧水瑤看著於夢蘭越平靜，心裡就會越難過。寧水瑤似乎又看到了六歲的自己站在擺放媽媽棺木的棺木前。外婆阿姨，所有的親戚都在大聲的哭泣。但是那個六歲的孩子就是不明白為什麼媽媽睡著了，外婆會哭的那麼傷心。睡覺了不是馬上就會醒的嗎？為什麼要哭呢！儘管所有的人都竭盡所能的想讓氣氛顯得更悲傷一點。事實上是這本身就是一件很悲傷的事情。但是寧水瑤一直到媽媽的遺體被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叔叔面無表情的推走，寧水瑤都沒有哭過一聲。寧水瑤記得外婆抱著自己哭的撕心裂肺還說著很多寧水瑤不明白的話。寧水瑤到現在都能記得外婆那雙哭紅的眼睛。還有外婆哭泣時在自己的臉上呼出的熱氣是那麼的讓人難過。

寧水瑤不知道此刻的於夢蘭是不是也跟那個六歲的自己一樣，一直的以為媽媽不會離開。

寧水瑤跟於夢蘭是在這天的晚上到達停放於夢蘭媽媽遺體的醫院的。

接待他們的是一個高大的年輕警察。可能他就是負責這起交通事故的警察。年輕的幹警看到這麼年輕的於夢蘭時，顯然有點吃驚。

「小姑娘，你們家沒有別的人了嗎？你爸爸呢？怎麼讓你一個人來了？」年輕的幹警到底是年輕，可能覺得像於夢蘭這樣的年紀應該是不諳世事的孩子，所以直接了當的就問了出來。

「對不起，我沒有爸爸，我們家就我一個人，是不是這也有什麼錯？」於夢蘭冷冷的說。此時的於夢蘭又恢復了她一貫的冷漠。

顯然，年輕的幹警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也許站在他的立場，他覺得他只是關心這個年輕的女孩子怎麼接受那樣殘酷的現實，所以才有此一問。但是看來是他錯了。他的關心卻無意間傷了別人的心。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這樣。你跟我來吧！」年輕的幹警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要直接帶著於夢蘭來到停放她母親遺體的地方。

「肇事的司機沒有逃跑，但是情況對你的母親很不利。他說當時是你的母親不顧紅燈要去路中間撿一個空的飲料瓶才導致的車禍。按照我國的交通法規這樣的交通事故駕駛員是沒有責任的，但是當事人出於人道主義，為您的母親墊付了所有的搶救費用，而且願意出一部分的補償金。我們也調出了當時的該路段的監控錄像。事實跟肇事司機說的是一樣的。所以我們基本同意當事人的建議。當然如果您對於案件的處理有任何的疑問，我們可以盡我們的全力為你解答。」年輕的幹警邊走邊說。

「是不是按你的說法，我的母親死有餘辜啊！」一直沉默不語的於夢蘭忽然有點歇斯揭底的說。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你闡述一個事實。我知道你是不怎麼能夠接受，但是這是事實啊！」小幹警感情是被這個小丫頭的語氣有點嚇住了。訕訕的說。

「夢蘭，夢蘭，我們不吵好不好，先去看看阿姨。」寧水瑤看著歇斯揭底的於夢蘭趕緊抱著她說，寧水瑤向那個小幹警示意他不要講話了。小幹警知趣的不再講話。

「水瑤，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他說我的母親是自己走錯了，才會導致車禍，不就等於說是我的媽媽是自己找死的！是嗎？是嗎？你說啊！」此時的於夢蘭已經接近瘋狂，全然不是以前那個默不作聲的只是會一個人靜靜的呆在自己的角落的於夢蘭了。此時的她似乎像一隻被刺傷的貓張牙舞爪的想用自己並不鋒利的爪子保護自己跟自己身邊的人。可是這樣的自我保護看起來卻是那樣的無力，那樣的悲涼。

「夢蘭，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不是你母親的錯，沒有人怪她。沒有人怪她！」寧水瑤抱著狂怒的於夢蘭一個勁兒的說。

