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劍法第一
這忽然跑過來下跪的小少年名叫姜葉,只比原小酒小了四五歲,是鄖鄉郡武功鎮的村民。前些年隨他媽媽到山上來,一直住在南岩宮。他的夢想便是成為武當派的記名弟子,學習武功。只可惜家徒四壁,莫說那束脩錢,便是記名弟子的伙食費他都出不起,何來練武一說?
幾日前原小酒對劍法的理解遇到瓶頸,便去尋何治學和吳懷瑾探討,可惜他二人的劍法雖然精妙絕倫,卻是無法回答原小酒的問題。是因為原小酒對劍法的理解已窺極致,吳懷瑾二人難能再給他指點。吳懷瑾便告訴他,如果山上誰人還能指點他劍法,除了掌門張真人,便只有南岩宮的穀道長了。
原小酒來時是何治學送他過來的,經過何治學的引薦谷文煥才願與他說話,原小酒只與他聊了幾句,深得谷文煥喜歡,便留了下來。這幾日原小酒每日都會跟谷文煥坐在客堂門口論武,偶爾以劍指切磋一番,不想被那姜葉偷看到了,便想跟原小酒習武。
姜葉這孩子十分執拗,跪下來便給原小酒磕頭,說要拜師。原小酒自己都不能習武,怎能收徒於他,至今都沒有答應。姜葉聽說原小酒要走了,且是要去幾百裡外的八皖州,會不會再回來都未可知,心下一急不做他想,噗通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姜葉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哀求原小酒不要走,倒是讓張雲之二人很是詫異。秦希姍想要把他扶起來,那姜葉竟是不為所動,跪在那裡不住磕頭,青石板上隱約可見血痕。秦希姍心疼這孩子,趕忙去找原小酒,原小酒嘆道:「姜葉你起來吧,我不能收你為徒。」
姜葉哪裡肯起身,只磕頭道:「師父,你若不收我,我這一輩子便再也沒有機會習武了。求您讓我做您的徒弟罷。姜葉必定隨您左右,侍奉終生!」原小酒搖頭不答,張雲之以高深內功將那姜葉扶起來,姜葉抵擋不住,秦希姍忽然一笑,伸手點了他的穴道,叫他站在那裡不能動彈。
秦希姍取出潔白手帕為他擦掉額頭血污,嘆道:「小娃子你叫姜葉是么。小酒不收你為徒,是因為小酒他身患絕症,不能習武。他一個不能習武的人,要怎麼做你師父,教你武功呢?」
姜葉被點了穴道,又聽秦希姍如此說,竟是瞪著雙眼咬牙切齒道:「我師父武功高絕,劍法當世第一,怎會沒有習武?你莫要咒我師父!」秦希姍笑道:「我怎會咒你,我怎會咒他呢?他真的是生了重病,無法修習武功。」
姜葉雙目赤紅,尖著嗓子喊道:「你快閉嘴,不許你咒我師父!」秦希姍撇撇嘴,還想跟他說話,原小酒輕咳一聲道:「姜葉,秦姑娘沒有騙你。你不比我小几歲,以後還未可知。只需多加努力,總會有機會找到一位更好的師父。而我身患惡疾,這輩子都無法修習武功。我,我倒是很羨慕你呢。」原小酒沖著張雲之輕輕點頭,張雲之為姜葉解了穴道。
本以為那姜葉得知原小酒未曾習武便罷了心思,卻不想他穴道被解開后竟是噗通一下又跪了下去,撕心裂肺喊道:「師父若是不收我為徒,我便跪死在這裡。」
秦希姍氣急,抬手欲打,一旁默默站著的老道人谷文煥忽道:「小友,你便收了他做徒弟又能如何?」原小酒不解道:「穀道長,我自己都無法練功,哪有資格教旁人練功?」谷文煥道:「這小娃有一句話未曾說錯。」原小酒道:「是什麼?」
眾人紛紛看向老道人,便聽他朗聲笑道:「小友,你劍法當世第一,若是連你都沒有資格教他武功,旁人誰還有資格?」
劍法當世第一?張雲之和秦希姍各自震驚。雖說前陣子原小酒和武當派傳功長老吳懷瑾以竹竿論武,以言語切磋,但在場的絕大部分武當弟子都沒怎麼看明白他二人到底在幹什麼。張雲之於劍法一道頗有見解,甚至早已接觸了太極劍法與太極理論,她的師父靜嫣道長也誇她聰明伶俐,這般歲數便能初窺太極,是當世少見的武學奇才。
當日在藏書館中,她是為數不多的能從那場比試之中窺得一二的人,也只是覺得原小酒於拳掌功夫上見多識廣,是個聰明人。卻怎麼也想不到三一道長會給他如此高的評價:劍法當世第一!