「是的，我知道我的媽媽看到空的飲料瓶會去撿的，這麼多年來她就是靠這樣的一分一毛的攢起來供我上學的，這有什麼錯嗎？有錯嗎？我媽媽不就是因為窮嗎？要是有錢，她會去撿嗎？難倒窮人就該死嗎？」於夢蘭哭著說。自從下車一直到這之前，於夢蘭都表現的很平靜，但是在即將看到媽媽的時候，於夢蘭卻崩潰了。崩潰的一塌糊塗。於夢蘭賴在地上怎麼也不肯走進那道門。不管寧水瑤跟那個同來的女老師怎麼勸她都不起來。倒是惹得走廊里全是落淚的圍觀者。寧水瑤的眼睛已經模糊的看不清於夢蘭哭泣的臉了。寧水瑤又一次的想起了那個六歲的女孩站在媽媽的棺木前無辜的臉。寧水瑤開始想媽媽了。雖然媽媽的臉是模糊不清的，但是寧水瑤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媽媽就在眼前。誰也不知道寧水瑤為什麼哭的比於夢蘭還要傷心。

於夢蘭最終沒能在那天進去看媽媽。因為她的情緒實在是太激動了。幾次的在醫院昏厥。警方建議她休息兩天再去看遺體。

於夢蘭經過了兩天的休息，加上警方安排的心裡輔導師的開導終於鼓起勇氣去看媽媽。

寧水瑤是跟於夢蘭一起去的。本來寧水瑤是不想跟於夢蘭一起去的，因為寧水瑤不確定自己有那麼強大的心裡素質。可以坦然的面對這樣的場景。但是看著於夢蘭蒼白的臉，以及懇求的眼神，寧水瑤不忍拒絕。

看來於夢蘭的母親已經經過了整容了，看起來面色平靜，安靜的就像睡著了。於夢蘭跪在媽媽的床前輕輕的幫媽媽將額頭一縷散落下來的碎髮夾到耳朵的後面說：「媽。我回來了，我是夢蘭。你的夢蘭回來了。你怎麼不說話呢！媽，我們回家好不好，你跟你的夢蘭說句話啊！媽，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了？我給你買了漂亮的新衣服了。你這輩子都沒怎麼穿過新衣服。這回女兒給你買了漂亮的新衣服了，你起來試試啊！」於夢蘭說著說著又開始流眼淚。

「夢蘭，阿姨已經走了，你就不要再打擾她了，她也辛苦了一輩子了，這回該好好休息了。相信阿姨不想看到你現在的這個樣子的，夢蘭，你一定要振作起來，阿姨的後事還要你張羅呢！」此時的寧水瑤感覺自己在於夢蘭媽媽的這次事故中一下子長大了很多。寧水瑤扶起流淚的於夢蘭說。

「水瑤，你知道我媽媽這輩子有多辛苦嗎？她一天的福都沒有享過，就這樣走了。水瑤，媽媽太可憐了。」

「夢蘭，我知道，我知道。我什麼都明白的。夢蘭，我們不能改變生死，但是我們可以讓自己好好的活著。讓那些離開我們的人可以安心的離開。」

「水瑤，你幫我買一套好的化妝品吧，我要幫媽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離開，媽媽這輩子都沒有用過化妝品，媽媽一直羨慕那些可以每天畫著美美的裝的女人，媽媽曾經跟我說等我長大了，賺到錢了，一定也要幫她買一套好的化妝品，將自己的臉也化的白白的，媽媽說那個女人當年就是這樣的騙走了爸爸的心的。」

「嗯，好的，夢蘭，我這就去買，我們要讓阿姨美美的離開。」寧水瑤含淚答應著。寧水瑤明白這是於夢蘭覺得自己最後能為媽媽做的事情。

寧水瑤用身上所有的錢為於夢蘭買了一套化妝品。於夢蘭打開盒子，細心的為躺在靈床上的媽媽擦粉描眉。於夢蘭做這些的時候，是無比認真的。一旁所有的人看到於夢蘭這樣的舉動無不暗自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