這是什麼概念?當世公認的最強劍法有三,分別為青蓮堂的斗酒劍法,華山派的孤獨九劍和南少林的辟邪劍法。其中斗酒劍法和孤獨九劍傳承不全,辟邪劍法早已失傳,人們才道武當派的太極劍法是目前的最強劍法。張雲之心道:「谷真人曾經是我派的傳功長老,不論外功內功,隱隱還在我太爺爺之上。他說原小酒劍法當世第一,莫不是這原小酒已經將太極劍法練到了極致?這才一個多月的時間,他怎能辦到?」
張雲之不解,秦希姍卻是立時眯起了眼睛,眉目帶笑,說道:「老道士,你說的可是真話?」谷文煥道:「貧道說的自然是真話,原小友之劍法,遠超我等,貧道心服口服。」
原小酒趕忙擺手道:「穀道長真是折煞晚輩了,於劍法一道我只得其形,怎敢跟您作比。」谷文煥笑而不語,重新挑起兩隻大鐵桶,一步一沉地走了。姜葉見他走了,跪在地上調轉身形,沖著谷文煥的背身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再轉過身來給原小酒磕頭,喜道:「師父,你教我劍法罷!」
原小酒頭疼欲裂,他此時只想快些下山迴風蝕谷尋找父母,此番若是收了姜葉做徒弟,他下山返鄉難不成還帶著他?莫說原小酒,恐怕姜葉的媽媽也不可能答應。張雲之滿心思都是他如何能劍法天下第一,見原小酒愁眉苦臉,便跟姜葉說道:「姜葉,今日晚了你先回去,明日再來這邊讓你師父教你劍法。」
原小酒望了一眼張雲之,只得沖著姜葉輕輕頷首,先支開他再說。姜葉得到答覆,興奮地跳將起來,轉身跑開一步又跑回來,對著原小酒躬身到地,道:「師父,徒弟先回去了,明日再來給您請安。」
原小酒嘆道:「去罷。」待姜葉走遠了,他方才說道,「我從未做過別人師父,更未教過別人劍法。何況我急著回家,哪有時間去教他。張姑娘,秦姑娘,這可如何是好哇!」
秦希姍白了他一眼,假意嗔道:「你怎麼還叫我秦姑娘,叫我一聲希姍那麼難為情么?」原小酒赧然一笑道:「秦姑娘不要再捉弄我了。」秦希姍雙手叉腰,佯怒道:「本姑娘何時捉弄過你!」原小酒道:「姑娘救我一命,我自感恩萬分,但你我二人畢竟一知半解,實在是……」
秦希姍還要說話,張雲之趕忙打斷二人道:「你倆先比急著打情罵俏,聽我一言。」她這話說出來,原秦二人紛紛愣神,秦希姍道:「雲之姐,我何時跟他打情罵俏啦?」張雲之不搭理她,嘆道:「原公子,令尊此時不在風蝕谷,你便回去了作用也不大。信中說令尊二人是自行離開風蝕谷的,你仔細想想,他們有可能去哪裡?」
說到正事,秦希姍趕緊閉嘴不言,一雙眸子映著火光,一閃閃地盯著原小酒。原小酒眼神飄忽的與她對視一眼,又趕忙挪開,看著張雲之英氣的臉角說道:「我們家以前住在葬雁山西北方的平頂山上,後來葬雁山鬧了妖災,我爹便帶著我娘逃到了終南山,最後在風蝕谷定居,我便是在風蝕谷出生的。」
秦希姍道:「伯父伯母會不會是回老家去了?」原小酒搖頭否決道:「我爹跟我說過,自十六年前的那場妖災后,葬雁山裡已經沒有人家了,我爹娘不可能回去那裡。」
張雲之又問道:「原公子,令堂是哪裡人士?」原小酒一愣,道:「自然跟我爹一樣。」他說完后陷入沉思,張秦二人看他不說話便不打擾他,過了半晌,原小酒道:「我也不清楚。我在風蝕谷里聽很多嬸娘叔伯說過,他們說我娘不像山裡人,不似小門小戶出身,以前該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此時想來,我娘似乎真的不是山裡人出身。張姑娘,你是說我娘帶著我爹回娘家去了?」
張雲之道:「是的,你走丟了,令堂哪能不急,假如令堂是名門之後,應當會去尋求幫助。原公子,不知令堂高姓大名。」原小酒道:「我娘,說來慚愧,我只知我娘姓李,不知她名字。」秦希姍忽然插嘴道:「伯母姓李,就算是名門之後,也沒法找啊,天下之大,李姓名門如過江之鯽,哪裡去找?」
秦希姍話音落,張雲之和原小酒各自嘆氣,秦希姍又道:「分析了大半天,還是毫無頭緒。你重病初愈,還是不要長途跋涉返回終南山啦,反正終南山上的孫道長已經知道你在武當派,且伯父伯母不管去了哪兒,早晚要迴風蝕谷的,到時自然會有消息遞過來。小酒哥,你說我分析的對么?」
原小酒被她一聲小酒哥叫的心頭酥軟,好似有一隻渾身帶刺的扁刺蛾爬在心口,又癢又麻。張雲之則敲了她一記腦袋,道:「希姍,時辰不早了。南岩宮裡有一處圜室,是我派前輩鶴鳴真人閉關之處,雖荒廢多年,收拾一番也能靜坐一夜,待明日再走。」
秦希姍驚道:「什麼,要靜坐一夜?不成不成,我爬山累了一整天,可不去什麼圜室里靜坐一夜。雲之姐,這南岩宮就沒有客房么?」張雲之道:「你身後便是客堂,有一百零八間,本是我武當派接待居士、雲遊道人與賓客所在,後來被想要上山學武的山民佔據,山民在我派看來同為居士,既然他們住下,便沒有趕走他們的道理。所以,就成了如今這番模樣。能有幾間圜室給我們遮風便不錯了,快走,還須得收拾一番呢。」
張雲之去拉她手,秦希姍閃躲開來,道:「不去不去,就是不去!」她轉而跟原小酒道,「小酒哥,你住哪裡?」
原小酒:「?」